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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因祸得福(2)

我先去引逗它一番,你看看它的厉害。等会我将它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你上去收服它,它就会一辈子听你的话。倘若两个人合力制服它,或者我制服了送给你,它是宁死不屈的。”

王度儿眼睛都已经看直了,抓住蓝衣人的衣袖只道:

“蓝叔叔,这鸟儿太可爱了,我就要它。您可不要打坏了它。”

蓝衣人道:“这种鸟儿很能打的,我能不能打坏它还是一个问题呢。”一招碧野云岫,身子凌虚站着,面对金翅鸟,一声呼哨。

那金翅鸟狂怒难抑,正四下里寻找对手,双翅掀起的狂风,将周围的杉树打得七零八落,哪里经得起如此挑逗?身形向上一起,一声厉啸,自上而下地向蓝衣人猛扑过来。

蓝衣人也不躲闪,在它扑来时,暗运凝影潜形之法,将真身脱开,只一个影子凭虚悬在那里。金翅鸟两翅带起漫天疾风急扑而来,从影子当中穿过。影子依旧悬空立着。它一个盘旋,又是急扑而下。

蓝衣人有意逗它,玄功运处,影子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漫天都是蓝衣人的身影交插穿梭,登时将金翅鸟围在中间。那金翅鸟也真是好斗,眼看四处都是敌人,丝毫不惧,身冲喙啄,爪擒翅扇,自己同虚像打得不可开交。但见它如同一道金光在群影中穿梭来去,巡回冲撞,气势猛恶,劲力雄遒,果然是打架的好手。可惜打来打去打的都是幻象,丝毫没有用处。

蓝衣人见金翅鸟在空中冲撞些时,力气丝毫不减,惟恐王度儿等得不耐烦,精神一缩,将幻术收去。金翅鸟突然见敌人变成了一个,也丝毫不以为异,又向着蓝衣人冲来。蓝衣人手一挥,空中现出另一只金翅鸟的形象,“砰砰哐哐”,二鸟斗成一团。霎时毛羽纷飞,气血四溅,斗了个旗鼓相当,胜负难分。这是渡引还劫法,将敌人的一切招数吸纳还施于其身,修到极处,则天下一切招数无一不会,天下一切招数无不可破。现在蓝衣人牛刀小试,金翅鸟空有利爪坚牙,却也了无用武之地。

再过些时候,金翅鸟动作渐渐缓慢下来。蓝衣人精神慢慢笼来,将它的元神锁住,一面将元气注入幻象,更增其威势。爪攫喙啄之间,力道重如山岳,金翅鸟愈发不能抗,但它的性情是宁死不屈,依旧奋勇斗狠。而它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徒为蓝衣人增加能源,只可能是败得更快,又有何用处?

蓝衣人见它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心里一动:可不要逼它使出那最后一招,就无趣了。当下心念一转,将渡引术收回,那金翅鸟全身毛羽立起,“呱”的一声大叫,仍旧向他猛扑过来。蓝衣人将元命精气幻化成一只通天彻地的大手,自云端中直伸下来,轻轻地将金翅鸟拿住,金翅鸟丝毫动弹不了。蓝衣人有意要杀杀它的凶性,渐渐加力,金翅鸟只觉浑身从骨髓中痛将出来,不住地“呱呱”哀叫,蓝衣人见它眼光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就将它放开了。哪知它理了理身上的羽毛,一声悲啸,双翅一收,向蓝衣人直撞过来,居然是打之不过,就要与敌同归于尽。

蓝衣人不再躲闪,双手探出,握住它的两爪,身形展动,带着它漫天飞舞,心中也颇为无奈。只好借机消磨它的暴戾之气,走一步看一步了。它什么时候投降,自己可丝毫没有把握。

蓦地眼前金光闪动,一支金箭从斜旁对着金翅鸟激射而至。蓝衣人眉头皱了皱,尚未动作,金翅鸟左翅一抖,一根长羽也如利箭一般射出,空中一触,双双掉在地上。金光倏然大作,满空都是一支支三寸长的小箭,对准金翅鸟就是一阵疾射。蓝衣人手一带,身向旁转,金箭都射在了他的背上。他真气运转,金箭还没有接触他的衣服,就已经朽化。

只听林中一声惊叫,跳出一个少女来,站在王度儿身旁,望着空中,嘴一撇,跺着脚指着蓝衣人道:“你这人真是笨死了!难道我救你的时候你就不用躲远一点?你要知道我可是免费做善事的,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凑上来,我可没有钱替你收尸!”

