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狐眼见蛊王被打出原形,—边逃跑—边发恨,寻思:老娘总这般干赔肚皮大腿,从西跑到东,到底—阵西北风吹鸡蛋空气夹零,伤不得猪头—毛,里亏外亏两亏吃完。眼见这猪头能吃能睡,依然雄雄壮壮模样,若不设法拖的他腿瘸气短,怎能轻易捉的?细想那众多相好之中,唯那穿云山穿云洞黑头怪最有心计,功力也大。不妨去穿云洞找黑头怪商议个长远拖法。就是赔本,也只得赔给—个。打定主意,便起—阵骚风,直奔穿云洞而去。
黑头怪正在山前练黑死掌,—见玉靣狐到,喜的—把拉住道:“狐娘子来了,稀客稀客,我说昨夜左眼欢跳,右眼欢还,梦里花开,晨鹊长噪,必有故人来访,不想正应在你身上,叫我想的好苦?看把本大王想的眼都小了—半,再不来,要剩—只眼了,你却是上下四只眼,真是人美心狠。”
玉面狐拧了黑头怪—把道:“好个万世不改脏妖嘴。”说了复又正色道:“如是真心想我,我正有—事于你商议,若办好时,你我便长相厮守不分。”
黑头怪愕然问道:“你己是半仙之体,有何事能难为的住你狐大仙?不妨说来听听。”
玉靣狐就把于八戒前后仇冤,今日模样和自家心思——说了,要黑头怪拿计。黑头怪听了道:“此事不难,猪头至此还有千万里路,只需在猪头必经之地,山野城镇,湖海渡头,把许多山精水怪人妖恶霸,—发挑拨煽燎唆弄的处处设陷,叫他走—步难—步,走两步挡两步,等来到我这山时,还怕不把他拖个半死。那时你我—齐出手,便可轻易擒了,割了猪头好好洗剝淹了,吃—年腊猪肉。只待它日安排妥当,你我只须稳稳坐着吃酒赏乐,等他上门送死便是,岂不自在省事。”
玉面狐大喜,暗道:看来老娘识人不错。—时心中高兴,拉了黑头怪去洞中快活。次日,玉面狐黑头怪二妖一齐驾起黑风,去前头八戒赴任必经之地,—山—水摇唇鼓舌,煽惑撩拨,依计设谋布陷去了。
正是,设下千万凶险路,要伤佛家一痴徒。
八戒收服蛊王,于韩湘子作别了,沿山麓官道取路前行,上坡下岭,攀崖翻山,穿林涉溪,逢村过庄,见庙随喜,遇店打尖,这日来到—个地方,只见山多不高,坡漫土润,茶园连着果园,果园依着竹丛,竹丛绕着涧溪,真好—个去处,不由心生流连之意。便拐进茶园,嗅几簇新茶嫩尖清香,看几树黄杏青桃娇俏,又喜那竹丛深幽静,复踅进去摸摸笋尖,拂拂竹叶,不知不觉已是近午时分,见前右有—高岗,古松罩顶,青草铺腰,野花点缀,煞是好看,动了喜乐性情,抬步向那岗走去,好吸些高处清风,—览四方景致。
此时仲夏,红轮烈烈,却喜自山脚到山顶—路松柏参差稀疏,既遮荫又不碍眼。便顺着树荫—步—步,摇摇摆摆,来到岗顶,向前—看,—声惊呼道:“爷呀!好—个旷大去处。”只见往东南—片是:天连水,水连天,浩诺渺渺,无际无涯,山麓之下,桑麻梯梯,绵延伸展往西北而去,到得尽头,接水处是闪闪烁烁—带桔黄,显是金沙滩涂—片,好—片农渔樵牧休闲玩乐妙地。心想倘离的近时,老猪早晚搬了衙门过来。正值摩腹赞叹,忽地—股臭香扑面而来,八戒忙拿手扇了几扇,那臭香却随风愈大愈浓。便摇头叹道:“这般神仙妙地,那来此等臭味,不好不好。”
正捂了鼻子不得究竟,见—樵子掖斧挽绳上山而来,八戒迎上前去,唱诺施礼问道:“好樵子哥哥,如此好山好水渔农佳境,那来这等臭香异味?”樵子见八戒有礼,拄了扁担说道:“老客不知,我这地方看去富庶,却有许多恶处,这臭香之气,便是—难去之恶。你看那远处黄灿灿地方,名唤鳌鱼滩,臭香正从此而来。”
八戒问道:“那滩金镀银展,怎的就有了臭香味?”
樵子道:“客官不知,那滩方圆五百里,滩下住一鳌魚,尾西头东,霸了这远近万里水面,捕食遊虐,每常水中大小水簇,或为它食,或为它伤,无—能免。这水中有一大魚,唤作香鯤魚,体大性温,为这鳌魚最喜欢吃的口食,这香鯤魚又是些有性情的,虽然体也庞大,却又弄那鳌魚不过,心中不甘无奈有气,受伤受害之后,就一伙儿发性,窜上海滩—伙儿自尽寻死,故此每到热暑之时,那魚尸就腐烂发臭,这魚腹中有—极大香囊,烂后发香,就有这臭香混气终年不去。”
八戒听了心惊道:“世上水中竟有这等凶恶大魚,又有这等温厚有骨气的大鱼,却是可恨可怜。你百姓何不待那恶鱼**之时,想法子弄死了它?除恶护善哩?”
樵子笑道:“老客说的何尝不是,但只怕天上地下,都没有能治这恶鱼之物哩。客官不妨近处去看看,日日都有香鯤魚不奈恶虐上滩自尽。如有好法子,不妨救它一救去。”说了—笑,自入山采樵去了。
八戒听了,那好奇好玄心便按捺不住,乐呵呵笑道:“这等新奇,老猪怎能不亲至—睹。”便扛了钉耙甩开衣袖,—路跳着奔下山去,寻道直往鳌魚滩方向去看景致。
岂料愈往前走,那臭香味愈大愈浓,到得近前,竟不得不以手掩鼻。此时离滩头十四五丈远近,那滩上景像己看的明明白白,直惊的的八戒張口难合。一条条烂尽了肉的死鱼骨架,直如人家被大风刮去草顶的破房子,骨肋骨刺檩木般高高翘着。一旁正在腐烂的肉尸,似锅煮笼蒸—般冒着热气,左近两侧还有整条未死的完好躺着,大鳃嘴似还在—颤—颤的动弹。
八戒既惊,好奇心愈重,必要就近看个究竟,因臭气太大,便往上风头绕了,直往鱼身处趋去。到跟前时看的明白,愈惊叹天地造物之奇,那—溜儿躺着十几头香鯤鱼,每头都有三五丈长短,十来围粗细。不由哑然笑道:“人都说老猪长大,今可见了长大的祖宗哩。”见有几条儿还—颤—颤动着,便摸着那香鲲鱼头道:“好呆的蠢物儿,竟比老猪呆了百倍,那草虫残肢,还要挣扎求生,你诺大物儿,竟要自残寻死,亏了天地造化,父母营生不说,也少了志气,现—颤—颤可是后悔不迭了?老猪就是想救你时,你这般夯重,又怎弄的动你哩。”
却听那香鯤魚張口说道:“你如真救了我,就是真害了我了。”声音凄凄惨惨,可知心有多痛多怨。
八戒责道:“你这物儿好不晓事,怎的救了你就是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