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去排弹了？
宣主任认识秦老师？
两件均令人惊讶、深思、追究的事情撞在了一起，奚尘的思绪乱成一团，仿佛一片广阔的无底的污泥沼泽，她的思维妄图动上一动，就会无法遏制地陷入更深。她反倒不知道从何入手了。
宣冰山的失态仅持续了一分钟。讶异、失落、痛苦等复杂的情绪消散殆尽，她精致的脸上好像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宣冰山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宣冰山。
奚尘意识到，她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她认识秦老师？既然她现在知道他是N大物理系的副教授，为什么不顺便问问她奚尘？
奚尘完全没有改装仪器的心思了。一张巨大的复杂关系网将她牢牢罩住，她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第一个蹦出来的有价值的思考结果是：秦老师竟然在排弹，那一定很危险，我要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宣主任，我能不能请今天下午半天假……”嘴巴很配合地帮她把想法表述出来了。话音未落，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怎么说话完全不经大脑思考？实习期请假，还想不想顺利完成实习了？
宣冰山的面无表情后有一丝恍惚：“哦。”
奚尘心虚得紧，没有注意到宣冰山的异样，自己慌忙掩饰过失：“不，不，下午的事情不是很重要，我还是先工作吧……”
“你是N大的，你认识秦木……老师吗？”宣冰山的思维也恢复了正常。
“认识。”
“他留校了啊……他还好吗？”
没有问他的工作、职位，没有问他的学术成就，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想知道的意思……
一个人，在一天里就能发生数不清的故事。几年来，岂能以好或不好一概而论？
“挺好的。”奚尘高度概括着。若是说好，他当真是好的。他是N大历史上第一位本科毕业后，跳级加留学，留在本校，论文著作等身，十年之内成功混到副教授头衔的传奇人物。
可若是说不好呢？
是的，她奚尘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从她大一第一次上他的课起，她从未见他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他的笑容永远是敷衍的，不仅敷衍其他人，也敷衍他自己，制造出一种自己过得很不错的假象。
别人只知道他无数篇优秀论文的光鲜亮丽，无上荣光，岂知他背后……
算了，她奚尘也不知道。秦老师从不向外人展示他身后的世界。
只有她一人发现他的不快乐，却找不到走近的机会。
她迷茫了，她是该窃喜自己“拥有”截然不同的秦老师，还是感到悲哀？
“哦，他过的挺好，挺好……”宣冰山碎碎念着，仿佛无力再去了解更多了。他在N大，她在欣瑞。N大与欣瑞有那么多合作项目，她是不是该走？
又是一走了之吗？
准了奚尘的假，宣明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中央。锥形瓶中飘出半成品的气味，虽然试样不纯，但还是很好闻的味道。可不知怎的，宣明忽然原地蹲下，干呕起来。
她回到N市，他读书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臆想中的藕断丝连？依旧没有长进，依旧举步维艰。
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心一直固封在寒冰之中？
她忽然非常厌恶眼下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