蓝衣人哭笑不得。这女子居然还是来救他的!当真是岂有此理。他也懒得理会,双手握紧,灵窍打开,以反补导化之术,将一股纯然之气度入金翅鸟的命门,要以强硬的手段,将服从的命令直接写入它的脑中。他眼看制服金翅鸟已是不可能———他不行,自然王度儿也不行———只好出此险招。只是此法最忌干扰,实为下下之策。

金翅鸟猛觉一股炽热的真气自它的指爪中透入,瞬间穿入体内,向脑部攻过去,一时头痛得要裂开,难受异常。当下奋力挣扎。蓝衣人将四周的空间压缩,向它挤来,也是挡不住。

那少女满脸着急地看着空中,忽然喜道:“哎呀!好像还没死!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

只见她从腰中抽出一根如白玉一般的带子,手一抖,玉带倏然变长,“啪”的一响,缠在金翅鸟的腿上,大喊大叫中,身子如风中绽开的一朵小花,轻盈地向上飘去。

她那带子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甫一缠上金翅鸟的足端,蓝衣人就觉灵脉真气突然被隔断,真气回涌,周身立时冰冷,两手麻痹,再也握不住鸟爪,身子直着向下跌去。半空中撞着那少女,他本能地一把抱住。只听一声尖叫,耳朵几乎都聋了,急忙放手时,身子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一具身躯重重地跌在他身上。蓝衣人眼前发黑,似乎听到脊梁骨的破碎声,心情降到了最低点。又是这样的情况!当下双手结印,要收束散乱的真气。那少女又是一声尖叫:“不要乱摸!”脸上吃了清脆的一巴掌。蓝衣人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他浑身发软,似乎力气一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又似乎根本没有过这些力气。想爬开免受轻薄之罪,也是心有余而力未逮。少女淡淡的体香传来,一时似乎也并不想爬开。突然“砰”的一声,却是那少女一脚将他踢开了去。

蓝衣人几乎要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同一女子生气?只好强忍住,滚到一边,四肢贴地,要借地母元祖之气,控制住杂乱的内力。

那女子先是双手护住前胸,一脸愤慨的神情,后来见一踢之后,蓝衣人头埋土中,一动也不动,不禁心中忐忑,轻轻地走过去,看他在做什么。蓝衣人凝神运功,丝毫声息也没有,她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喂。”蓝衣人一动不动。她又是重重地一拍,蓝衣人内患深重,疲于奔命,自然还是不动。那女子一脸“不是我做的”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不会吧?不是这么快就死的吧?刚才还见你被鸟叼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死,怎么我一救你下来你就死掉了呢?你可不能死啊,你要这样死掉了以后我再救人的时候就会有心理障碍的!那边的孩子,你快过来看看,你爸爸死了。”后一句,却是对王度儿说。

蓝衣人一口真气才顺过来,胸口犹自烦闷欲吐,心跳得厉害,听那女子说他死了,更是心情恶劣,突然坐起道:

“谁死了?”

那女子被吓了一大跳,免费赠送的尖叫自然是少不了。

她突然一把抱住蓝衣人,欢欣叫道:“哎呀,你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我刚才都被你吓死了。你装死的本领真高,教教我好不好?以后我也可以拿来骗别人玩。”

她的头发在蓝衣人的脸上蹭来蹭去,有一种花蕊中晨露的清香味,蓝衣人大窘。回头一看,王度儿正背着手,悠闲地看着他们微笑。蓝衣人羞得满脸通红,又不好意思直接将她推开,只好擦擦汗,不显痕迹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下。

那女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跳蹦起来,对王度儿说:

“原来他没死。”

王度儿微笑道:“是没有死。”

蓝衣人赶紧站起,讪讪道:“可惜了,差一点没有捉到,又给它跑掉了。下次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再来,一定给你捉一只回去。”

