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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手心突然长出了秘密

开学前一天,作为终于学会自行车的奖励,许维杰送了许沫一辆蓝色的自行车。

刚刚掌握了一门新技能,正是跃跃欲试的阶段,许沫收到自行车就立刻打电话给李璟,约她明天一起骑自行车去新学校,她们自己缴费报到。小学六年,每一年都是徐冉领着她去开学报到、缴费、领教材。已经升了初中,许沫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她已然不再是个孩子。

趁着晚饭后一家人都在客厅看《情深深雨蒙蒙》,广告间隙,许沫状似无意地表述了她已经约了李璟明天自己骑车去学校报到。她爸听了无可不可,奈何她妈则是直接告诉她“不行”。许沫争取不过,电视剧还没播完就赌气回了房间。她赌气甩上房门,“砰”地一声,隔着门,还能隐约听到客厅里徐冉的抱怨。

开学第一天,许沫跨上徐冉的小绵羊后座,车开的刹那,两只手紧紧扣住车屁股。

新学校离家不远,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比起小学的校门整整大三倍的校门正前方,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用红色的字体写着“行创中学”四个大字。走进校门,迎面就是一块偌大的草坪,草坪的正前方也立着东西——两块黑板。黑板上贴着几张纸,纸上写着的是每个班依次按学号排列的学生姓名。

许沫在初一(6)班找到了她的名字,排在第五位,比她预计的靠后。找到自己后,她紧接着往下看,她担心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不仅李璟跟她分在了同一个班,原先班级里的也还有四个现在也是同班。

办理好入学手续也领了教材后,徐冉就带着教材回去了,许沫找到位于一楼走廊尽头处的初一(6)班。怀着一丝兴奋和一丝忐忑,走进班级,一眼望去,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的同学。

“老妈,这里。”

李璟和几个老同学坐在靠门第一排的前面几桌,一看到她进门,李璟就及时招呼她,她给许沫留了身边的座位。

许沫落座,她和李璟坐在第二桌,坐她们前面的是段峰扬和邱雯雯——小学他们班的班对;坐她们后桌的是王伟和周凌洲,其中周凌洲和许沫比较熟,两个人小学都是鼓号队的,周凌洲是鼓手,许沫是护旗手。

许沫进教室之前,段峰扬和邱雯雯两个人就已经背对着讲台,跟李璟三个人聊的正欢。许沫一来,就连周凌洲和王伟两个都加入,身体前倾、探着脑袋,一个说“听说XX和XXX小升初被分到了一个班”,另一个又问:“哎,你知道XXX被分到哪个班了么?”

六个人正聊的起劲,班主任就夹着一本册子猝不及防地走进教室,站到讲台。

段峰扬两个人瞬间转回了身体,周凌洲和王伟也立时收回了脖子。只听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女班主任审视了一圈教室后,悦声介绍道:“大家好,我是你们接下来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我姓陈,单名一个琦,已婚,有一个6岁的女儿叫毛毛。年纪呢,我就不透露了。初中三年,希望我们大家一起愉快地度过。同学们如果有任何问题,也都可以随时来找我。”说着,班主任陈老师翻开手中的册子,继续:”我的自我介绍呢,就说到这里。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就按座位的顺序依次下去,每个人都做个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叫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都可以说一说。好,从第一排的同学先开始。”

坐在许沫正前方的段峰扬刚听到“按座位的顺序”就已经回头冲许沫她们做了个简直踩到屎的衰脸。等到班主任示意他开始,所有同学的视线都聚焦打到他的身上,他才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教室里很安静,以至于由于段峰扬的起立,他的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都异常明显。邱雯雯替他把椅子往后拉了拉。

“大家好,我叫段峰扬。段是段誉的‘段’,峰是谢晓峰的‘峰’,扬是风清扬的‘扬’。因为我爸爱看武侠,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段峰扬三个字的由来,小学六年,许沫简直已经听到耳朵快生茧了,她就想不清楚为什么段峰扬明知解释就是掩饰,他还苦口婆心地多此一举呢。这不,话还没说话,坐在他身旁的邱雯雯就忍不住来打脸了:“人送外号‘疯羊’。”饶是她细着嗓子,只想调侃段峰扬,也还是被第二排前几桌的几个同学听到了,都不由笑出了声。

