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甄将一番计划说来。虽然宁博士仍是对此持怀疑,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尝试一把。两人将一干细务分析后,当即由宁博士开始组织人手车辆。
莫青甄松了口气,暗道也算间接替父亲尽了孝道。看着宁博士接下来忙碌具体事务,她自身也插不上话,起身告辞往外走去。
她一人在茶坊中庭闲逛。竹林流水,小桥假山,在这不大的院落内,却是按照蜀州秀色布置。令莫青甄仿佛有回到小时候父母牵着她游玩时的情境。
清晰悦耳的女声传来,“你们茶坊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涨了近一半了,不行!我要找宁博士问个究竟。”
“曾大家,这也非博士心意。朝廷封关,库存不足,也是不得已为之啊!”茶童急急忙忙解释的声音由远而近。
曾姑娘!莫青甄听着那女声熟悉,挪了几步。不正是全一观小道姑曾亚姝?此刻她不顾旁边茶童的劝解,正气冲冲的朝着里面走来。
“莫姐姐!”原本愤怒涨红的小脸刹那转为惊喜,小跑几步牵住她的手道:“姐姐怎么在这里?这些日过得怎样?小宋安的病治了吗?”
她气都不喘的一口气连问几个问题,关切之意浮于脸上。莫青甄不答,笑笑反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生气!”
听及她问到,曾亚姝愤愤道:“这蜀茶坊的商家太过分了,坐地起价。今日上好的甘露竟要十五两一斤,足足上涨了半成。怪不得儒家说商贾最是下流....”她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不正是姓莫吗,顿时止住了口,眼神瞄向莫青甄,结结巴巴道:“额,莫姐姐。你在这里,难....难不成这是你....”
莫青甄脸色不变。挥挥手示意茶童离开后才点点头道:“我记得道家峨眉那边莫家一向是专茶供奉的。何来你自己到京城买呢?”
曾亚姝脸上一阵羞涩之意闪过,不好意思道:“王师兄与严师兄过两日就要返回学宫。我想着打算买些咱们蜀州特产给他们带回去。”
“严师和王师要回去了?”莫青甄一愣,想起当日严回生舍尽全力护得自己母子的情景,微微有些出神。
她这边想着事,那边曾亚姝小心翼翼道:“莫姐姐,你家这茶铺涨价也太过分了。我几月省下来零碎都不够了。”
说来也怪,莫青甄不过出身商贾,也不懂修行。而曾亚姝不仅修为在身,身份在世俗也算高贵。奈何她在莫青甄面前总是甘愿以小妹自居,似乎莫青甄身上自带一份气质,引得她不由自主愿意的亲近。
莫青甄听得她抱怨,微笑道:“商家也是有缘由的,谁也不想臭了自己的名声。”她看着颇有些不服气的小道姑,安慰道:“既然姐姐在这儿,你倒是不必担心了。二十斤可够?”
曾亚姝咋咂舌道:“我只想买十斤的。”
“无妨,多出来的便是我对严儒的感谢。”莫青甄唤过一名茶童请示宁博士,自己与曾亚姝站在原地等候。“由妹妹你帮我带上吧。”
两人在中庭院落坐了不久,便有两名茶童将包装好的茶叶奉上。曾亚姝原本还打算按照原价购买,却被莫青甄挡了下来。
“我母子二人受你们恩情甚重。区区一些茶叶又算的了什么!”
曾亚姝天真烂漫,笑嘻嘻道了谢。牵着莫青甄的手往外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如莫姐姐与我一同送别两位师兄吧。”
莫青甄怔住,以她的身份,想要进得国子监这等地方,怕是有些不方便,先前便是顾忌到此点才没打算亲去感谢严回生。正在迟疑,到曾亚姝问道:“莫姐姐担忧什么?”
儒家男女之分看的极重,礼仪甚至记载重要场所女子不得出现。莫说像国子监这等教授传道圣地,便是一般乡里塾学也是女子禁地。
听得她忌讳道来,曾亚姝气鼓鼓道:“儒家那泼人便是如此,将女子视为砖瓦。要不是圣祖明言道佛不得掌权。哼,这儒家一家独大的地步未必来的那么轻松。”她发泄一阵接着道:“姐姐多虑,你是我道儒佛三家恩人。哪会去不了的,随我一起便是。”
莫青甄想着严回生恩情亲自前往最好。听到曾亚姝如此说,放心不少。“就依妹妹所言!”
她二人一个美,一个俏,如同一对姐妹花,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莫青甄美中带媚,但气质高冷。而曾亚姝那一身青色金边的道袍更是让人下意识远离。一路上倒也没有那不开眼的家伙敢上前胡言。
走了一阵,国子监已望眼可及,曾亚姝反而脚步慢了下来。她犹犹豫豫牵着莫青甄的手说道:“莫姐姐,这...晌午已近。怕是师兄们也在用餐,这时进去不一定能碰上他们。不如咱们用过饭后再去可好?”
莫青甄想想也是,点点头道:“在这附近寻个地方吧。”
曾亚姝听她答应,竟是长舒一口气。轻松道:“那对面就有一处酒楼。上次父亲带我去过,味道极好。咱们就去那儿吧!”
