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
黑瞎子走的很干脆,只留下了一封信。
解雨臣坐在窗子边吹风,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吴邪只好自己动手。
“我爱你……的逆否命题?”吴邪晃了晃信纸,“这什么鬼?他在控诉你不爱他吗?”
我爱你的逆否命题,你不爱我。
解雨臣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以前说过,我爱你,换个说法,如果有一个人是我,那么这个人爱你。”
“哈?”
“那么逆否命题就变成了,如果一个人不爱你,”
“那么这个人,不是我。
『流年』
解雨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眯眼晒太阳,怀里抱着一只花猫,神态安详。
黑瞎子从屋里走出来,下巴搁在人头顶,伸手摸了摸花猫的脑袋,花猫舒服地“哼”了一声。
“后不后悔?”黑瞎子问他。
“不后悔。”解雨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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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蹲在院子里趁着月色观察他种的那几棵青椒,花猫在他身旁打了个哈欠,舔舔爪子。
解雨臣从屋里走出来,拿着水壶给海棠浇了浇水,连着青椒一起。花猫见他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值不值得?”解雨臣问他。
“值得。”黑瞎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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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海棠还没发芽,有个人翻了墙,遇见一个小姑娘。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新酿已经香醇,两个人有时想,幸好当初翻了墙。
『清明』
每年清明我们家都会去城郊的墓园,今年也不例外。早上起来天就灰蒙蒙的,出发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伞站的有些远,看着大人们在那边冒雨摆放祭品。转头看见另一边不远处也有个人,撑着一把黑伞,安安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我心中有些奇怪,能在这安葬的人大多都非富即贵,再不就是名人,所以来祭拜的朋友家属也都有一定的排场,比如说我家,次次都全家出动,二十几个人,颇有架势。
但那边不一样,他就一个人。他面前的墓碑也有些小,至少比我爷爷的小了一圈。墓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祭品,只放了一束花,应该是那人带来的,已经被雨水打的有些蔫了。
出于好奇,我往那边走去,惊讶地发现那人长得还挺好看,比我们班班花的男朋友帅多了。于是我立马有了搭讪的心思。
“叔叔,这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他转头看向我,声音意外的好听,“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唔。”
之后就是尴尬的冷场。我绞尽脑汁想着话题,不料那人先开口道:“他是一个……嗯特别有趣的人,有些神经,挺难相处的。”
我心道叔叔你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果然朋友间不是志同道合就是优劣互补。
那人继续道:“但是他正常的时候还是蛮像个正常人的。”
我心说完了完了,叔叔你给他带的不正常了。
本来我还想继续听下去的,他们之间一定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但是妈妈在叫我了。
我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往回跑,半路还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把伞移开了,雨水慢慢打湿单薄的衬衫。他抬头去看天,侧脸线条好看的不得了。
就是不知道他脸上的痕迹,是雨水还是眼泪。
『输赢』
他赢了吗?
他用累累伤痕换来了吴小佛爷。他用天真不再换来了千军万马。
是啊,他赢了啊。
他终于如愿所得地踏过敌人的尸体,来到门前等候故人。他终于有资格和那个强大如神佛一样的男人并肩站立。
是啊。他赢了啊。
可是那三个字让他瞬间就溃不成军。
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他赢过了神。却输给了时间。
『佛说』
听说西藏是个好地方。
解雨臣去了一趟。
他跪在佛像前,旁边站着的住持低颂了声阿弥陀佛。
佛像庄严而肃穆,一刀一刀精雕细琢。院中挂着的经幡被风吹出声响,上面原本斑斓的颜色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显得有些暗淡。
屋内角落点着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解雨臣看着佛像,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遗憾呢?”
住持也看着佛像,手中佛珠圆润,“因为这是一个娑婆世界。娑婆即遗憾。”
『不解』
黑瞎子一直以为家族是解雨臣的负担。他不想再看到解雨臣疲惫的样子了。
于是他千方百计的毁了解家,然后带着一身的伤很开心的去见了解雨臣。
解雨臣跪在地上,眼神空洞,满是绝望。
那天的雨明明下得很大,却怎么也浇不息他身后解家祖宅燃起的火焰。
“为什么……为什么!”黑瞎子朝他大吼。
“你不懂!你不懂!”解雨臣歇斯底里。他的脸有一半重度烧伤,狰狞可怕血肉模糊。
解雨臣拿起手枪,手抖的厉害,子弹却瞄的很准。
正中心脏。
他转身走向火海,犹如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
黑瞎子在他身后仰面倒在地上,雨水从天空中落下。
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些刺耳。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花儿爷……瞎子不懂啊……”
『粉衬衫』
在最开始的时候,在解雨臣还是穿白衬衫的时候,黑瞎子就认识他了。
那时候解雨臣还是个孩子。
那天解家死了不少人。
解雨臣从内堂走出来,手里紧握着蝴蝶刀。白衬衫被血染的鲜红,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刺痛了黑瞎子的眼。
外面下着雨。解雨臣摇头拒绝了黑瞎子的伞,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天。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打在他还单薄瘦弱的身子上,把血色冲淡。
黑瞎子站在他旁边,屋里伙计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处理尸体。
“当家的。”黑瞎子轻声唤道,看着他身前迷惘倔强恐惧狠厉的孩子。
解雨臣摊开掌心——洗去鲜血后重新变得素白,虎口有薄薄的茧。
只是身上的衬衫,留下了淡淡血迹,怎么也洗不净。
远远望去,竟像是一件粉衬衫。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黑瞎子在解雨臣身边停留了十一年。
不多不少,正好是解雨臣的一整个青春。
他失落的样子,他骄傲的样子,他难过的样子,他开心的样子,他全部见过。
只是终究敌不过世间。
原来遇见你,就已经用尽了我们所有的缘分。
『嫉妒』
吴邪从没有看到过解雨臣那个样子。
他在床的角落里缩成一团,浑身抖得厉害。
杯子摔在地上,旁边一片水渍,因为铺了厚重的地毯才没有碎掉。
吴邪最初只道他是做恶梦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吴邪打开灯,调到最暗。解雨臣看着他,咬了咬牙。
他恶狠狠地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吴邪,所有的人都想让你死的那种日子?所有希望你活着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没有任何理由活着,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所以我有时候多嫉妒你啊吴邪……你知道吗?”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听起来就像是在呜咽一样。
『背叛』
“当家的,解家怕是保不住了,您还是快走吧。”
解雨臣“哦”了一声,没有反应。
车子已经备好,停在后院,随时可以离开。
他烦躁的看了眼手机,还是钻进车门,对司机吩咐到,“先去北苑。”
那里有他的一处私宅,先去避避吧,他想。
司机应了一声,回身给了他一枪。
解雨臣捂着胸口,咳嗽的断断续续,没想到司机也是他们的人,看来这次真的是玩完儿了。
“当家的,被背叛的滋味如何?”司机笑笑,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痛快。
解雨臣淡淡撇他一眼,“只有来自最亲近信任的人的伤害才叫背叛,我都不记得你叫啥了。”
司机气急败坏,又补了一枪。
解雨臣笑笑,慢慢闭上眼睛。
他哪里有被背叛过呢?可笑。
最亲近信任的人啊……他哪里有资格拥有呢?
所以啊……他从来都没有被背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