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北凤宫变(8)
妃夜伸手,就在快要触及她的面颊之时,她“蹭蹭”地后退两步,像只受惊的小羊羔一样避开了。他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容更深了,“唔,看来秋秋对我的身材很满意,鼻血满面都不愿擦拭。”
端木季秋摸了摸脸,只觉得有种“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感觉。留鼻血了?难怪方才觉得鼻子痒痒的,只是一直觉得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没抓住,于是在想涅槃的事情,从记忆中搜索凤凰血脉的信息,想着书上说凤育十雏,妃夜身上觉醒的凤凰血脉是哪一雏。
想着想着,没注意是留鼻血了,只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可想而知现在脸上的样子有多滑稽了,若一会以这副模样出去,殿外的人肯定浮想联翩,要狠狠地脑补殿内发生的事情了……
语言,有时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比如现在,端木季秋要否认妃夜的赖皮话已是不能,不论她说什么,都是越解释便是越掩饰,毕竟,流鼻血是事实,在见过不~着~寸~缕的妃夜后才流鼻血也是事实……她无可辩驳,只能气呼呼地瞪着妃夜,心里赏他百八十个“不要脸”!
端木季秋心里骂了还不过瘾,看着笑话她的两张一样的脸,眼珠一转,坏坏地干笑两声:“别说,要不是你们俩不是同时出生,我真要怀疑当初先皇后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了!”
她话音一落,妃夜和飞光面上的笑容齐齐僵住,互看一眼,视线移开。
端木季秋不知道,他们自己却是知道的,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妃夜只比飞光在时辰上早了那么一点点。
“你怎么知道本宫母后当年生的不是双胞胎?”妃夜斜着身子,笑着问,自称变成了“本宫”,眼里已无半点温柔或开心的笑意。
“呃……”端木季秋惊愕,她不过起了坏心,随口一说,不是又要扯出什么真相吧?她不想知道太多秘闻真相……
飞光怔住,目光里燃着星星之火不可思议地看着妃夜,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哪怕他是必须夭折、要被处死的那个,他也希望先皇后当年生的双胞胎里有一个是他,这样,至少,他是有家人的,是有亲人的,他成为孤儿便不再是可怜而是一种恩赐。
妃夜凤眼流转,寒冰点点,扫过正在天人交战的两人,“长姐比本宫早一步出生,不过……早夭……”
他通过屋顶破开的大洞,看向布满星辰的夜空,在他们看不见的方向,神色变成了怅惘,双眼迷离。
都说生龙凤胎是大吉,是有福之人,为何皇长姐早夭?为何母后枉死?为何皇小妹多年来生死不明?
都说长姐是病逝,可他知道,不是,只是,他不能说,当年,长姐必须是病逝……
面上浮起苦笑,贵为北凤皇长子,后来成为北凤太子,他这一生过往的时光中,总是在权衡中妥协……
再回首,眼底已清明得只剩寒冰,面上已恢复平日里似笑非笑的神色,上扬的眼角,让他布满寒冰的眼里依然散发着妖冶与邪魅。
端木季秋看向妃夜,长风从破口处灌入,胡乱吹起他宽大的衣袍,似冥河边孤寂落寞的曼珠沙华。心念一动,又看向同样衣宽袖广还带着白色面巾的飞光,同样衣袂飘飘,就像那渡过冥河到达对岸飘然欲仙的曼陀罗华。
松了口气,那故事里肯定有不少隐秘之事,不过还好,还好他没有说其中的秘闻。
飞光有些失落,原来和他并无半点关系,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没有什么不同。
又自嘲地笑了,真是的,他凭什么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幻想?白日梦也不该做成这样的。
北凤后妃若真的生了双生子,怎会允许二子同时存活于世间?
这些年,他在妃夜身边已经亲眼见证了皇家人的绝情残忍与淡漠了。
亲人如何,家人又如何?一切都不如利益,不如江山来得重要。
他飞光从来都不是悲春伤秋之人,此时却似顿悟一般,心头大震,起了离心,不愿再留在妃夜身边,不愿再留在北凤……
不喊痛,不一定没感觉。
不要求,不一定没期待。
不落泪,不一定没伤痕。
沉默,不代表自己没话说。
快乐,不代表自己没伤心。
离开,不代表自己很潇洒……
端木季秋自顾自地取出帕子擦拭脸上的血迹,“你还有父亲!妃夜,不去看看你的父亲么?”
“不用了。”扫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父亲,与端木季秋四目相对,“有你在,他肯定没事的。”
妃夜突然给的绝对信任,让端木季秋觉得不适应,偏过头看向皇榻上的皇帝,避开对视。
“可我没能拦住他们,如今国丧钟声已响……”
“无妨,太子薨逝的消息未传出去即可。”
见端木季秋不解,他不带任何温度地笑了笑:“父皇早就想传位于我,只是我不愿。”
端木季秋哑然,好似他这皇位接任得很无可奈何。
妃言觊觎这个位置,却因为他的亲生父母,他注定没有这个资格。
妃夜不贪这个位置,却因为身上的责任,没有选择。
几次不经意间见到别样的妃夜,知道他心中是痛的,是苦的。
微笑有时就像创口贴,虽然掩饰住了伤口,但是心痛依然。
“妃夜……”她顿了顿,“我们始终都在练习微笑,终于变成不敢哭的人。”
妃夜闻言,瞳孔微缩,手一抖,掌中摩挲的莲花勾玉差点滑落。
哭?他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女子,在殿外惊天动地地哀嚎一声:“言儿!”
端木季秋与妃夜相视一笑,不用出去他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本不欲理会她,她却不放过他们,在外面嚎完会,又扑向殿内:“皇上啊——!”
妃夜运起内力,让殿外的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打断玉妃的嚎叫声。
“父皇还好好地活着,玉妃娘娘这是在为谁嚎丧呢?”邪魅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