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童子回转道:“孙先生请世子到偏堂。”
候莫唐信领着两人随童子从教室旁路过。教室中读书学童全是柱国府族人,见得世子路过。大都停止了读书声往这边望来,有些学童看见候莫唐信牵着的宋安,好奇的指指点点,更有窃窃私语者。
“啪”的戒尺声响起!威严的声音从教室正方传来,“手捧圣贤书。当做到安心、静心、思心。你们张头窜望,接头低语,可是望了自己圣贤传人的身份?”
那威严声音一起,众学童赶紧扭过头正襟危坐,无一人再敢朝外望来。“刚才外望之人手抄《弟子规》三遍,私语者罚十遍。明日上课前交予我!”
进得偏堂,那孙先生已然坐在上首等着几人。候莫唐信赶紧领着宋安上前执弟子礼:“见过先生!”
莫看候莫唐信身份高贵。在这孙先生这等大儒面前却也不敢有丝毫托大,更何况连得他自己当年也是孙先生弟子。
孙先生点点头,似是十分满意他的态度。眼光看向他旁边的宋安,先是眉头一皱,但随即便回复如常,问道:“这便是昨日夫人安排进学的孩子?”
候莫唐信回道:“正是。这是学生长子候莫宋安。往些日身体不适误了学程,眼下身体好转。便安排着进学了!”
候莫柱国府的笑话近些日闹得满街小巷皆知,孙先生也自是了解一二。他站起来,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木尺,神色严肃的慢慢走近候莫唐信。
候莫唐信后背一紧,赶紧端端正正站直了身子。只见孙先生拿着那戒尺绕到他身后,“啪啪啪”三下敲在他背上。
“不以圣贤礼仪约束自身,妄置长辈徒惹非议,闲言碎语闹得大汉皆知。当初教授予你的圣人言行都忘了吗?”
“弟子知错!”
孙先生打了他三下后回到座椅上,悠悠叹息道:“圣贤曰:发乎情,止乎礼!这等有违礼制的事,作为你的老师,吾甚觉丢人!”
候莫唐信脸红耳赤继续道:“弟子知错!”
孙先生摆摆手,“你如今身份不同,我也只能提点一二,且望你汲取教训!将孩子带过来行礼吧。”
候莫唐信如释重负,牵着宋安上前几步,旁边早有童子奉好了香茶递给他。
儒家行拜师礼一般讲究六礼束脩,这也便是莫青甄早早为之准备拜师礼的缘故。但孙先生又与塾学中普通夫子不同。他本是便是柱国府重礼聘请而来的世间大儒,似他等这样的儒者,整个大汉能请来的不过寥寥数家,又岂会在乎那一点束脩。
候莫宋安叩完头后,阿福赶紧上前将红帖递上。孙先生接过后轻呷一口拜师茶道:“除了宋安,你等退下吧。”
待候莫唐信及阿福退出门外后。孙先生站起身,为宋安穿戴好儒服后道:“我儒家以礼仪治天下。这第一课,即是礼仪,礼仪之始在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此等,你以后行事言谈,皆须按此遵守。”
候莫宋安懵懂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先生似是没想到他会发问,往日里那些学生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听自己吩咐。一愣之后,点点头解释道:“端正仪容,严肃表情,谈话和顺。”
见宋安思索,孙先生很是满意。接下来,再净手净心之后,亲手在他额头点上一颗起智朱砂痣。虽然,点上了也不一定看得出。
“每日巳时上课,申时放学。对先生要见必礼,对同学要友好....”师礼行完,孙先生独自离去教授课程,留下童子对宋安将着学堂规矩。
蜀茶坊内,所有茶童得了吩咐眼前这位女子非是一般人。见着莫青甄进来,立即恭敬的引着她到了宁博士那儿。
那屋内却也无人,莫青甄不好闲逛。只得捧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等候。独坐了进个半时辰,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宁博士眉头紧蹙,神色难明的走了进来。进屋时似乎太过思虑,连莫青甄都未发现便径直走向桌子。提起笔打算写些什么。
莫青甄轻咳一声。宁博士一惊,抬起头看是莫青甄。竟道:“小姐怎么还在这儿?”下一刻,便以手抚额道:“哎呀。忘了小姐在此,还请莫怪!”