段峰扬拽着一张脸看向那几个没忍住笑的同学,脚上还不忘似有似无地踢一脚坐在他旁边多嘴的那个。

班主任陈老师也没忍住笑了两声,挥了挥手让他坐下。接下来是邱雯雯,再是许沫,再到李璟……他们这几个老同学的轮掉了,接下来的其他人,但凡听到熟悉的名字出现,他们就像闻到了肉味的苍蝇,嗡嗡嗡,忍不住小声地分享各自掌握的八卦,反而几个陌生面孔姓甚名谁,倒完全没听见。

做完了自我介绍,陈老师又根据学号,暂定了军训期间的临时班干部。这其中,邱雯雯是文艺委员,许沫是语文课代表,李璟是劳动委员。再接着,就是关于军训的各种安排介绍。陈老师说:“行创原先是没有军训这一说的,军训都是等你们上了高中才有。但是这两年市教育局一直在提倡中学生‘严于律己,勤于自省’的教育方针,所以从你们上一届开始,行创就开了入学前先军训一周的先例。同学们也不用担心,军训也就训些基本的站、立、走,不会太累,刚好你们也借此机会先互相熟悉熟悉。”说完,陈老师挑了几个个高的男同学,领着他们往办公室搬军训装备去了。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就悉悉索索地小范围沸腾了,比如他们这一拨人。。eb6fdc36b2

李璟第一个没忍住,她瞄了一眼教室的某个方向,然后压着声音好奇道:“奇了怪了,怎么吴晓莉什么都没轮到?她可是当了六年的大队长呢……”

“你不知道?!”

因为个子小,王伟两只手撑在桌上,屁股已经离了凳子,前倾着身子,一副就等着谁立刻来上一句“什么?我不知道啊”的架势。

“什么东西?不知道啊……”李璟茫然着一张脸,看看许沫又看看王伟,等着他揭晓谜底。王伟倒也乐于揭秘,他也斜睨了一眼教室里的那个方向,更往前凑了凑身子,”听以前4班的人说,其实吴晓莉的‘爸爸’不是她亲爸,她妈妈其实是那个男的外面的女人……那个男的还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呢,结果第二次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好像他们班班主任都知道了……反正影响挺不好的。肯定这件事也被我们现在这个班主任知道了,所以才没选她做班干部!”

王伟说的言之凿凿,许沫他们大眼瞪着小眼,一时反而都没了话。

对于王伟说的,许沫半信半疑,她有点不明白,王伟说”被人发现了”,被谁呢?到底是谁那么机智?难道他们身边还有潜藏的名侦探柯南不成?!还有,他说得“影响不好”,可是吴晓莉爸爸妈妈,或者…妈妈叔叔的事,为什么就非得影响到吴晓莉身上呢?

许沫忍不住也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吴晓莉,她是知道但不认识的。她是护旗手,而她却是好多次的升旗手。不仅学习成绩好,她还长得很漂亮,头发又黑又长,鹅蛋脸,大大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她们班有个认识她的女生曾经还说到过,说吴晓莉的妈妈从小就给她剪睫毛,所以现在才会又长又翘……

几个大男生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按照座位顺序,他们每人领了帽子、迷彩T恤、迷彩外套、迷彩裤子和一双胶底绿布鞋。所有人都领完后,陈老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明天准时到教室集合后,也就宣布初中的第一次班会到此散会。

大多数都还是不相识的陌生人,班主任陈老师一声令下后,也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各自拿上各自的东西,三三两两,没一会就都散了。许沫和李璟相约去了她家附近的文具店,除了圆珠笔、自动铅、橡皮、包书纸等一系列的学习文具,她们也还是没忍住诱惑各自买了几张《烈火青春》的海报,许沫买了一张”东邦”六人组和一张展令扬的,李璟则是买了一张曲希瑞和向以农的。买完付了钱,临走之际,许沫又忽然想起《我为歌狂》,于是问老板有没有进它的海报……

