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狼』
王盟给来人倒了杯茶,把茶壶放在雕花木头桌子上,退到一边。
“小佛爷,你就开口说两句吧。好歹叫黑瞎子一声师父,你的话他多少能听点儿。”
最近黑瞎子不知道怎么,把道上搅的一片血雨腥风。连着下了好几个凶斗,捞上来的东西都贱卖了。还专门跑去别家盗洞口守着,人一出来就抢,不给就往死里打。
吴邪喝了口茶,安静听他说完,淡淡笑了。
“他就是匹疯狼,如今能拴住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说什么有什么用。”
更何况,还是匹失了伴侣的独狼。
『糖葫芦』
其实解雨臣小时候就见过黑瞎子,只不过他忘了。黑瞎子也不说,毕竟从树上掉下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当时他在树上看着底下那肉呼呼的小孩子哼着软软地调子,下去买了串糖葫芦想套套近乎。
无奈再上来的时候因为拿着糖葫芦单手滑了一下,整个人黑乎乎一坨直接摔趴在地上,糖葫芦也脱手飞出,沾了一地的灰。
第二次是在天寒地冻的北京。解雨臣捧着热茶突发奇想地要吃糖葫芦,吵着黑瞎子出去买。黑瞎子万般不情愿地去了,等磨磨蹭蹭回来后发现人走茶凉,只看到解雨臣留在桌子上的字条。
堂口有人反水,惊动了条子,我过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吃了。
最后一次是在黑瞎子背上。荒郊野外的解雨臣突然想吃糖葫芦。于是黑瞎子把他背到附近一个小村子,踹开买糖葫芦的老大爷家门,两人浑身是血的把大爷直接吓昏了。黑瞎子只得自己在厨房找到了当天买剩下的糖葫芦。
“你醒醒啊,现在我有糖葫芦了,你怎么不要了啊。”
黑瞎子抱着安安静静的那人,声音嘶哑而绝望。
『中秋贺文之月饼』
今天是中秋。吴邪一大早就给每个人都发了短信,又把小哥从床上揪起来扔出去打扫卫生。
胖子立马就来了,因为吴邪说要给他个惊喜。解雨臣回了个嗯,说是查完账本再过来。黑瞎子买了吴邪要的东西慢悠悠地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苏万,夹着本五三,原因是即便中秋佳节老师依然丧心病狂地布置了许多作业。而黎簇为了抄作业也凑热闹来了。
吴邪一向冷清的小铺子一时间乱哄哄的,于是王盟被派去维持纪律。
把早就泡好的莲子放进高压锅压熟压软再拿出来捣成糊,接下来就该炒了。吴邪炒了一会儿嫌累就把小哥抓过来干活,自己折腾五仁馅去了。
中午胖子和黑瞎子一起下的厨房,整了几个简单的菜。吃到一半解雨臣来了,黑瞎子转身去了厨房把专门留给他的菜端出来。
下午云彩来了,这是吴邪给胖子的惊喜。云彩一来就笑眯眯的跟大家打招呼,进厨房和吴邪一起做月饼,胖子就在厨房门边晃悠。
客厅里解雨臣看着黎簇抄作业,有些惊讶,“主观题你也抄?”
黑瞎子坐在沙发另一边看喜洋洋,苏万捂着脸,换来黑瞎子不屑轻瞥,“没童年的小子。”
我的童年是五三,我骄傲,我自豪……
小哥无事可做,看了一圈众人,回楼上的房间睡觉去了。
再晚些时候,秀秀和阿宁一起来了,说是在门口碰着的。秀秀挽了袖子洗了手,“我喜欢红豆沙馅儿的,准备了吗?”
阿宁道:“我喜欢绿豆沙。”
云彩把装了馅儿的盆端出来,“去客厅做吧?厨房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忙活了一天,吴邪看着压好模的月饼在烤箱里一圈一圈转,呼了口气,嘱咐刚被胖子叫醒的小哥看着,去客厅和胖子小花打扑克。
等到了晚上,吴邪把月饼端到院子的石桌上,看了一眼月亮。
“今天是红月亮,新闻说很难得。”
小哥站在他旁边,拿起一块五仁月饼,咬了一口,又送到吴邪嘴边,让他也尝尝。吴邪嫌弃地挑了另一边咬了一口。
解雨臣站在树下眯着眼看月亮,随手拿起一块月饼往嘴里一塞,脸色顿时扭曲,尼玛为什么会有青椒……身后黑瞎子笑眯眯地给人披上一件外套。
苏万和黎簇则在争夺最后一个抹茶月饼,不远处阿宁和秀秀分别端着一盘绿豆馅和红豆馅,并且试着尝了尝对方的月饼。
胖子想伸手去拿月饼,被云彩一木勺子敲了回来,“洗手没?”
“洗了洗了!当然洗了!”
王盟兜儿里揣着吴邪今儿个给他涨的工资,喜滋滋地咬了一口莲蓉馅儿月饼。
要我说啊,中秋当然要大团圆啦!
