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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游侠少年

张氏公婆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老泪纵横,他们知道,燕虎留下这笔钱给他们搬家,说明他已经离开燕山,不再回来了。

燕虎曾经说过,哪天他如果不在燕山了,希望他们搬回城里去住,外面住不太安全。

以前他们不是不想在城里住,只是他们的土地离县城太远,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如今燕虎教会他们制作虎皂,他们不用干农活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羊武一定就是阿虎的真名了。”稍会认字的张公对张婆说道,张婆紧紧握着竹片含着泪点了点头。

他留下了真名,这一次是真的不再回来了。

“阿虎……阿武……”张婆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燕虎不但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一年多来他更像他们的儿子一样孝敬他们,从今往后,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

西汉时,整个燕山处于汉王朝治理范围之内,到了东汉,汉王朝仅拥有燕山南部的一小部分,因此傂奚县被推到了疆土边缘,变成边塞重镇。

傂奚县五千余户约三万在籍人口,按照汉时制度,应设一县长(秩四百石)。但因为是边塞重镇,又兼燕山贼患严重,驻兵较多,因此设长官为县令(秩千石),有两名县尉(秩四百石),既剿山贼又防敌国。

傂奚县城属于中小型县城,近于正方形,每边长大约六七百米,居住全县约一半人口,另一半人住在其他几个乡邑。汉时像张公张婆那样住在城邑之外的人很少,因为极易成为盗贼抢劫的目标。开放式农村社会,是到唐宋之后才开始发展起来。

傂奚城因为地处边塞,因此商业也较发达。这里有很多来自内地以及来自鲜卑、乌桓等少数民族的商人,在这里进行商品交易。

交易的场所叫“市”,用围墙围起来,上午开市,下午交易结束就闭市,除了市场管理人员,投宿旅店(宿肆)的外来流动人员,市里不住人。

市多在城北一带,傂奚县的市坐落在城西北,有两三个足球场的大小,对于人口才一万五左右的小县城,这样的市算是很大了。

每天上午巳时开市之前,市门外就挤满了等待开市的人,有的挑着东西,有的抱着瓦缶,有的推着木车,有的牵着马匹,有的空手来逛街购物,有的贼眼溜溜的到处搜寻美女……这些人都是准备来做生意的商贩、手工业者、消费者和游侠无赖等等。

古时“游侠”所含范围很广,既包括羊武这类真正的流浪侠客,也包括那些疏财仗义的地方豪强,少年时代的曹操袁绍这等浪荡公子也称游侠,就连那些在市井里整日游荡的无业游民和流氓无赖,也属于游侠之列。疏财仗义的称侠,坏事做绝的一样称侠,但侠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大都能急人之难,重诺轻死。

先秦两汉时期游侠十分活跃。国家强大的时候会打击游侠势力,避免他们以武犯禁,当国家衰落,社会动荡之时,游侠有时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护社会秩序,例如羊武在燕山游侠。

但更多的游侠,其实就是无业游民和流氓无赖而已。

等待开市的人群中,有的人正在聊天,有的人正在市墙下观看墙上钉着的公孙瓒的募兵公告木牌。是年中郎将、都亭侯公孙瓒与张纯、丘力居等战于辽东属国,兵力损耗颇多,因此各处募兵。

汉末三国时代,诸侯募兵基本上也都是到市井里向游侠们招募的,有时候一个县里就能募到数百上千人,足见市井中无业游民之多。

“通通通通……”市楼上敲起几十通鼓声,开市时间到了,市的长官市长以及僚属市穑夫、斗食、佐史等人站在城楼上,表示市场管理人员都已经打卡上班。

市搂下的门吏“呀呀呀呀”地把大门打开,外面守候的人群鱼贯而入。

人群中,一名游侠,实际上也就是县城里无事可干的少年无赖,跟在一名赶早市的少女身后,不停叫她:“阿妞,阿妞,你等我,我去帮你提东西。”

那少女虽不算美貌如花,但也长得端正清秀,穿戴干净得体,一看就是大家族的奴婢,赶早市购物来的。这些奴婢,相对于那些干粗活的农家女子,自然长得整齐干净一些,常常就是这些少年游侠追逐的对象。

那少女回他:“你走,走开啊,我不要你帮忙。”

那少年只管跟着纠缠,这时旁边又闪出一名少年,把那少年往旁边一推:“王威,你想干什么,阿妞不理你,你缠她干什么?”