傍晚五点半,许沫准时守候在电视机前,直到看完了一集的《我为歌狂》,她才在徐冉的唠叨声中一屁股坐到餐桌上,开始扒饭。吃完了晚饭,许沫趁着距离七点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拿新买的书纸包起了书。

在七点半整点的那一刻,她才跨出房门。电脑装在了爸妈房里,又已经开学,她妈是势必不会让她轻易上网的了。幸好,她还没有被剥夺看电视的权利。七点半,新闻一结束,几分钟广告后,就是各类连续剧的天下。

许沫上了个厕所,从洗手间里一出来,客厅就传出了”啊,情深深雨蒙蒙,天也无尽地无穷,高楼望断情有独钟”的旋律。今天晚上杜飞要跟茹萍在战地相逢呢,也不知道茹萍会不会接受杜飞。虽然这部剧主角是何书桓和陆依萍,可是比起他们两个这种别扭、猜来猜去的性格,许沫还是更欣赏果敢直接的杜飞,喜欢上陆如萍,他就卯足了劲地追,即使三番两次被茹萍明里暗里的拒绝,也是始终不放弃。这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么?

两集看完,差不多也快十点了。许沫洗洗后,也就准备上床睡觉了。毕竟放纵了一整个暑假,明天还得早起,不早睡她可就没办法保证八个小时的睡眠了。

李璟说,每次新学期开学以及春、秋游的前一晚,她都会特别兴奋和紧张,以致于很难睡得着觉。许沫没有这个习惯,她以为,今晚同样等同于过去的每一个夜晚。所以,当她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已经10点34分后,她才确信,平时一沾枕头五分钟内必定进入睡眠的自己——竟然失眠了!她翻过身,朝右呈虾米状侧卧——这是对她而言最舒适也最容易入睡的姿势。然而,当她清晰地听到指针“滴答滴答”,一秒接着一秒规律的步伐时,她深深叹了口气。重新平躺,眼睛盯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的这一刻,许沫心里忍不住嘀咕:与其强迫自己,还不如找“百乐宝”聊天呢!这个点,他肯定还在线。

想到“百乐宝”,许沫又不禁回想起跟他相识的经过。

小学毕业的这个暑假,某天吃晚饭时,许沫刻意聊到班级里那些家里已经买了电脑的同学,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明显到就连徐冉都听出了女儿的言下之意。难得的,徐冉竟然主动提议说也给她买一台。那时候,电脑还没有那么普及,他们班里家里已经买了电脑的也就只有一半左右的同学。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就加入这个大部队,许沫自然喜不自禁。她连续两天主动请缨扫地拖地,大献殷勤。虽然,几天后电脑并没有装在她的房间,但只要爸妈一出门,许沫就会钻进他们的房间。在她不断刻苦地钻研下,她不仅学会了在电脑上下象棋、打扑克,她还在独自的摸索中,成功注册了一个账号,进了班里同学们一直说起的聊天室。

她找到他们常说的那个房间,一进去就开始对着那些昵称找人,什么“皮卡丘”、“流川枫”之类的。每个聊天室的房间都有限定人数,人满了,还想进的人就进不来了。比起其他人的畅所欲言,许沫更多时候其实都是看着别人聊天然后自己傻乐。有一天中午,房间人满了,忽然有个叫“大头爸爸”的人在房间里指名道姓地叫她,说她站了茅坑不拉屎,还不如离开让别人进来。虽然这个人话说的难听,但到底也是事实,许沫正准备回他一句可以,结果一个叫做“小头妈妈”的人突然帮腔了,”该不会就喜欢偷窥别人讲话内容吧!一直在线,也没看说过两句话呀!”

