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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秋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女的心

军训并没有像班主任陈老师说的那样——“强度并不大,还是比较轻松。”但也还是能坚持。整整五天的军训,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互相认识了。比如许沫就认识了站在她旁边的尚高,因为第一天,这个活泼的女孩就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丢下一句“我装晕,你记得接住我!”然后就动作缓慢地晕倒向许沫的怀里。后来,军训结束后,大家知道了她的这出“假晕”后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高尚”。当然,这是后话。

军训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他们到爱国教育基地实地演习。一大早,整个年级的初一新生就以班级为单位,一个班一辆大巴,风风火火地朝教育基地前进。面对陌生的新环境,尤其还是走出校门,不要说男同学们,就连许沫她们这群女孩子,也都止不住一颗放飞的心。

到了目的地,教官交代了一天的安排,班主任又再三地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后,他们就正式开始了演习。说是演习,其实就像打游戏似的,需要攻克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什么爬绳索、钻树洞、过独木桥……

过独木桥是演习的最后一项,说是独木桥,其实所谓的“桥”也就是一根粗铁链,荡在距离地面3米多的半空中,两端的距离不长不短也有将近10米。虽然“桥”的两边各有一根供手握维持平衡的麻绳,铁链下面也有一张又长又宽绳网,但饶是教官再三强调不会有危险,慢慢走就能走到终点,然女生们还是难以迈开腿。教官无法,于是让男生先上“桥”,为的是稳住“桥”,好让它别晃得厉害。

刘夏是女生里第一个打头阵的,紧随其后的是尚高…。。就这样,男生在前,女生在后,她们一边叫着喊着,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其中有几个胆小的女生,走到一半,往下一望,顿时就走不动了,两只手死死抓紧两边的麻绳,哭着喊“救命”。也有几个胆大的女生,因为走的不比男生慢,于是就有男生在后面耍花样,故意晃起了脚下的铁“桥”,一副非得逼着女生哭爹喊娘的架势。

许沫走到一半就掌握了诀窍,她两只脚斜着45度踩在“桥”上,两只手随着脚上的动作,一左一右地握紧两侧的麻绳,有人在后面故意晃,她就停下来,等到稳了,她又继续走。眼看最后一步即将跨上地了,她方松了口气,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她也二话没说地握住,被人使力拉了上去,眼睛还盯着绳索。直到两只脚都脚踏实地了,抬起眸,才发现拉她的不是别人,是沈周。

一时的惊讶和慌乱过后,许沫稀里糊涂地就朝旁边让了让,然后往朝她招手的李璟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官让他帮忙接一下女同学,所以他才会等在终点,把每个抵达终点的女同学拉上来。她看到崔婷婷笑着向他道了谢,许沫这才想起,她竟然忘了,忘了跟他说”谢谢”。

军训结束后,他们这些初一新生正式投入到了初中的学习生活中。班主任重新排了座位,同样是男女同桌,许沫坐第二组第三排,她的同桌叫王潮。第一节课一结束,坐在第三组第四排的李璟就跑到许沫的座位前,她问她的新同桌,“嘿,你有没有一个朋友是叫马汉的?”

许沫被她逗笑,她的新同桌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反问李璟:“那你们家是不是卖酱油的?牌子就是‘李锦记’?”

李璟显然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顿了几秒,才“哼”了一声,转而向许沫告状,“老妈,你看你同桌太坏了!”许沫哈哈大笑,不忘告诉王潮说:“你怎么知道?李璟的外号就叫‘李锦记’啊。”

“老妈!”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节自修课临近下课之际,陈老师走到第三组和第四组中间的过道,用周边同学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对坐在第四组第四排的宣传委员说:”下礼拜一,我们初一年级也要开始黑板报评比了,以后每个月学校都会有一次评比。你以前小学也当了6年的宣传委员,也有经验,你找两个班级里字写得好、画画得好的同学帮着你,一起把我们初一(6)班第一次的黑板报出得漂亮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知道吗?”

放学的铃声一响,许沫正把自动铅和橡皮往笔袋里装,李璟就突然拉着周娇珩站到她旁边。”老妈,你画画得好,要不然我们帮周娇珩一起出板报吧?”许沫不知可否。周娇珩,她是认识的。更确切地说是早就知道这号人。她以前是4班的中队长,现在班里他们原来4班的人可不少,加上周娇珩自己有七个人呢,其中陈茜和崔婷婷跟她关系也特别好。怎么看,她都是不缺帮手。许沫有些犹豫,但看在李璟这么积极的份上,也就欣然答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

没一会儿,班里的同学就走的七七八八,她们三个坐到最后一排,起先还是拿着张白纸,在纸上策划着板报的排版和内容,也不知从哪一个点开始,竟然就聊到了别的上面。

“老妈,你有同盟了!周娇珩竟然也喜欢楚天歌,你们不觉得叶锋滑着溜冰鞋长发飘飘的样子更酷么……”

许沫和周娇珩异口同声回她说“不觉得”,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哎,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班有两个人特别像叶锋和楚天歌?”周娇珩笑着问她们,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就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活泼又可爱。许沫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同学。

