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艾虎走进门来，看着摆在桌上的集体土地使用证和仓库建筑施工许可。兴奋地用手摆弄着：“我说韩哥，这么不容易，还真让你干成了。”
韩元明说道：“仓库是保住了，但就因为咱是农民工，也许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咱们。”
有了新建好的仓库，公司便四下撤出人马去联系各建筑工地的废旧水泥牛皮纸袋回收。之前魏翰远已从女儿魏柠檬口中得知了韩元明建仓库风波及准备大量回收牛皮纸袋的打算。他暗中与东源市的各家房地产同行打了招呼，这样一来，韩元明他们的人所到之处，都谈得非常顺利，价钱也给得公道。他们很快便垄断了东源市场上废旧牛皮纸袋的所有货源。看着牛皮纸袋堆得像山一样，整齐地码放在仓库内，艾虎笑得合不拢嘴。韩元明问他联系铁路车皮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抓紧给SD发货。
艾虎说：“你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时艾虎指着仓库另一角的几个蒙着苫布的设备问韩元明：“从农用机械厂收来这六台破床子你还打算留到什么时候呀，放在这还占地方。”
韩元明意味深长地说道：“留到它们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一天。”
艾虎摇摇头：“得，留着吧，我去货场，你去么？”
韩元明说：“第一次通过铁路发货，我得去看看。”
何宝强离开兄弟工业闲置物资公司，到东源市自来水公司水厂应聘当上了一名送水工。这天，何宝强在桶装水派送站等着领派送单。一个派单调度员把四张单子递给他：“这四户你送去。”
何宝强接过地址一看，都是没有电梯的高楼层，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专分到这样的活了，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都给我高楼层的，不能匀一匀么？”
调度员不屑地看着他：“怎么刚来就想挑肥拣瘦呀，赶上了，没办法，你送不送？”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打趣他：“小子，有本事别干这个呀。”
无奈的何宝强最终还是骑上驮着四桶水的自行车，驶上东源市街头。他按照地址来到一栋居民楼门口停好车，扛起一桶水，沿楼梯一层层往上爬。这是一栋八层的老式住宅，没有电梯。楼道里墙壁上显示的楼层数变化着，到八楼，敲开房门，送进水，接过住户递出的水票和空桶，下楼。就这样，一个上午，他往返公司三次，领单，装水，找到不同的地址，上楼，下楼，重复着同样的劳动，越往后，脚步越沉重，汗水滴在楼梯上，共送了12桶水。最后一户，他敲开门，把水递进去，女主人刚要给钱，却叫了起来：“哎呀，怎么这么脏，水还怎么喝？”
原来浑身出汗的何宝强，自然手也都是汗，扛桶时握住桶口的地方留下了黑色的汗渍。
何宝强难堪地解释着，告诉对方外边有塑料包装纸，不会污染桶里的水。女主人厌恶又不情愿地把水票递给他：“你们送水的要讲讲卫生好不好，真是的。”话音未落，门被呯然关上。
时近中午，何宝强刚返回公司，把空桶放下，里边的调度又喊他，说有个要得急的用户，得再跑一趟。
何宝强不满地说：“都中午了，还送呀？”
调度员说：“用户要得急，没办法，干咱这一行就这样，去吧。”
何宝强无奈地接过送水单，却眼前一亮，真巧了，要水的是三哥何宝成家，正好可以去蹭顿饭，何宝强顿觉身上轻松了不少。驮着一桶水驶上东源市街头，何宝强一路轻车熟路，穿街过巷，嘴里吹着口哨。自从上次三哥一家回乡下，何宝强和他们说自己想进城找工作受到奚落后，他曾当众发誓，不用他们的帮助，自己一样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并赌气进城后一直没去三哥家。如果说当初从事废品回收，让他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没有脸面，也有一定原因的话，那么今天，作为市自来水公司的送水工，他觉得是凭自己的努力找到的正经工作，应该让他们知道。
当天兰洁心医院串休，正在家里接待两个单位的女同事来串门。女人们到一起谈天说地，最后总离不开明里暗里的比，比老公，比家世，说到底是比谁嫁得好，日子过得滋润。尽管何宝成在市环保局工作，但家在农村这一点就成了兰洁心在同事面前尽量隐瞒的秘密。兰洁心说难得今天休息碰在一起，要留她们两人在家里吃中饭。两个同事又乘兴提出三个人吃过饭一起去逛街。
“行，一会我让你姐夫回来一趟开车送咱们去。”兰洁心爽快地答应了。
“太好了，姐夫真行，小轿车都买了。按说政府公务员收入也一般般呀，是不姐夫家境好呀？”一个同事问道。
兰洁心犹豫一下，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嗯，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又都在银行部门工作，平时接济我们一下是自然的。”
正在忙着打扫卫生的何梅听到这话，不禁一征，不自然地看着兰洁心，对方向她使了个眼色，说道：“小梅呀，先别收拾了，准备午饭，一会客人在我这吃饭。”
何梅答道：“好的，太太。”
“你看看，你看看，兰姐的保姆都这么有档次，人长的漂亮，还这么文明有礼貌。”兰洁心的同事夸赞道。
兰洁心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这时门铃响起。兰洁心吩咐何梅：“送水的来了，小梅接一下。”
何梅走过去开门，看到了何宝强：“宝强，怎么是你呀？”
何宝强像终于回到家了一样放松地进屋，边解开上衣的扣子边说道：“三嫂，本来中午了我都不想送了，一看是三哥家要水，正好来混顿饭吃，玥玥中午不回来呀？”
兰洁心面无表情地说道：“送水的，你认错人了吧？”
何宝强惊讶不解地：“三嫂，这……”何梅也一时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兰洁心的两个同事此时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
兰洁心直视着何宝强提高了声音：“我说话你听不懂么，你认错人了，我这还有客人。”
何宝强终于明白兰洁心在客人面前不想认自己这个乡下亲属的事实，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用手指着兰洁心，终究不知该说什么，转身拿起空水桶，走出了三哥家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