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前半段，他在巴黎故地重游，企图在曾经的学校找到她的蛛丝马迹。短短的行程很快走到尽头，他无功而返。
又一次失望透顶。
这是秦木泡在实验室里的第三十天。
作为大四毕业生象征性的专业实习，原本这个项目半个月即能收工，没料到在第十天的时候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因而彻底改变了项目的目的。
焊上最后一个微型二极管，秦木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满实验室的学生“呼啦”围到秦木身边，探头探脑。
“秦老师，这个高级集成电路，算是做好了吗？”
“忽然延长项目的时间，改变原有计划，是不是这种新型集成电路有着特殊的意义？”
由于和秦木年龄相仿，没有代沟，学生们你一眼我一语地讨论开了。秦木没有公布自己临时改课题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不准，这个昙花一现的绝妙灵感是否真的能成功改变电子信息工业的现状。极个别机灵聪慧的学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待结果揭晓。
“做好了。经过无数次的模拟和测试，一切顺利。”实验室外烈日炎炎，白色炽热的阳光似乎要融化N大这个大熔炉里的一切事物。秦木的心忽地随着歇斯底里的蝉鸣声焦躁起来。整个电路设计已优化到极限了，如果还是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那么只能说明，从最基层的原理开始，他就设计错了。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自责自己自私地拖了这么多懵懂无知又满心期待的学生下水。
“奚尘，当时关键性的建议是你提的，你来做这次决定性的测试吧。”
侧身让位给奚尘，秦木少不了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一位心思敏捷的学生，绝对的才华横溢，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她驾轻就熟、有条不紊地连导线，接传感器，记录数据，操纵计算机软件绘制图线，其他学生满脸歆羡，而秦木退避在一边负手静立。
很少见到如此有灵气的学生了，比他当年读本科的时候强上十倍，而且还是在大一大二成绩均不理想的情况下奋起直追。秦木不禁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而稍一转念，似是发现哪里不对劲。
奚尘对他的态度，好像与其他学生有一点点不太一样。她好像比其他人，甚至比其他同事更热情，对他的事情更关心，这个暑假在欣瑞和他的实验室间两边跑，为了给他的项目“出一分力”。嗯，还有哪些地方不一样呢……
秦木的思考很快被打断了。奚尘像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一般痴痴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重复念叨着两个字：“成了？”
“奚尘，怎么样？”一个男生也把脑袋凑到显示器前。
“运算速度是现在最快运算速度的一万倍……天哪，秦老师，你这个项目的最终目的是造一个超级计算机吗？这是引发新一轮科技革命的节奏啊……”奚尘颤抖着双手，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自己随口的一提的东西成了整个项目的关键？
她激动地眼前直冒星星，而秦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电脑前，不放心似的又测试了一遍，误差控制在千分之一以内。
他何尝不知道这次成功的跨时代意义？他的血液随着整个实验室的欢呼雀跃和一个月的苦尽甘来而沸腾，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同样沉浸在喜悦中的女生：“奚尘，真是太感谢你了！”
“秦老师，你……”被秦木的亲密动作吓得手足无措，奚尘不知该如何开口提醒他。
她是不是应该什么都不说，尽情地享受物理教研室的秦副教授带给学生的第一个拥抱。
有点小小的骄傲，他宛如铁树开花般的拥抱，她得以享用。
她是他的欣赏者，他的同伴，他成功的分享者……
幻想还未结束，秦木便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和奚尘拉开距离，他讪讪道：“真的，谢谢你。”
怀中的温暖和坚实瞬间离开到安全距离之外，仿佛孩童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可是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砰——”实验室的门忽然被粗暴地推开，门外额角挂汗的学生气喘吁吁道：“秦老师，我可找到您了……你手机不接……张院长有急事找您，您快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