李璟转了转眼珠子,不确信地道:”像叶锋?像叶锋…项彦杰?!他虽然有点矮,不过发型挺像的…仔细看,长得也还可以……”

周娇珩含笑点了点头,表示她答对了,然后不等李璟再费神,直接公布说:“沈周像楚天歌。”

“有么?这倒不觉得…老妈,你觉得呢?你可是楚天歌那一派的。”

问题忽然就抛向自己,”啊,额,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其实她也这样觉得。

答应了帮周娇珩出板报后,每天放学,她们三个人都会留下来,从内容到装饰画,一点一滴,终于在周五的放学后搞定了。教室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5:40了,她们最后收拾好了粉笔和直尺,才关上教室门,一起往停车棚走。停车棚只剩了三辆自行车在那,推着车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许沫惊呼了一声,然后指着操场上那片绿荫草地的尽头,“你们看,像不像草地上掉了一个超级无敌大的‘咸鸭蛋’?”

李璟和周娇珩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扭过头来却是质问许沫:“老妈,你是不是饿了?”问完,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因为一起出板报的关系,许沫、李璟和周娇珩迅速熟识了起来。周六的上午,三个人在李璟的提议下,一起去了老街,吃过喝过后又一起拍了大头贴。晚上,回到家,趁着徐冉看《相约星期六》的空挡,许沫溜进爸妈的房间,如她所料,“百乐宝”显示着在线的状态。

几乎”可爱多”的头像一亮,他的招呼就打了过来。也许是白天玩得太尽兴了,所以直接导致许沫的精神状态还持续在亢奋中,她鬼使神差下,竟然直接问了“百乐宝”是不是行创中学的学生。

然而回车键一按,她就犹豫了。

还好,对方显然并不觉得冒昧直接,“百乐宝“立刻就回复她:是啊,你也是??

许沫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磨磨蹭蹭了两分钟,才按下回车键:嗯,我初一的。

百乐宝:你信不信,我也是!!!

他连用三个感叹号,同样地,许沫心里的惊讶也不小,虽然心里早就隐隐地期待着这样的答案,但真的如她所期待的一样,也还是。。。。。。挺吓人的!

知道了“百乐宝”跟自己同校同年级,许沫不禁好奇他到底是何许人也。然而她也并不敢直截了当地去问当事人,所谓“距离产生美”,其实也就是在善意地提醒人们”见光多会死”!

当然,这并不妨碍许沫根据之前和“百乐宝”聊天记录里的信息,看到一个男生就会去揣测他是不是她的那位网友。在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和揣测里,许沫的初中生活渐渐从稍感陌生,走到了习以为常。

事实上,小学和初中的差距,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大。说到底还不都是上学放学、早自习、升旗做操……开学已经半个月,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包干区”倒是算一个。所谓“包干区”,顾名思义就是承包后保证干净的区域。“包干区”的承包首先是由学校分配到班级,再由班级分配到个人,比如许沫,她“承包”的区域是教师办公楼前的草坪。那么,她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保证在每个礼拜一早上升旗做操的这段时间内,这个区域的干净。之所以是这段时间,是因为学校专门安排了各班级的劳动委员集体出动,一个个地检查所有被承包的“包干区”,一旦发现不干净的地方,直接扣分。而扣分的间接影响,就是关乎“流动红旗”这一集体荣誉。

说起“包干区”,许沫还闹过一个笑话。那是开学第三周的周一,早自习的时间结点一到,从操场就远远传来了《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声。三个年级25个班,为了不做最后入场的一个,全都第一时间纷纷涌出了教室,按照男生一排,女生一排的排列方式,从矮到高依次排列,然后往操场走。许沫跟着队伍,路过自己“包干区”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草坪上竟然有一坨巾纸。

“垃圾!”她惊呼着,同时左手指向那个一片绿色中的小白点。

不料,好死不死地,隔壁5班的领操员刚好走到她的身侧。许沫原本指向那坨纸巾的手,顺势所及,俨然就变成了他。不仅走在许沫身后的尚高被吓了一跳,就连5班那几个走在前面的同学也都傻了一秒……

许沫尴尬极了,她不敢看向那个被她用手指着的男同学,只挥动了两下左手,竭尽全力地再次瞄准草坪上的垃圾,回头看了眼尚高,丢下一句“我去捡”,就头也不回地小跑过去,将5班那几个调侃自家领操员的嬉笑声抛到身后。

“垃圾”事件,只是规律的学习生活中一件小小的误会。虽然,那一周她无数次被尚高调侃“脾气火爆,竟然指着人骂‘垃圾’”,也尽管对那个男同学感到一丝的抱歉,但没两天她就将这件事彻底遗忘了。因为周四自修课的课上,陈老师告诉他们,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国庆节,学校将特地举办为期一天的“国庆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每个年级也都会评选出一、二、三等奖,并将授予相应的奖品。

陈老师的消息一出,班里瞬时沸腾。小学整整六年,他们也就“六一儿童节”有点乐子,班主任会组织组织买些零食,找几个人表演两三个节目,哪有什么“国庆文艺汇演”听上去这么高级的活动可以参与。

已经九月下,距离国庆也就一周多的时间。在这期间,陈老师第二天就在食堂截住了教音乐的费老师,用一顿饭的时间,不仅定下了全班大合唱这个表演项目,筛选了三首曲目,甚至还敲定了费老师的课余时间来为他们班当音乐指导。

每天最后两节的自修课被充分利用了起来。费老师先按照男女比例分配了中低高三种音域,又问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学过什么乐器,或者学过音乐懂一点指挥?

