按照规矩,仆婢有事告假,需要提前一天获得准许。若然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分内之事也需完成,等晚上了才能自行出府。在家里陪父母一夜,第二天一早也要赶回来的。樱桃本来只想照章办事,没想到宋茜雪会恩宠备至,如此施恩示惠。他感激不尽,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了此言又复跪下,道:“多谢夫人成全。”宋茜雪道:“你将这些拿走之后,顺便去将福总管找来,就说我有事情问他。”樱桃又应声“是”,心中想道:“夫人要询问福总管何事,莫不是……莫不是与我有关吗?”她也猜想不透,于是抱起桌子上那些包袱,向外走去。
宋茜雪托腮独坐偌大的一个花厅之内,偶尔传来的虫鸣虽还堪听,只是一时间怅然所失,心里空落落的。他看着桌子上那个袅袅青烟的香鼎,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他不愿离开自己的孩子,但是眼前丈夫尚在艰难之处,她又不能撇下了他。
还未再多想,只听脚步声渐扰思绪,他回过神来,抬起眼睑,来人的身影渐转清晰,只见那人行了一礼,道:“夫人是找我吗?”宋茜雪沉着脸道:“福总管,张广找回来了吗?”那福总管躬身说道:“已经找到了。”宋茜雪道:“他在哪里,怎么不来见我?”福总管道:“张广人已醉的不省人事,现在还在醒酒。粗鄙之人酒后狂放,行为不堪入目,是以没让他来,还望夫人恕罪。”宋茜雪道:“那也罢了,只是他明天能成行吗?如今道路不靖,没了他还真不好放心便走的。”福总管道:“那张广有这一夜当能酒醒了,不会耽误了明天护送两位小公子的事宜。”宋茜雪道:“那便还好,你亲自去办这件事情,张广毕竟学过几年拳脚,遇上些许蟊贼也能抵挡得住,不要太过严苛了。”福总管道:“小人定当督促。”
那福总管以为没其他事情了,转身欲行,宋茜雪叫住他道:“你先别走,还有一事要说与你听。”那福总管又躬身站住,宋茜雪道:“樱桃是我的贴身使婢,为人本份,又肯尽心,你不可再与她为难。”福总管听她口说“樱桃”,知道与己相关,后面的说辞虽不甚烈,然而那是悲悯他的老仆之心,给他留着几分情面。福总管口内应承,心中却想:“这小蹄子是把我与她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吗?”这样想来不禁汗颜无地,头垂的更加低了,只有不住口的说“是”。宋茜雪怕他羞赧,这样大的年纪了,不要因此而生怨心,便道:“你去吧,她的告假我已准了,你明天放行就是。”福总管如蒙大赦,再行一礼,倒退着走了出去。
只说此时只剩了宋茜雪一个人,这些天事情接踵而至,她本就娇弱,生养之后虽说坚强了许多,然而之前太过顺遂,骤然面对如斯压力,只觉有些透不过气。她站起身来走出门外,见皓月无光,星辰掩迹,本来再过几天就是十五,谁想月色竟会如此惨淡。左右廊下也无人守卫,许是今天折腾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累。她想:“这段日子却也辛苦,偶尔偷懒那也情有可原,只是樱桃如何去了这么许久?”
左等樱桃不来,右等樱桃不至,想她许是另外有事情耽搁了。宋茜雪这些天来一直不曾好睡,难得此时安静,那困睡不知如何就袭了上来。她回去坐在桌前,无心整理包袱,盯着桌上蜡烛那摇曳的火光,双眼开阖不定,不多时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