王度儿微笑道:“也还没有跑,可以继续捉。不过不忙。”

蓝衣人抬头看时,金翅鸟依旧在空中左右冲撞,并没有逸去。他原来所施的压缩空间之法并没有随着走火入魔而消去,这时如同一道藩篱,紧紧围困住金翅鸟。蓝衣人身形展动,又要破空直上,王度儿道:“蓝叔叔,您这样似乎不行。让我试试吧。”

蓝衣人也觉此事棘手,闻言笑道:“你想玩玩了?可要小心,这鸟儿凶猛得很,伤着你就不好了。”当下将空间释放出一小块。王度儿运起御空术,翩然而入。蓝衣人双手虚按,预防有什么变故发生时可在万分之一秒内制敌救人。

王度儿一进去,金翅鸟“呱呱”猛叫,双翅竖起,向人发威。王度儿突然也是“呱呱”几声,居然同金翅鸟叫得一模一样。金翅鸟的翅膀立即耷下来。王度儿且行且啸,金翅鸟的神情愈来愈温顺,等王度儿走到它身前,它已经完全收敛了狂暴的神气,温和地依在王度儿的腋下,口中低声叫着,完全是驯服的表情。蓝衣人看得呆了,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看到王度儿手抚在金翅鸟的顶头毛冠上,它仍然一动不动,这才放心。王度儿同它相对低啸了一阵,翻身坐到它背上,金翅鸟双翅展动,从空隙中直飞下来。

蓝衣人急忙迎上去,王度儿从金翅鸟背上跳下来,满脸高兴地看着他。金翅鸟在地面上昂首阔步,顾盼自雄。这时对面看它,更觉其高大凶猛,眼中神色如厉电一般,爪喙如铁,毛羽似箭。王度儿一手轻抚它的头羽,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蓝衣人问道:“度儿,你是怎么将它驯服的?”

王度儿笑道:“我小的时候,妈妈教过我鸟语,说什么动物都有它的语言的,也有它们的感情,只是人们不去听它们的罢了。妈妈还教我长大了要爱护它们,不要因为它们柔弱就随意欺负。我刚才听金鸟儿的叫声,它说它本来也是喜欢和人在一起的,但是人们常常欺负它,它就慢慢不相信人了。我说你下来吧,我同你做朋友,不会打你骂你。它就下来了。看,这不也是很驯服吗?我同它讲要领它到好玩的地方去,只是不许它胡闹,也不许它随便打架,它也答应了。”

蓝衣人更觉诧异。从情理上来说,这么凶猛的鸟儿,是没有理由听一个小孩子的话的。但也有例外———许多优秀的魔法师一出生精神力量就十分强悍,能够同天下万物的思想保持同步,先天就能感受自然的力量并将之吸纳。但是像这样不假任何手段,只凭几句话就可以让猛兽伏首的能力,蓝衣人还没有见过。

旁边的女子插嘴道:“小弟弟,你是善王的孩子吗?”

王度儿摇了摇头,说:“善王是谁?”

那女子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怪物,道:“你连善王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是王国的臣民吗?善王可是这个大陆上相貌最帅、法力最强的魔法师,他通晓所有种类的魔法,并且只用魔法来做好事。坦斯星上凡是修习魔法的人,哪个不是以善王为偶像?哪个又不是为了能得到善王的赞赏而尽心尽意?这样优秀的人物你都不知道,唉,你不是迟钝,就是痴呆,或者是监护人教导无方。”说着,看了蓝衣人一眼。

王度儿道:“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他的孩子啊?”

那女子道:“只有善王才有这种让万物伏首的能力呀!

因为无论是精灵还是生物,都只承认善王是它们的主人。若是善王亲至,只要说一句话,要这金鸟儿往西就往西,往东就往东。我看你也说说话就将金鸟儿收了下来,纵然不是善王的子侄,也一定同他有些关系。”

王度儿奇道:“善王这么厉害吗?怎么妈妈从来不向我讲起呢?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要拜访他,向他请教一下怎样让好多好多的鸟儿兽儿都来同我玩。你不知道,我可喜欢跟它们玩了。”

那女子伏下身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小弟弟,你会的。只要你肯努力,善王的位子非你莫属。到那时可不要忘记小姐姐啊。唔,你叫王度儿,那边那位是谁呀?你爸爸吗?”

