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徐孜,对近代工商业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发明有哪些?
她想她首先可能会回答轮船,因为它开启了人类的大航海时代;
也许还会回答说蒸汽机,因为没有蒸汽机就没有工业革命……
然并卵,这些都不是现在徐孜想做能够做到的。
她想起曾经听过说,除了这些硬实力之外,推进工商业文明进步的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软实力,就是复式记账法。
算算时间,复式记账法应该已经被帕乔利发明了。它将最先在意大利的威尼斯和RNY地区采用,接着随后的一百年,这两个地区就一跃成为了当时欧洲的金融中心。
而同一时间的明中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开始出现,此后历经两个世纪却总是缺少发展的土壤。最终和西方发达国家差距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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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
一个声音打断了徐孜的遐想。
哦,对了,她正上课呢!
望着堂内坐着的女子,徐孜似乎还能回想十天前她吃惊的样子,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说出要拜师的提议呢!
当初的一句玩笑话,说给父亲听,居然还得到了徐渭的大力支持,将“一枝堂”的匾额也送给她,挂到了这边的院子,她自己也则是在袁茴茴的再三要求下正式行了拜师礼,在隔壁的院子长久住了下来。
现如今,两家后院打通,围了一道篱笆。
榴花书斋主要商用并住着徐渭父子,这边的院子住着几位女眷。因为房子足够大,徐孜将前室劈为上课的地方,后室住人着她们二人还绰绰有余。
今天是她为上课的第一天,看着坐的笔直端正的袁茴茴,徐孜暗暗点头,什么洛克菲勒、摩根、卡耐基、杜邦,这些人不都是年轻时学过复式记账法吗,就让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看看大明朝能不能也培养出一代巨贾女豪。
徐孜不知道自己下的这个决定对不对,但她心里隐隐有股冲动,不断叫嚣着,试试吧,也许她能为这个时代带来些什么……
窗外,炎炎夏日早已升起,徐孜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个时代所独具的清甜气息是如此醉人。
抿嘴一笑,打开星眸,徐孜开始缓缓授课。
“复式记账法是从单式记账法发展而来的。所谓复式,就是借贷。它的核心思想就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看到学生若有所思,徐孜想了想,举个例子:
“今日我榴花书斋买进五十份徽墨,共用钱五两,你会怎么记账?”
袁茴茴想了想道,“会记进料五十份,价五两。”
“对,这就是一般使用的单式记账法,现在我需要你这样记。账目分两列,既要记录库存进账的五十份徽墨,同时又要记录银钱减少五两,也就是登记业务的来龙去胧,可懂了?”
袁茴茴冰雪聪明,一讲就明白了原理,只是,“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记账,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徐孜定定的看着对方,“袁姐姐,我现在很难和你解释它的好处,但你相信我,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它真正的价值所在。所以,现在你们不要问为什么,先去学怎么用!”
“是的,老师。”袁茴茴慎重的应道。
心满意足的看着埋头苦学的弟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也许十年后,阿不,五年后复式记账法的卓然成效就会让世人为之震惊!
徐孜想她是不是可以扩大培训班,让更多的女子来学习,或许专门招收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过段时间专门和袁方姐姐商量一下,看看可不可行。
还有富顺叔家的小花姐姐,也可以让她来听听课,这两日家里休整打扫可忙坏她了,对了,今日她人呢,难道书斋还没忙完吗?
………………
此时,书斋内。
何心隐正神情凝重的为徐枚搭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睑,“张开嘴,看看舌苔。”
一旁站着徐渭,紧张的盯着何心隐,“夫山,怎么样?”
夫山,也就是何心隐略加思索后,转头看向徐渭,“文长,你先放宽心。阿枚确实受损有些严重,仅用药怕是治标不治本。”
徐渭:“那……”
何心隐颔首道,“我师有一套内家心法,让阿枚跟着我练,不出三年痊愈。”
“当真?”徐渭激动的站了起来。
“当真!”他何心隐何许人也,可不打无把握之仗,“只是……”
“夫山,有何难处吗?”徐渭有些心惊肉跳的说道。
“这个么,确实有件小事。”何心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年路过嵩山少林寺,听说少林武僧天下无敌,所以我就……,嘿嘿。”
“所以你就什么啊,可快急死我了。”徐渭连连跳脚。
“也没什么,就是上门和他们切磋了一下,中间的过程不是太美好。只能怪少林和尚对胜负太计较,有个比阿枚略大点的小和尚追了我两年,一直要和我重新比过。怕是这次青莲观三关会外传,他按图索骥找到这里,所以我在三阴呆不长。”
“你要走?”徐渭皱眉。
“文长,我可得在他来以前就离开,否则我就走不成了。”想想以往悲催的时日,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那……”徐渭一时也有些为难。
何心隐建议,“文长,你要不然让阿枚和我走吧,也就三五年的功夫。”
徐渭有些迟疑,他才和孩子们重聚,好日子还没有开始,便又要分离吗,抬头凝目看向儿子,“阿枚,你自己的意思呢?”
刚刚一直在听两位长辈在谈,中间没有插过一句话的小小少年端正身体,清朗的声音缓和而坚定。
“爹,我愿意。您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有机会和何叔叔出去走走看看,孩儿愿往。”
好,不愧是他徐渭的孩子!虽然仍有分离的伤痛,然而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既然这样……
“夫山,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只是我想越早越好。”何心隐再一次提醒徐渭。
这倒是无所谓,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走,徐渭和何心隐又都不是扭捏的人,早几天还是晚几道天也没必要像个市井泼妇斤斤计较讨价还价。
还是边上徐枚想到了一事,提议道,“爹、何叔叔,能不能过完六月再走?”
“为何?”
“爹,您忘了月底是我和姐姐生辰,我想等过完十岁生辰再走。”
是啊,他竟忘了,‘人生十年曰幼·学’。待过完生辰,他的孩子也算进入幼学之年,徐渭希冀的看向何心隐。
“好吧!”何心隐咬咬牙,也不差这几日。
看到自己的提议被接受,徐枚高兴的跳了起来,“那我去告诉姐姐,让她也早早准备起来。”
徐渭也点头笑道,“嗯,去吧,别忘了去你小花姐姐那喝药。”
等看见儿子跑远了,徐渭才又给两人到了杯茶水。
“夫山,这次还要多谢你鼎力相助。”
“文长,见外了。”
“哎,谁想到倭寇竟如此猖獗,若不是你武艺高强,怕探不得这群贼人的歹意。”
“文长,说到此事,我心中一直有个疑虑,在夜探青莲观几次中,隐隐好像有第二波人的存在。”
“哦,是谁?”
何心隐摇摇头,“不清楚,我也是模糊中感觉有这么个人,想必也是高手。”
徐渭听完就陷入沉思,良久后对着何心隐道,“夫山,我到是想到了一个人。”
何心隐一听也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高手是谁,有机会定要切磋一下,忙问,“哪个人?”
“张·子·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