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维?”何心隐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对,张子维,蒲州人氏。”徐渭认真的说到,“上次救过阿孜的那个人”。
“为什么?”何心隐不解,就因为他救过阿孜吗?
“夫山,你没有和他接触过,所以不了解。张子维这个人很复杂,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称自己是书院书生。哼哼,我是一文钱都不相信,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
想起那人的连篇鬼话,就不禁生气。
“所以呢……”
“在这件事上他太热心了,我估计他是有企图的。”
企图?对三阴?一个小小的县城?
何心隐还是不能理解,“你说他是蒲州人,蒲州和三阴一北一南,这里有什么可图?”
徐渭不慌不忙的解释道,“那可不一定,就我所知,本县至少还有一个人是三西人。”
“是谁?”
徐渭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听说你们在观里特地上了一碗蘑菇汤,还有白米饭?”
是破解第三关的那日,何心隐想起来了,“是啊,为你们的知县大人准备的。”
“我曾耳闻知县吴庸大人喜食汤饭,看来果真如此。”
难道……
“吴庸也是蒲州人?!”
“至少是三西人。”接着徐渭又说道,“他到底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暂时还不能猜到,不过……”
“不过,江浙会有大动静,这不会就是你一直担心的理由?”何心隐接过徐渭的话。
“是的,三西晋党的势力不容小觑,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我不得不谨慎。”
何心隐也长叹一声,“果然天下英雄出少年!文长,其实我在来你这里前去了泰州学派,见到了老师。”
徐渭一听肃然道,“是王老!老先生可安好?”
提起王艮王老师,何心隐点头含笑,“老师身体健朗,一顿更是可吃下一大碗饭!”
“那感情好,你叹得什么气?”
“文长,我在泰州学派见到了一个年轻人,此子年纪轻轻却胸有丘壑,我观其言行将来必成大器。”
徐渭隐有不解道,“这不好吗,你泰州学派也算后继有人了。”
何心隐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闷声说道,“文长,我总感觉他隐隐中似乎对我们王学有敌意,不,不能说是敌意,应该说他不认同我们提出来的‘百姓日用之学’,我有预感我泰州学派会断送在他的手里,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
“夫山,休要胡言!”徐渭呵斥道。
“好,好,不说,不说了,只是这个年轻人也是不简单,你要注意,……,他叫张太岳。”
“张太岳,也姓张?”
“是啊,你说这钟灵毓秀是不是喜欢扎堆,前些年出了‘三杨’,这将来会不会再出个‘三张’啊?”
看着絮絮叨叨的何心隐,徐渭哭笑不得,何心隐何大侠你是准备改名字吗?
……
每年的农历六月份是江南一带最热的时候,尤其是六月底,骄阳似火,分不清天上地下,皆是火热一片。
徐孜徐枚两姐弟就出生在六月底。还好赶在七月前,否则七月初一开鬼门,他们在潘家就更不受欢迎了。
昨日听到弟弟告诉她的消息后,徐孜就有些难受。
佛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明明相亲相爱之人却不得不分开,连佛家都晓得不易,所以排在了七苦的后半部分,因而她小小女子的心理难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今日富顺叔载着弟弟去了八字桥的潘家,通知外祖父。
徐渭自己是绝对不去的,所以只能派家里的另一个男丁去了,无论如何潘老爷子对他们总是情真意切的,这份心意他们姐弟要认。
她本意是呆在家的,只是想着该送给弟弟一份礼物,所以也跟着弟弟的车去了潘宅对面的…………千金堂。
是的,这是家药馆,难不成送书本字画?出门在外它们能干什么?是培养情操呢?还是培养情操?
恕她学识有限,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途,所以她不想送这么不实用的东西。
而还有什么比药更有用的吗?!
没有!
……
本县最大的药房--千金堂内。
因为天气炎热,药房内并没有几个人,徐孜稍稍打量了一下,便径直走向柜台,里面正站着几个人。
“掌柜的!”
别说千金堂不愧是县城最大的药房,老掌柜的脾气就是好,亲自接待,“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吗?”
“你这有白药草乌吗?”
“请问白药草乌是?”
