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之上,拓跋云扬与萝雪烟皆是一袭的白衣,渲染了本就凄凉的冬季。身后,飞沙,飘砾默契的缄默不语,兀自的看着眼前眸底琉璃浅映的氤氲。
“雪烟……如此的相信云扬?”
“自始至终……从未怀疑……”
她温言软语,澄澈的眸底尽是他妖邪的荼靡。他迷情的薄唇涟涟笑意,墨发飘零,掩却怀中人儿的一阕剪影。蓦然觉得荼靡花开,即将迎来的苍凉的漠岬风韵,胜却世间万种柔情。
经年之后,拓跋云扬兀自的站在流沙千仞的漠岬之巅,妖媚邪气,狭长的凤目兀自审视着禁锢怀里一袭青罗的女子,魅惑迷人的薄唇轻启:
“烟儿……愿意再相信云扬一次吗?”
怀中浅笑涟涟的女子,一片澄净的眸底潋去红日的妖冶,巧笑嫣然,看着一望无垠的沙域,脉脉含情的娇吟:
“自始至终……雪烟……从未怀疑……”
凰殿:
月钿斜插,半绾青丝,莲镜之中,一袭绣着墨菊纹理的银色绫罗凤尾宫服将眼前消瘦的人儿兀自显得更加的遗世独立,不食烟火。
闵清影落落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浅笑凄寂,这些时日,她折磨着月寒箫,也折磨着自己。午夜梦回的凄厉总是将她惊醒,看着依旧约素的腰身,尚未显现身孕的迹象。
轻轻抚摸着尚未凸起的小腹,闵清影不禁哂笑迷离,满是心疼的怜惜,银色的百蝶穿花袖里掩映着琉璃红色的寒意。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聆书殿:
“陛下,何苦如此的折磨自己?”
“无事……这本就是朕的职责……”
聆书殿内,月浸看着案几之上轻点眉心的月寒箫,不禁的心疼。自从登基以来,月寒箫对内要平衡四大家族的势力。对外,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南边疆域与星澈国的战役。他虽有执掌天下的魄力,但奈何精力有限。这些时日,他兀自觉得筋疲力尽。
“月浸……幽海还在月华殿吗?”
“是的,陛下……”
“呵呵……看来,不铲除闵氏,他无法安心啊……”
他修长的白玉骨节分明,透着浅浅的碧色,默默的点着眉心。冷漠讽讥的声音兀自寒了月浸的心。
“既然如此,朕就如他所愿……月浸,传旨……”
“是……”
“除却四大家族之名……所有的田产归于百姓……除了世袭的爵位和应得的俸禄,其余的全部充盈国库……”
“属下领命……”
月浸得到月寒箫如此的命令,早已欢喜难抑,蓦地凌波拾遗,朝着殿外走去。
这些时日,他执拗的为了不让她伤心,兀自冷漠的无视四大家族的争斗,只是为了维系与她之间仅剩的一丝牵系。
如今,南边疆域,纷争再起。他必须狠心削下四大家族的权力,否则早晚内外忧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既是四大家族,闵氏又如何避免的了。这些天,他苦思冥想,依旧剑眉紧蹙,实在无法得到两全之策。
他是一国之君,这皇位是用手足的鲜血,姨母的泪液,父皇的期冀换来的结局,他愿倾覆天下换她一世伤凄,却不能看着山河摇曳,百姓荼离。兀自三思而行,还是决定削去四大家族之名。而无疑,闵氏也是其一。
蓦地想起她昨夜的话语,今日要前去柳园祭拜父母亲。而决绝的话语早已将他摒弃,想及昨夜凰殿她冷情的眸底,他唯有邪魅迷离,凄苦难抑。
“影儿……我们……为何会到如此的境地……”
月纪天道元年:
圣谕达邸,四大家族尽皆除却贵族之名。
除世袭爵位之外,其余家财尽皆充公,田产还之于民。
一时,震惊朝野,百姓感念圣上体恤,皆呼隆恩万岁。
凰殿之内,正欲起身出宫的闵清影,兀自被月浸恭敬的声音生生的止住。
“陛下有旨,让属下随娘娘一起去柳园……”
一袭飘渺如仙罗衣的她,蓦然浅笑,眸底潋藏着不变的伤韵,早已猜到会是如此的结局,落落的示意月浸起身。
“既是如此……就同行起身吧……”
“多谢娘娘……”
月浸利落起身,腰束长剑,紧随闵清影之后,随其离去。
离开皇宫,凤辇兀自向着月湖苏堤的柳园而来,她心底的痛苦愈加的凝重,害怕却又不想疏离。十指纤细蓦地紧握百蝶穿花的衣袂,掌心,早已冷汗淋漓。
站在月湖苏堤的柳园门扉外,弦月梨木的香味弥漫湖水,正如当年那样,如今的她更是迟疑颤栗,没有勇气直视园内那方并蒂的坟茔。
强忍着珠玉,兀自的用力,弦月的门扉蓦地吱呀轻启。映入眼帘的除了柳树的枯木,便是那方并蒂的坟茔,触目惊心。
她一直坚守的东西,一直承诺的孝心,此刻全部破碎琉璃,散落天际。没有人知道,家,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哪怕舍弃性命也要执拗的御守,哪怕最后斑驳荼离,灰飞烟灭也要葬在自己的心域。
这,便是闵清影无法原谅月寒箫的原因,即使闵家不是他下令诛杀,却也是因为他而惨遭灭门,让她情何以堪的相信此生要与他契阔执手。
幽香依旧,人面已非。曾经,一袭白衣胜雪,兀自旖旎的竹马情谊。想及此,她不禁浅笑婉约,如今再看当年,早已是别样的心境。
那年的荼离花开的迷离,她决绝狠心,一袭红衣替他挡下属于自己的杀意,弃他于紫梗之巅,只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她明了,自己若不离去,随他浪迹天涯而去,不仅会连累族亲,还会将他陷于不义。而铮铮杀意的他自是不会放他们比翼而去。
“寂之……果然……我与你只能是竹马的情谊……”
她看着柳园那顶小屋,涟涟的心想,也许比及寂之对她的深情,她的爱实在是浅薄自私。为了保全家族的利益,牺牲他人的感情,也伤了自己的心魂。
她总是受尽委屈,,过尽千帆想到的都是当年西子湖畔,白衣飘飘的谪仙身影,兀自轻摇着月牙扇,哂笑迷离的说道:
“影儿……在寂之眼里,自是天下最美的……”
如今,无关风花雪月的爱情。他于她,已成为心底最美的风景,她亦期望他与心仪的女子执手相许,兀自的不再孤寂。而今的他是她唯一不需要伪装的人,亦也是唯一的亲人。
而她百转千回的爱人,至此却是两两怨怼,契阔镌刻的只是缘浅仇深的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