莫青甄听她语气变化,心中稍有疑虑。怎的....她有些不敢进国子监似的。
这‘正味居’乃是京城百年老字号,依靠着国子监这座大山,来来往往的学子及亲属一向将这里作为吃饭首选。
今日王管事奉了命将下半年的供奉送去国子监。别看他背靠着柱国王府在京城世面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在国子监这等地方,受了一肚子委屈还不能说出去。引了几个跟班的下人在这正味居喝酒解闷。
喝的正在兴头上。其中一个下人忽然手指着楼下惊奇道:“大管事,瞧!这不是那日咱么在蜀茶坊看见的那小娘子吗?”
“哪儿?”王管事一个激灵。自前日打听到莫青甄住址后,他每日心痒难忍叨念不下数遍。只是这两日事情颇多,一时还有些抽不得空。想不到竟然此时此地能碰上美娇娘,兴奋之余,指使着几人往楼下去。
莫青甄两人刚跨进酒楼,就被几人迎面挡住,青衣仆装,并不认识,笑嘻嘻的正看着自己二人。她疑惑的看向曾亚姝,刚好曾亚姝同样疑惑的扭过头看向她。看着流里流气的几人,她明白了些情况,牵着曾亚姝打算从旁边绕过。
曾亚姝哪里吃得了这些亏,她娇斥道:“不长眼的吗!”
当头那人瞧都不瞧她一眼。他彬彬有礼一鞠躬道:“这位娘子,楼上柱国王家管事想请娘子上楼一会,可曾方便?”
莫青甄一愣,柱国王家管事!不正是宁博士与王家对接那人,她抬头往楼上一望。正见一四十上下人微笑的望着她。记起前日与宁博士一同出来正是此人。心中想着竟是如此之巧?
那人见莫青甄沉默不语,还道自身来头唬住了这小娘子,得意之际继续道:“若是用饭,小娘子大可随我家管事一起。二楼雅间清静,观望风景也是不差的。”
曾亚姝气鼓鼓道:“谁要你请,赶紧的让开。”
莫青甄哪还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但心中正是有事相求,这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会担忧。拉了拉曾亚姝的手轻声道:“还请前面带路!”
那人嘻嘻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进雅间,王管事起身客气相迎道:“请坐,唐突二位佳人,还请不要责罪了王某。”
莫青甄见他客气,轻轻还了一礼,却不坐下。眼神看着他似乎等着听王管事继续说下去。
王管事被她的眼神瞧得心痒难忍,恨不得就在此地一口把莫青甄给吞下。但此时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君子相道:“前日里在蜀茶坊一见娘子,惊为天人。小可日夜挂念,想不到今日能再遇见,真是缘分啊!”
“噗嗤”一声,曾亚姝笑出声来:“小可?也不看看自己年纪。”
王管事脸色尴尬。他以前往往凭自己身份用强,那些个女子也不敢伸张。这次见了莫青甄才学学那些个儒生一套,反倒拿给人嘲笑了。
莫青甄毫不在意笑笑道:“小女子不敢当。敢问蜀茶坊可是与管事近日有商事来往?”
王管事听出话意,暗道莫非这美娇娘是那蜀茶坊里的人?试探着问道:“那茶坊可是与娘子有关系?”
见莫青甄点头,王管事心中大喜,这下你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他哈哈一笑道,“若是如此,小娘子可算找对人了!”得意忘形之际,竟然伸手去握莫青甄的手。
莫青甄眼中闪过厌恶,避开王管事的手。声音冷了几分,“管事何意?”
“何意?”王管事本就是粗鄙之人,谦谦君子那套他可觉得麻烦得紧。见得莫青甄有事相求,嘿嘿笑道:“你从了本管事,哪还有办不到的事!”
曾亚姝到此刻才总算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她挺身拦在莫青甄面前:“一条家狗而已,妄想沾染我莫姐姐。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去!”
王管事脸皮之厚让人汗颜,他丝毫不理曾亚姝的嘲讽,盯着莫青甄威胁道:“蜀茶坊的生意便由娘子你的心意定了!”
莫青甄脸色一寒,冷冷道:“既然如此。王管事大可停下与蜀茶坊的商事!小妹,咱们走!”
王管事见她不受威胁倒是一呆。眼见着这到手的美娇娘就要离开,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急忙吩咐几个下人拦在们口。
王管事满以为几个下人能轻易唬住两名女子。却不曾想曾亚姝反倒“噔”的一声抽出宝剑,对着几名下人道:“让开,本道不想伤人。”
那几名下人哪将她放在眼里,嬉皮笑脸的靠近两人,嘴里污言俗语还说个不停。
曾亚姝俏脸一寒,手臂一抬。但见寒光一闪,下一刻,几名下人捂着嘴鼓着眼睛赫赫哑叫,丝丝鲜血从手指间流出。那地上,赫然躺着几根半截的舌头!
看着王管事那惊骇惨白的脸,曾亚姝不屑道:“你这家狗,回去告诉你主子,终南山全一观门下曾亚姝做的。你且看他有胆来寻我不?你与蜀茶坊的商事,也是我道家峨眉内事。你若敢耍花样,哼!下次割的可就不是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