莫青甄毫不在意,轻步上前询问道:“博士可是有事为难了?”见他神情一黯,想了想又道:“若是商事,可否说于青甄参考一番?”她自幼在家中便时常听及父亲大哥论及茶道商事,耳熟目染之下自是知晓许多。
宁博士今日一早被告知,京城内所有马队被朝廷征集。眼看与柱国王家的生意将近,若是缺了马运。这贩卖的茶,那建茶坊的银两如何到的了千里之外的豫北道。他得知后想着看能否和柱国府商量拖些时日或是由柱国府出面运送。不料被那王大管事冷冷几句顶了回来:“凡事自想应对!你我商定时这些可都是由你莫家一并承担了的。”
宁博士有苦说不出,又不敢得罪了对方。商贾人家哪敢与权倾朝野的权贵抗衡。思来想去,终是拿不下个办法。只得打算写信至东家,看蜀中那边有什么法子没有。
莫青甄问道:“离定日子还有多久?”
宁博士道:“二十来日。原本想这边出发过去刚好赶上日子,哪曾想.....“
莫青甄打断他道:“事以既此,抱怨无用。”她思索一阵后又道:“书信回蜀,由剑南道直接运送可否?”
“出蜀只有京师这条官道。其余山路更是漫长不说还危险!”
“水运呢?”莫青甄反应极快。
宁博士苦笑:“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夏汛将至,这些时候。是没有船赶走水路的!”
莫青甄再道:“能不能提高租金?以重利诱之!”
“刚才有朝廷颁布的法案。从今日起,除西门外。东南北三门五两以上货运马车许进不许出,若胆敢违反,定叛国罪!”
“豫北道附近的茶坊呢?”
“我莫家茶行大都积聚西部,其余各府店铺不多。况且此次金额茶量颇大,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是没这么多的。”宁博士黯然道:“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莫青甄却不泄气,继续道:“把那份协议拿出来给我看看。”她仔细将协议浏览一番,食指轻敲问道:“这里面有否回利?”
回利一说,常见于买卖双方中间人。乃是极为关键一处,她想定那柱国府出来商谈之人定是少不了这一块。
“便是那王管事,默许的一成。”此时,莫青甄沉着冷静的模样安抚了宁博士不少。他心思也不慢,旋即接道:“小姐的意思是....”
“不错。”莫青甄看着协议里议定的份额道:“你再去一趟,给他一成五!”
“这.....”宁博士颇感为难。昨日兴奋之下方才以书信飞哥传回蜀中。今日便又要上涨半成,这不是自打耳光吗?
莫青甄微笑看着他道:“若是此事办砸了。博士觉得以我大哥的性格.....”
话不说尽,意到即可。宁博士一阵冷汗,这等大事若是砸在自己手中,东家那边的愤怒可想而知。打自己耳光,总比砸自己饭碗好得多。
“属下知晓,这便再去!”
这次宁博士不过只用了一炷香时间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那王管事连见也不见我了。指派人传话按照协议执行。有了差池便要找我莫家的麻烦!”
看着宁博士焦头烂额无助的样子,莫青甄感他收留自己。劝慰道:“且莫慌,不到最后。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宁博士眼巴巴看着她,莫青甄心中也是无奈。只好道:“我在京城有些旧人。寻思看他们出面说情是否有机会?”
宁博士眼睛一亮,害的眼前这位离家的那人身份可不低。要是他肯出面说项,柱国王家说不得也要给上几分面子。他喜出望外道:“若是候莫柱国府....”
“住嘴!”宁博士话刚一出口,莫青甄立即喝住他。
宁博士错愕,忙不迭的道歉。莫青甄淡淡道:“我要寻得却不是你想的那家。那家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宁博士却也机灵,眼见尴尬之余连忙转换话题:“那....小姐可否需要银两前往打点。我这边可提前支付一些!”
“银两?”莫青甄无谓笑笑,心想那些人哪儿还看得上这等俗物。正要开口谢绝,猛地想起什么。“提前!置后!好,好,好,有法子了!”
宁博士看着她一惊一乍,不知所谓的模样。也是心有疑惑,只是他听见‘有法子’三字后,连忙追问:“小姐什么法子?”
莫青甄道:“行程按原计划安排即可。到了豫北道后你与那些建筑、铺面商家商讨时告诉他们只付一成定金,事完验收再付余款。”
宁博士张大嘴呐呐道:“从....无此规矩啊。再说,那些人为何要相信我等啊!”
莫青甄狡黠一笑,婉婉说道:“你可大张旗鼓宣扬这是哪家人与我等合作。以王柱国在豫北道的地位,想必,没有人不会,也不敢相信王柱国会赖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