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边,房屋只能隐隐约约地辨别出朦胧的轮廓,诺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丝光线,静得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沧玦走在前面,黑夜对他好似没有任何影响,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而扶茱却不行,得时刻低下头关注脚下有没有石子儿、小坑,在保证稳的同时,还要跟上前面那人的步伐,免得一个晃神就跟丢了,这荒山野岭的迷失方向,着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好在沧玦还是很体谅地时不时停下来等等她,才使这段路走得不是那么艰难——虽然等她浪费了很多时间。
她没有问要去哪,沧玦也并没有开口,两人好像有一种默契。
要去哪儿?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在黑暗中,前方那抹欣长的身形和饥肠辘辘的肚子便是她动力。好像只要跟着他走,就永远不会迷惘。
不知道跟着走了多久,前方逐渐有了细微的光亮,顺着光线看去,似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待两人走进,她才发觉那莹莹的白光把这片灌木照得如白昼一般,四周都是光,柔和温润,寻不到它的源头。
灌木层层叠叠,枝干上一圈一圈地盘绕着不知名的藤蔓,如小蛇一样紧紧包裹。
一片灌木丛……不吃草,难不成他就让她啃树叶?
沧玦的脸在层层光华下愈发让人移不开眼,他嘴角一勾:“伸手。”
扶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地摊开手掌。
沧玦的指尖划过她的手指,短暂的冰凉触感令她的身子禁不住微微一颤,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指尖就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
话说,她真的只是想吃点儿东西,为毛还要割手指?
扶茱抬眼看向沧玦,见他眉头也不皱地同样划破手指,下手毫不犹豫。
两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下,在褐色的泥土上融汇,又飞速地浸入其中。
一霎时,眼前的光线徒然增强,扶茱始料未及,急忙闭眼。强光久久未散,她仿佛又陷入了无边的混沌中,空无一物,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跑着,跑着,像是踏进了一个永远出不去的地方,白茫茫地没有边际。她能做的,只有拼命地大喊,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阵回音。
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了,独自在未知的地方像无头苍蝇乱闯,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恐慌。
就像很久以前,被鹿群排斥,被雄鹿欺负,她无动于衷。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纵然冰冷,此刻也无比温暖。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她不顾一切地抓紧抓紧,力气之大几乎要把那只手捏碎,手上冷汗涔涔,黏糊糊的,可就算是如此,那只手也没有松开,力度不大,却很是牢固,让她的心莫名地安宁,仿佛低缓的声音在说:
“莫怕,有我。”
原来,她对孤独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只是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能共同分担的人。
强光减退,扶茱缓缓睁眼,视线逐渐清晰,一切归于平静。
她的手依旧放在身旁,刚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她分明看见了沧玦右手上的一块红印,很深,很深。
即使他故意把手用衣袍遮住,她还是看到了。
她那么用力,那道痕迹那么显眼,遮住又有什么用呢。
心上一块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触动了,扶茱耳根烧红。
沧玦察觉她灼热的视线,心知藏也藏不住了,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我手无妨,你还是先填饱肚子。”
“哦……嗯。”扶茱心猿意马地答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身侧的一角,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咦,他刚刚好像说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