许沫对这两个人有印象,经常你来我往地在房间里说些听上去有点恶心的情话,看情况应该是一男一女。原先还准备下线给别人让位置,一看这两人说的话,许沫士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就这么跟这两个人杠上了。“百乐宝“是第一个出手帮她说话的人,他的出现直接帮助她这个弱势个体获得了公平待遇。

“百乐宝”显然从头至尾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并没有像“大头爸爸”和“小头妈妈”那样到最后简直破口大骂了起来。他没有说一个脏字,但教训、讽刺人的技术却是高出了他们一整条街。事后,许沫问他为什么会出手相帮,他回她:“因为我们是同类啊。”许沫愣了一秒,想起自己的昵称叫“可爱多”,不由拍桌大笑。由此在网上认识后,在之后的聊天中,许沫还发现原来他和她不仅年纪相仿,就连住址,他可能都也是住在他们这一片。

会不会就是小学同学甚至他们还曾经在校园里擦肩而过过?有些谜底,许沫没敢问,对她而言,这些谜底仿佛就像是她过去玩的超级玛丽。虽然很想一次性通关,但随着一关接着一关,下一关会遇到什么难关,会怎么样,却也期待非常。这种期待的心情,她不想破坏。

想到“百乐宝”,她就忍不住猜测,他现在在干嘛呢?会不会在聊天室等她,还是也在期待着明天的军训?

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因为错过了习惯的睡眠时间,整个晚上,许沫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根本毫无睡眠质量可言。第二天,她早早地就醒了。反正睡不着,也就索性早床。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总觉得她也有了电视里明星们常说起的黑眼圈。

吃完了早饭,她骑着自行车到学校,偌大的校门比起昨天,此刻竟显得异常宽大且冷清。门卫叔叔显然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这么早早地到校,许沫推着自行车路过门卫室的时候,还听到他打着哈欠咕哝,说:“都来的这么早啊……”

昨天已经辨认过了停车棚里他们班所占的区域,许沫熟门熟路地推着车过去,意料之外地发现,在6班的区间里,已经安静地停了一辆银白色的自行车。

是有人昨天忘记骑回去了,还是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也是早早地就来了?

一边纳闷,一边朝教室的方向走。她顺着教师楼走,拐了个弯就是紧邻着教师楼的初一(6)班了。还没走到门前,许沫就发现教室的门已经开了,看来是有人比她还要早了。到底是哪个勤奋的家伙?带着这个疑问,她走进教室。

夏天的早晨,即使也才不过七点没到的时间,但微弱的阳光早已经照耀了大地,教室里很明亮。墙上的窗户都已经被推开,和煦的凉风透过窗外的矮植吹进来,轻轻撩起了垂在窗边的蓝色窗帘……许沫入眼看到的,就是此情此景下,那个靠墙坐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三个座位上,身穿白色衬衫,耳朵里塞了耳机,手上捧着一本书,此刻正低头看得认真,以致于压根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她的那个男孩。

他是谁?为什么她昨天似乎并没有在班级里看到过这个人。

或许是她的打量太过直接,男孩终于抬起了眼睛,看向她。他看着她,朝她笑了笑,打了招呼,之后视线又继续回到手里的书本上。

他在看什么?许沫走进教室,往座位上走的时候,视线还停留在他手里的书上。他手里的那本书,封面用报纸包了,所以完全看不出是哪本书。她坐到昨天的座位上,他们还没有分座位,所以,现在,教室里只有她和她左侧斜后方的那个男孩,而他们作为定点连一下,就是整个四方形教室里的一条对角线。

教室里很安静,安静的就像是停留在《我为歌狂》校园里的那一帧,阳光明媚,树影婆娑……只有来自教室另一个角落偶尔的翻书声还提醒着许沫,此时此刻她并非置身动画世界,而安静地独自坐在那个角落的那个男孩也不是楚天歌,尽管,他真的超级像。

这是一种许沫从未有过的心情,她会手足无措,也会紧张忐忑,就好像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没错,一个秘密,一个手心突然长出的秘密,一个只能自己知道,偷偷藏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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