“老师,沈周会弹钢琴,而且他钢琴过十级了!”

站在女生第一排的陈茜回头指了指她的同桌,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问站在她左手旁的周娇珩,“哎,你不是小学的时候上过‘小荧星’,会指挥?”

“我?”周娇珩抿了抿唇,“我就只会一点点。。。。。。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费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好好好,不管会多会少,会的同学呢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既然你们陈老师委托了我,我就尽力帮你们。大家好好配合我就行了,我们一起争取这次文艺汇演拿个名次,好不好?”

“好!”站在最后两排的男生极力配合地给予了响应。

费老师笑弯了眼,两手一挥,做了个“收”的手势。“同学们,声音要稍微轻一点,免得影响隔壁班的同学学习。我先把歌词发给大家,每人一张,今天呢我先把男声女声部分各给大家唱两遍,大家用心记,回去也多练练。明天我们到音乐教室去练,”说着,费老师看向沈周,“沈周,你熟悉下曲谱,明天你来伴奏。然后。。。。。。你来当指挥,明天我们再开始正式排练!”

大合唱的曲目定的是《明天会更好》,本就是耳熟能详的一首歌,听完费老师唱了两遍。于是一放学,男生也好,女生也罢,都纷纷“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各自哼唱了起来。

许沫和李璟嬉笑着走到车棚过道的时候,沈周正和一个别班的男同学说着话,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李璟回头瞥了两眼,捣了捣许沫的胳膊,边走边摇头晃脑地感慨,说:“真没想到,沈周真人不露相啊!楚天歌也是钢琴十级呢!沈周也太牛了!”

许沫笑着点了点头,附和。

接下来的排练很顺利,原本一首轻快的歌曲,在他们所有人的声音里,竟然有了一种类似大气磅礴的感觉。许沫原本对这首歌无感,可唱着唱着,她竟然喜欢上了这首对她而言并非流行歌曲的流行歌曲,尤其是那句“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她总觉得,春风不仅吹动了少年的心,现实的秋风也似乎吹动了她这颗少女的心。

钢琴十级和钢琴九级的差别在哪里,许沫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沈周,是钢琴弹得最好的一个,而到底怎么个最好,她说不上来。

音乐教室很宽敞,沈周一个人坐在钢琴前,视线盯着曲谱,双手随着灵动的音符在键盘上翩翩起舞,偶尔他也会抬头看两眼他们。离他最近的,是费老师和作为指挥的周娇珩。周娇珩的指挥很像模像样,她的双手随着沈周的旋律,似乎也有了抑扬顿挫。排练的间隙,许沫扎在女生堆里,匆匆瞄一眼钢琴的方向,她能看到周娇珩侧着身子,两只手撑着脸颊,手肘搭在钢琴上,左边脸颊上的酒窝很深。而她的身旁,坐在钢琴后面的沈周,也是抬头看着她,微笑着。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这首歌?还是别的什么?

许沫偷偷地猜测着,她不敢像陈茜那样,可以走过去加入他们,然后一起说说笑笑。她不敢,如果走过去冷场了怎么办?如果走过去结果沈周反而走开了怎么办?如果走过去她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蠢话怎么办?这种贸然的举动,她不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会去留意他的校服里面究竟穿了什么颜色的衬衫;会注意到他做习题时习惯性用左手食指戳着太阳穴;会偷偷记录他今天帮了陈茜修手表,明天教了崔婷婷数学。。。。。。

许沫偶尔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偷窥狂,偷窥着沈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然后把它们统统记到日记本里。她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日记本的第一页贴了她从军训大合照里挖出来的沈周的头像,往下翻,她的绝大多数篇幅里都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2001年9月11日,晴。今天早上我帮着李璟叫值日生们值日,走到他的桌前时,因为太紧张,所以只丢下一句‘嘿,今天你擦瓷砖。’就转身走了……而且口气太凶了!!!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女孩子脾气很坏呢?”

“2001年9月18日,阴。放学故意拖拖拉拉,结果真的在自行车棚跟他擦肩而过了!可是依旧没敢看他的眼睛跟他说一句‘明天见’。”

“2001年9月29日,晴。明天就是文艺汇演了,也不知道我们班会不会拿到名次?不过,我相信他!因为他的钢琴真的弹得很好!忽然也好想学钢琴啊……或者指挥也行!真羡慕他们可以并肩作战。”

……

是不是每个女孩的少女时代都会偷偷地关注着一个优秀的男孩?在这出名为暗恋的独角戏里,她们并不奢求一个人变为两个人,只是希望自己在他的面前藏了丑,并且足够优秀;只是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如果能够说上一两句自然最好;只是希望自己关注他的同时,他也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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