“宋球,关你屁事,我又没缠你。”

“你缠阿妞就是缠我,她的事我管!”

“你谁啊,阿妞嫁给你了?”

二人争着争着,就要动起手来。从古至今,市场里小混混打架的由头,从来就没有变过。

有正经事干的人见到两个少年无赖在争女人,都纷纷躲开,而没事干就为来玩来泡妞的那些少年游侠都喜欢上来围观。如果等到围观成群,这两人为了面子,很可能就不得不打一架来分出胜负了。

突然有个身穿青布巾帻和青布袍服,肩上背着一个包袱的高大青年,从人流中穿过二人中间,一只手挽住那名叫王威的少年的肩,带着他跟着人流涌入市内。那王威本来想挣扎出来,谁知那只大手力大无穷,哪里轻易挣脱,只能跟着他夹在人流里进入市场,瞬间化解了一场市井纠纷。

等到那人放开王威,王威见此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想发作也不敢发作,只好悻悻走开。

这青袍客不是别人,正是常服打扮的羊武。袍服是不论男女贵贱都可穿戴的日常服装,羊武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不做游侠打扮。游侠装是简便的武士装,方便随时用武而已。

宿主羊武本来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而穿越来的万鼎也是一个爱好运动健身的在读研究生,因此羊武身上自然有一股风流儒雅的文人气质,穿上了袍服,遮去一身发达的肌肉,更是显得文质彬彬。

羊武昨晚半夜离开张公张婆家,主要就是要趁夜爬墙进城,否则天亮了就不好进城,羊武是没有身份证明的游侠。而如果要暴露身份,知道燕虎进城,整个县城岂不炸开了锅。

不一会儿,成百上千的人全都涌入市内,各自回到自己的商铺开始一天的生意。斗食、佐史等县吏则巡游其中维护治安,缉捕偷盗。

羊武一面走一面观看市内的店肆,除了有米肆、酒肆、屠肆、鱼肆、饼肆、果肆、菜肆等等食品店铺之外,铜、铁、竹、木、陶、漆器,纺织、皮革品,猪、马、牛、羊、鸡鸭等禽畜,车、船等交通工具,医药、图书、婚丧用品,各种商品都有店铺买卖,分类成行,琳琅满目。此外还有买卖奴婢的奴肆,说唱娱乐、吃饭住宿、巫医占卜等服务业也很发达。

虽说羊武有宿主的记忆,对汉代生活并不陌生,但作为穿越人,他还是很好奇地到处看看,宿主的记忆就像在屏幕上看风景,亲眼观察就像自己买票进入风景区。

“赵廉,你今天有什么山货买卖?”

“能有什么卖,自从听说燕虎出事,我这两天都不敢进山太深,就只打得几只野鸡罢了。”

“是啊,希望他没事,大家进山放点心。”

“谁不想他没事,只是燕虎也是人吧,是人哪有滚下百丈山崖还没事的。”

羊武自从在市门外等待开市到进入市内,一直听到类似谈论燕虎的话题。羊武逛了一阵,见到一家铁匠铺,羊武走了进去。

“哎哟,先生您早,您要买什么,还是要打什么?”一个光着膀子,虎背熊腰的铁匠正在往炉子里加炭生火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见到羊武赶紧过来招呼。

“帮我打几样东西,看要打多久?”羊武拿出一块布帛递给铁匠。

铁匠接过来看了一阵布帛上的图案,说道:“先生打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管,你只说按照上面的尺寸数量去打,多久打好?”

“我这才刚刚生火,估计要到未时方得打完,先生急要么?”

“不急,未时就未时。”羊武一看,现在大概十点多钟,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来得及。

“先生要什么铁?”

“好铁,只要够硬够韧,钱不论。”

“那好。”

“你有环首好刀么?”羊武又问道。

“不瞒先生,我这小本生意,百炼宝刀肯定没有,有一把二十二炼钢刀,您如果满意就拿走。”铁匠说道,拿出那把二十二炼钢刀給羊武看。

羊武看那刀刃锋利无比,刀面上寒光闪闪。“好刀,”羊武道,“真是好刀,我要了。”

羊武原来那把刀,那晚一番殊死搏斗后几乎报废,滚下山崖后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羊武把环首刀放在几案上,给铁匠递上二百钱作为定金,说道:“我先去逛一逛,未时我来一起拿走。”

“好的,先生您玩好。”铁匠说着,突然看了一眼铺子外面,说道:“等等,先生是否跟那几个小混混有什么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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