『一只花妖』
解雨臣把一盆茉莉搁窗台上放着,浇了浇水,阳光把屋子烤的暖哄哄的。他侧身轻瞥一眼,“要打出去打,别脏了我的地儿。”
黑瞎子笑道:“好一只花妖。”
『一名道士』
黑瞎子想了想,写了张符点着了篝火。吴邪看他一眼,从怀里摸出几个红薯丢进去,“想不到你还是个道士。”
“混口饭吃呗。”黑瞎子耸耸肩,开始擦枪。
『一个人类』
“你俩认识?”黑瞎子挑眉,小哥也往这边看过来。
解雨臣道:“吴邪从小就有阴阳眼,那时候他是惟一看得见我的人类。”
『一位天师』
黑瞎子接过刀,“啧”了一声,又扔还给吴邪。
“好东西,留着吧。用我们张大天师的血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辟邪。”
『哦,当然少不了一只胖子』
“阿花,你在吃你的同类,”胖子严肃道:“我以为你是一只有素质的妖。”
解雨臣夹着花菜的手堪堪停住。
——
“我只知道小花是花妖,具体是什么花我不知道。”
——
“小花哥哥?他在哪里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
“你是妖,我是人。我凭什么信你?”
——
“嘀嗒。嘀嗒。嘀嗒。”
——
“我不知道喜欢什么。但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
难过到……想要世界都颠覆。
——
『有些人,注定生而为王』
黑瞎子眯着眼看那人,身子有些瘦,眉眼却干净好看。
“解雨臣。”那人淡淡道:“风雨,王臣。”
『有些人,你看不到他的悲伤』
他拐了几个弯儿,迷路了。转过屏风,正好遇着解雨臣。
他脸上刚卸了厚重的油彩,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轮廓分明。
解雨臣见是他,抬眼笑道:“好巧。”
『有些人,坚强到你只能沉默』
黑瞎子严肃道:“你就不会喊救命么?”
解雨臣靠着墓道,脸色苍白的厉害,鲜血从指缝中漏出,语气仍旧平静,“喊救命有什么用?只会向敌人暴露你的位置。”
黑瞎子沉默。
『雨还在慢慢下着』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吴邪点了根烟,站到窗边,“你呢,小花?”
“我吗。”解雨臣意义不明的笑了笑。
——
解雨臣道:“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
黑瞎子笑道:“哎,我好像没子弹了。”
——
吴邪脸色不太好,习惯性的去摸烟,“他布的局还没结束,或说,从他死的那一刻,这个局才真正开始。”
——
小哥看着他的眼睛道:“保重。”
——
“喀啦。喀啦。喀啦。”
——
“解雨臣——”黑瞎子咆哮道。
『海』
吴邪在秋天去了一趟北京。他现在身体已经不大行了,受不得北方的冬天,还是杭州养人。
到解家是下午,正好赶上下午茶。解雨臣命人端了果子和糕点在院子里,自己沏了壶花茶。
吴邪道:“你倒是会享受。”万恶的资本主义。
解雨臣道:“压力太大容易秃顶,我的脸不适合这种发型。”
“……哦。”
吴邪抬头看天,小小一块,四四方方,像是镶在四合院上空。
很纯粹的蓝色,干净的不真实。
他又看向对面的解雨臣,正垂眼安静喝茶。不管他身后的怪物有多可怕,他总是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只是可惜了那块小小的,四方的天空,原本应该是一片海的啊。
『怨』
黑瞎子走的时候有些凄凉。
解雨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寒酸的墓碑前。伙计上前道:“当家的,该走了。小佛爷还在等您呢。”
“走。”解雨臣收起伞钻进车里,摁了摁眉心,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晚上。雨也像今天一样下着,却怎么也冲不淡身上的血腥味,直到现在他还能闻到。
解雨臣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有什么在心底生根发芽慢慢滋长,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包裹,几乎喘不过气。遮蔽了天空,在他的世界里开出巨大而妖冶的黑色花朵。
那是名为怨恨的魔鬼。
『谎』
黑瞎子这次接的活儿有点儿麻烦,得出国一趟。解雨臣给他办了张假身份证,连着三天没合眼,愣是挤出半天时间去送黑瞎子。
黑瞎子坐的是轮船,因为查得不那么严。解雨臣嗅着空气里的咸腥气味,眯眼看黑瞎子渐渐消失在人潮中。
三个月后,解雨臣从吴邪那收到了黑瞎子给他的喜帖。婚礼定在一周后,在法国举办,那是个浪漫的地方。新娘是个中法混血,长得很漂亮,眼睛有几分像他。
解雨臣呆呆地瞅了半天喜帖,道:“太远了,去不了。”
吴邪点了点头,道:“好,我去和他说。”
吴邪走后,解雨臣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锁了三天,出来之后和往常一样,冷静沉稳,只是带着一身酒味,嗓子从此也毁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
只是有时候吴邪会想,没有新郎,没有新娘,更没有那一场浪漫的婚礼。
他只是坐了一艘会沉的船。
『回家』
黑瞎子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王盟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黑瞎子。
吴邪推门而入。
他蛮想笑的,但是笑不出来。
他把手里的木盒子递给黑瞎子,道:“这是他的骨灰。”
黑瞎子慢慢转头,起身,虽然隔着墨镜,但吴邪能感觉到他眉眼间几乎溢出的温柔。
他小心将盒子接过来,轻声道:“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