王度儿道:“才不是呢。妈妈说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他是蓝叔叔,他带我来这里捉鸟儿。”

那女子道:“喔。这就是拐带啊。小鬼,这样的人以后可不能相信。他们骗着骗着就将你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卖了。不过这个人看起来还像是个老实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人听她同王度儿瞎扯,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她询及自己的名字,只觉不好回答,当下微笑道:“我听说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由男士询问女士的芳名,以表达对于至善至美的崇敬之情。而且美貌的女子的名字也往往芳淑娴雅,听起来比较有美感。只是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道:“瞧不出你这样一个老实的人,还很会灌迷汤。你听说过金箭银弓玉带花铃吗?”

蓝衣人茫然摇了摇头。那女子鼻子皱起来,叉腰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要死啊你?告诉你,我就是金箭银弓玉带花铃的花铃儿,人称森林女神的便是。听说过没有?”

蓝衣人又是茫然地摇头。看花铃儿一身劲装,裹住娇小的身材;衣服上满是兜,兜中插满了金色小箭;背后一张银色大弓,也不知她如何用这么大的弓射这么小的箭;腰间一围玉带,镶铃铛,倒颇合她“金箭银弓玉带花铃”的名号。

只是她箭术既不精,脾气又如此浮躁,怎么会博得佳誉?看来这名号也是硬凑出来的。

花铃儿回过头来问王度儿:“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东方的大陆上有一位恐怖的箭术之神,她的身影如明月光辉穿梭在丛林中,她的箭如蛟龙闪电响在天空里,好人听了她的声音就会欢呼,坏人听了她的声音就会颤抖。她如风般穿过大地时,连乌鸦都忍不住唱歌。”

王度儿摇头道:“没有。妈妈告诉我最恐怖的就是专吃小白兔的大灰狼。没有什么箭术之神。”

花铃儿失望地道:“完了,完了。这一次碰上两个纯粹的乡下佬,连‘东方梦幻神箭’、‘风之杀手’都不知道,我算是倒霉到家了。下次再要做游侠救人,一定要先问清楚知不知道本小姐的大名。不要辛苦了力气,还要浪费感情。”

王度儿道:“姐姐,那位东方箭神,是不是就是你啊?”

花铃儿喜道:“对啊,对啊,你终于记起来了吗?”

王度儿道:“记是没有记起,不过姐姐你好漂亮,你在大地上穿过时,乌鸦也会为你唱歌的。”

花铃儿顿时满脸失望。蓝衣人见她脸色渐渐地黯淡下去,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紧,于是道:“我却听说过这样的一位箭术之神,不过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刚才我在天空中同这位鸟兄斗得不可开交,用尽全力也不能占上风,你轻轻的几箭,那么凶猛的金翅鸟就要落荒而逃,这样还不是箭神,什么是箭神呢?”

花铃儿顿时换上明艳的笑容,歪着头听蓝衣人说,一副“再夸、再夸几句”的样子,身子慢慢地向他靠近。蓝衣人对她这一冲动就用肢体表达的习惯却大是头疼,慌忙避开,拉起王度儿的手道:“我们走吧。宋老爹肯定都等急了。”

花铃儿问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王度儿道:“我们要去京都参加王国的庆祝仪式。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赶紧赶路。”

花铃儿道:“哇!那岂不是可以看到善王大人了?你们太幸福了。姐姐一起去好不好?小鬼,你可不能拒绝淑女的要求喔。”

王度儿望着蓝衣人,蓝衣人无奈地摊摊手,王度儿眼中藏了一丝笑意道:“好吧。只是你不可以总是欺负我们的。”

花铃儿妩媚一笑,道:“我从来不欺负别人,偶尔也是别人欺负我。再说你这么可爱的小孩谁舍得欺负啊,要欺负也要欺负像木头一样的大傻瓜。”当下一手牵着蓝衣人,一手牵着王度儿,翩然坐在金翅鸟的背上。金翅鸟一声长啸,破云冲霄直上,瞬间没入长天碧空中,向着京师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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