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一片枝盘根错的灌木间赫然挂着许多血红的果实,馥郁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蹲下去,只见浆果一个个晶莹剔透,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宝石,镶嵌在翠绿的藤蔓上。藤蔓上一根根尖刺似利刃,轻轻一碰就能划破手指,这样的利器也正好可以保护娇嫩的果实。浆果薄薄的外皮下是流动的红,娇艳欲滴,隐隐泛着的暗红的微光。
源源不断的香气勾引着人的味蕾,扶茱咽了咽口水,手刚刚伸出去,又急忙缩了回来。
“这……这些能吃吗?”她将信将疑地指着身前的几个果子。
沧玦笑着点了点头,又凭空变出了一个小竹篮递过去:“摘够这几天吃的。”
扶茱不客气地接过,俯着身在灌木丛中穿梭,精心挑选。
说穿梭,她也是小心翼翼地移动,那些果子看上去一碰就破,只能左躲右闪地避开;说精心,也不过是看哪个好摘一些,血红的浆果每一个都精雕细琢,根本没有虫蛀或者腐烂的。
她一路往深处走去,丝毫没有发觉已经离入口越来越远,低着头左顾右盼。
脑袋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石块一样坚硬,扶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脑袋向后退了几步。
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见鬼了不成?
扶茱敛眉,伸出一只手臂探了探,摸到了一块冰凉。好像有一堵隐形的石墙把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那边的世界她看得见而摸不着,远处还有一大片的浆果丛,她却无法再跨越一步。
远处,沧玦立在灌木丛中,白袍曳地,血色浆果衬得他雪白的衣衫泛起微微的粉色。三千墨发用一根翠玉束起,多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漆黑的眸仿佛是无底的深渊,颔首静静地望着扶茱的一举一动,眼底暗潮涌动。
有些事,终究逃不过水落石出。
扶茱没有注意到沧玦异样的目光,琢磨着篮子里的果子应该是够了,吃个三四天应该是不成问题,至于眼前莫名其妙的结界,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扶茱……”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年老的沧桑。扶茱吓得浑身一抖,寒气从脚底直窜上脑门,手中的篮子随之滑落在地,装着的果子依然完好无损。
如果她没听错,好像是从结界另一方传出的,听这声儿,是人是鬼?
“扶茱啊……”对方见她没反应,又唤了一声,轻飘飘地在身侧回荡,扶茱几乎能感到喷在耳边的热气,她的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什么……什么情况……
尖叫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冷汗顺着鬓发滑下,粘在脸上。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她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那道站在远处的白影。炽热的目光投射过去,可沧玦仿佛并未察觉到她这边的情况,盯着一处发呆。
扶茱欲哭无泪,内心狂吐槽。
我的个仙君哪,您倒是吱个声啊!神仙不都是喜欢降妖除魔的吗,她身后的这只怨气这么重,您老人家怎么还不来收妖!
“扶茱……”那声音低缓沙哑,似乎并没有恶意,给人的感觉好像只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在呼唤晚辈。
她一定是魔障了,这荒郊野岭的哪儿会有什么慈爱的长辈,不是妖魔鬼怪她就谢天谢地了。
“好孩子,别怕……”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的气息好像微弱了许多,“咳咳……爷爷……爷爷的时间不多了……”
爷爷?她何时又多了个爷爷,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老头儿认错人了吧?
但……他唤她扶茱,他孙女居然也叫扶茱?这会不会又太巧了点儿。
那人的喘息更重,努力抑制着咳嗽。扶茱似乎看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背,单薄的双肩因咳嗽而颤动着,面孔不真切,在如血的夕阳下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黑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扶茱啊,咳咳……爷爷希望,你要开心地活着,切莫因仇恨……”
老人的话未说完便没了声音,伴随着空气中他最后一丝气息随风消逝。
世界宛若一下子没了声音,死一般的寂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梦醒了,心却是活生生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脸上好像有滚烫的液体划过,一发不可收拾,泪水模糊了视线,扶茱蹲下身子,手抱着双腿,死命地揪着布料,仿佛要发泄尽所有的痛苦,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发丝曲曲绕绕地铺在地上,她恍若未觉,抱紧小小的身躯蜷缩在灌木丛。
她在哭?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为什么要哭?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感到心似乎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疼得她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