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现在方圆殿主也掺和进来了,属下建议,立刻处理掉她。”烈舜颍说。
“处理?”夙珏背对着他,目光落在那万丈深渊下:“怎么处理?杀了她吗?”
烈舜颍没说话,他默认了。
“你以为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夙珏幽幽道:“她是背负着謦皇的所有修为不错,杀了她确实能让謦皇魂飞魄散,但是她魂魄里有魔族左相桦玲珑的随影咒,她若一死,魔族必定奋起。”
“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天界是不怕,那凡间呢?那些凡人,能反抗那些魔族大军吗?”夙珏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咄咄逼人却让人无法反驳:“方圆殿主,一直都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这次被亲信背叛却没有折下一兵一卒,只是在凡间被囚禁了七天就回去了。方圆殿主既然有意插一脚,那他便会一直护着她,你以为,杀她就那么简单吗?”
“现在至少方圆殿主还不打算伸手,你若在此时动她,他必定会将她带到方圆殿,你当方圆殿黑白子是吃干饭的?他若掌握了她,那主动权就会在他手里,局面会变成什么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是属下不周全了。”烈舜颍跪下,低头道。
“你该好好学学焱翎澈,凡事看的更远一些。”夙珏瞥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回来?”
“三弟再有两个月就会从梵天回来。”烈舜颍道。
“行了,你下去吧。”
“是。”
---凡间---
溯漪走了很久。
自从跟阑凛分开,已经有一个月了。
他说向南方走,走有爆竹声响的地方,那里很远。
而且他还说,她不会喜欢那种热闹的感觉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想去看一看。她其实是个执拗的人,只是很多事她不在乎所以才不坚持。
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刮破了许多口子,喝多地方都沾上了灰尘,显得脏兮兮的,不会扎头发,而且一般都是在破庙之类的地方睡觉,所以头发也乱糟糟的。河水大部分都是结了冰碴子的,刺骨的寒,要是洗了手,让冷风一吹就会生冻疮,也没个地方洗澡洗脸。顶多是趴在溪边灌上一口水漱漱口。
漱完就会冰的呲牙咧嘴的。
看着弄得像个可怜的小乞丐,她得多谢自己的身体不用吃饭喝水,不然肯定会死在路上的。
好在,越向南走越暖和。
这路上,她看到了很多地方,有的很漂亮,有的很丑。也看到了很多人,有的光鲜亮丽,有的平凡普通,也有的一贫如洗。
她不会看人,但也不以貌取人。她能看出身上的衣裳打着补丁的阿婆眉目间流露出的善意,也能看出那些从大宅门里穿着锦履的美貌贵妇人看人鄙夷的神色,也能看出偶尔在破庙碰见的乞丐与她攀谈时嘴角弯着无奈的弧度。
她觉得脚有些疼,大概是鞋子把脚给磨破了,有些疼。
远处传来震耳的炮竹响,震得她的心“咚咚”的跳,她觉得自己离目标不远了,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终于是走到了,面前是个镇子,她抬头看面前的座牌坊,牌坊上写着字——宸庄。
这里有许多的人,他们笑着,穿着新衣,游走在两旁开着的摊市,宅邸的门上贴着倒置的福字,门柱上还贴着春联。
孩童们在街上疯跑着,嬉笑着,有的手里还举着红彤彤的、圆圆的、裹着糖的果子串。
她不知道那叫什么。也不敢上前去问,只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着眼前的热闹,她很明白的,自己融不进去,她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份从来不属于自己的热闹。
她大概懂了、清醒了、知道了什么是无根之灵。
除了修为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友。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无牵无挂,也不知要为何悲喜。
太阳西沉,天落下雪来。街上的行人少了,孩童也被自家的大人牵走,依依不舍的与伙伴们互相告别。
有个乞丐坐到她旁边,把自己紧紧地缩起来,一动不动的窝着。
她已经见过了一场雪,如今是第二场了。
“小丫头,你有什么吃的吗?我饿……”那乞丐突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溯漪扭头看他,浑身瘦骨嶙峋,裹着一件宽大的破烂衣裳,身上散发着馊味,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卑微的乞求,露着无奈的痛苦。
她虽不忍心,却也毫无办法。
这世间,不止百态。
有人高高在上,也有人卑微到尘土中;有人喜上眉梢,也有人忧心如焚;有人衣食无忧,也有人朝不保夕......
“对不起,我也没有吃的。”她说。
“唉,是我糊涂了,你一个小丫头,这大过年的,哪儿找什么吃的去啊......”
“什么是过年啊?”
“嗬,都不知道什么是过年啊?你不会是哪儿山头出来的妖怪吧?”那乞丐有气无力的开着玩笑。
“也许是。”说不定啊......
“小丫头,话说的有趣,过年啊,就是人们除旧迎新的节,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灯火一盏一盏的亮了。街上也只剩了零星的几个人,小贩都撤了摊子回家了。
有个买东西的路过他们面前,甩手扔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馒头,溯漪想了想,捡起了自己的那个馒头,追上了那个人举起馒头,道:“您的,还您。”
买东西的大婶不解的看着她:“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乞丐,我大发慈悲给你的,怎么着?还嫌少啊?”
“我不是乞丐。”溯漪抬着头,毫不退缩的看着那大婶的眼睛。
“瞧瞧你那德性罢、还不是乞丐?这馒头你不要是不是?”那大婶抓过馒头,扔到一边去,有只狗过来,叼去了。
“不要正好,我喂狗,反正喂狗和喂你也没什么区别!好心当做驴肝肺,真是找晦气。”那大婶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溯漪走回墙根那儿,乞丐正顾自的啃着那已经冷硬了的馒头,见她回来了,忍不住说:“你傻吗?有吃的就不错了,你怎么还给拿回去?”
“我不是乞丐。”溯漪捋了捋头发,手指蹭到了额头的红印处,那里正有些发烫。
“你大概以前也是身份不凡吧?”那乞丐啃完了馒头抓了把雪塞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咽下去,他有点噎到了。
“我不记得了。”
“行了小丫头。我就先走了,你也还是快去找个地方落脚吧。”乞丐拿起放在一边的棍子,一瘸一拐的走了,溯漪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腿是瘸的,右手还缺了三根手指头,左手缺一根。
落脚啊......溯漪坐在那里,看着窗户纸透出暖黄的光衬着天上飘下的雪花,还有那不时映出的人影......就这儿吧,反正她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这里,的确很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