“一种草药,你没听说过吗?”徐孜不敢相信,白药哎,世界知名的好吗!
掌柜的觉得自己被藐视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老朽做了十来年的药材,从未听过什么白药草乌,只知川乌头和草乌头之分,小兄弟搞错了吧。”
她搞错了吗?
“好像是草乌头的一种。”
“哼,草乌头就说草乌头,说什么白药草乌”,说完掌柜白眼一翻,叫了小伙计拿了几种乌头来。
这些乌头大多是经过炮制的,只是不知炮制工序,乌头毕竟含有毒素,她给弟弟的东西不敢不小心。
“掌柜的,”徐孜诞笑着,等会她说的会不会又气着他啊!
“何事?”掌柜实在看眼前之人不顺眼。
“咳,你这个乌头是如何炮制?”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掌柜感到今日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先是莫名其妙说了个都不晓得的草药,现在又对他们药房的专业产生了质疑。
好,好,好,必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无话可说。藐视的看了一眼对方,掌柜自豪的说道,
“炮制师傅会用水浸泡至内无干心后取出,再加水煮至取大个切开内无白心、口尝微有麻舌感时取出,待晾至六成干后切薄片。”
徐孜心里暗暗点头,千金堂不愧是大药房,依照这个时代水平来看,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仅此还是不够。
“我需要加水煮时放些甘草、黑豆加水共煮,以草乌熟透,内无白心为度,然后除去甘草及黑豆,晒至六成干,闷润后切片晒干。”
“这个吗?”
“炮制师傅的工钱我另外算,只是我要最好的师傅。”
“好……吧,反正这两日也没有其他客人。只是每日的工钱要加收五钱。”掌柜迟疑的点头同意。
“掌柜的,我还没说完呢!”
“客人,您还有什么问题啊?”
“请你们的炮制师傅草乌炮制好后,用桐油三两,煎黄色,滤去滓,再煎油稍熟,入细白板松香数片,慢火煎,须柳枝频频搅匀。却入乳香、没药、虢丹各七钱,煎数沸,出顷时,以少绵铺于煎滤药滓布上滤过。先用瓦钵满盛清水八分,却滤药于钵水中,将去清水中,如绷面状绷,最后用物遮盖。”
看着千金堂掌柜的愤愤的看着自己,徐孜心虚道,“掌柜的,你可别觉着麻烦,这可是最好的创伤药。”
……
从千金堂出来,徐孜擦擦头上的汗,虽然手头上的钱去了一大半,但主要的白药有了着落,就是值得的。
等会弟弟出来,再去买些油纸棉布就好了。出门在外,别的不担心,就怕万一剑戟刀伤的,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实在是非常可怕的,徐孜可不想到时后悔……
等在千金堂门口的徐孜陷入了沉思,所以没发现在她出来后又有个小斯打扮的人进了药房。
……
“掌柜的!”
见到又有人来,千金堂掌柜忙不迭放下手上的活,“这位小哥,您好,有何需要?”
“这有张清单,看看贵药房能不能凑齐?我家公子送长辈的。”
掌柜接过单子,暗自点头,看来是个懂行的,价格且不说,方子真不错,和刚刚那个搞笑的小子不一样。
“您是要几时要?”
小厮:“五日后!”
“又是五日?”掌柜不由苦笑,本以为没什么生意,才接了刚刚那小子的单,哪想到会马上就有个大单。
“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刚才有个小哥定下了千金堂最好的炮制师傅,也是五日,所以小哥你要的药恐怕时间上来不及,不知可否多些时日。”
“这可不行,刚才那人买的什么药啊?”小厮不满,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说到这个,掌柜就委屈,“说是极好的创伤药,但那个方子……”
摇摇头,掌柜的可不认为就这么个小童子又不是大夫,哪会有什么上好的古药方子之说。
“哼,最好的创伤药,会有我这张……”小厮可不相信,“方子呢,我看看。”
“这不行,……小哥,客人的方子我们不方便透露。”
小厮眼珠骨溜溜一转,“好,他五日后来,是吗?”
掌柜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行,我这方子你也先照着备,五日能备多少是多少。这是五十两定金,多退少补。”
“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