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京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我变得更加慵懒。
然而,我却喜欢这样白净皑皑的世界。漫天飘雪的时候,能感应到内心的宁静。人就是这样,在平静中渴望起伏,而又害怕起伏。就爱情而言,平静中会渐渐死去,所以有时需要点缀,哪怕只是雪花。
我们迎来了平安夜。
外国节日在中国盛行的源头正是大学,因此每逢平安夜圣诞节的时候,全中国的大学都要沸腾。当然,还有情人节之类的。
我们在院里各自房间侧面堆了三个雪人,也许还有着童话般的象征意义。雪人手臂附着魔法杖,头上戴着圣诞帽,熊猫眼,圆鼓鼓胖乎乎倒也可爱。
我们还在院子中间添置了一棵圣诞树,两米多高,树枝挂满星星,树干缠绕着装饰灯,打开后一闪一闪亮晶晶。还真有点过节的气氛。
天黑时分雪也停了,寒意袭来。我们捡了一些干柴枯树,生了一堆篝火,围坐四周。
石碧云依偎在我怀里,柳思彤坐在吴魏的大腿上,章璟环抱着阿伟。我们各自说着曾经的梦想,拥抱真实的现在,畅想着遥远的未来。这些主题,都与爱情有关。
这个平安夜有点特别,特别美好,美好得不那么真实,只想停留在这一刻。火焰照耀了我们的脸庞,燃烧着我们的青春。
“你有梦想吗?”石碧云忽然问我。
“当然有,没有梦想的人是可悲的。”我说。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她说。
“娶你。”我说。
“我是说你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她说。
“以前的不记得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梦想是会自动更新与时俱进的。”我说。
“大致呢?比如儿时的梦想。”她说。
“儿时的梦想早已不具备现实意义,再说小时候想当科学家什么的那也不是梦想,而是理想。”我说。
“两者有区别么?”她说。
“理想藉由崇高之名,梦想则是无数幻想的汇总。简单来说呢,理想通常很具体,梦想往往很抽象。”我说。
“我想当一名画家,你说是理想还是梦想?”她说。
“都不是,因为你已经是了。”我说。
“照你这么说,那我现在岂不是没有生活目标了?”她若有所思。
“梦想实现了不好么?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无法实现。”我说。
“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每天看着你,你也看着我。”她说。
“是你看我看着你,还是我看你看着我?”我说。
“怎么这么拗口?爱情不就是你看我我看你么?”她说。
“不对,爱情不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而是我们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你说是吗?”我说。
“嗯嗯,有点哲理。”她说。
我沉浸于梦想这样的字眼,有人说梦想是注定孤独的旅行。也许吧,不过那是梦想未实现之前。有了梦想,才会去追求;有了追求,才会执着;有了执着,才会感受到存在的价值。梦想如此,爱情也一样。当爱情是梦想的时候,生命会更加绚烂;又或者,会更加孤独。
在异乡的平安夜静静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带着情意浓浓的倦意相拥而眠,这样的幸福,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
2
MerryChristmas!
沿途到处都是这样的祝福语,作为元旦前夕的预热节日,很受推崇。从沿街的布景就能看出商家的精心安排,顺应大众心理才能适应市场需求。
大学校园里,每逢过节都特有气氛,这个我以前还不觉得,在石碧云她们学校才深刻体会。可能从前是孤家寡人,对外界事物漠不关心,无论周遭如何热闹都是抱着于己何干的心态去看待。何况大多数节日都得男女同过才显意义,除了青年节。男女搭配,在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尤其是过节。
不远处空旷的户外成了玩乐的好去处,堆雪人打雪仗,我们孩子似的嬉笑打闹迎风跳跃。
石碧云今天穿着红色的风衣,戴着红顶白边的圣诞帽,再配上牛仔裤和长靴,修长的身形顿时显现。秀发飘扬,在她华丽小跑的一刻,我追上前抱住她。
她呼着气说:“你干嘛呀?继续扔雪球。”
我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对着她深邃的眸子吻了一下,说:“MerryChristmas!”
她长长的睫毛一眨,随即跳开,大声说着:“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我玩心大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打小就玩过,这次是一对一,倒也很有童趣。
追逐的乐趣在于放逐,所以每次快追到她的时候我都故意放慢脚步,吓得她迅速跑开又乐得她哈哈大笑。
那边厢也玩得起劲,柳思彤嗔怒声不断,追着吴魏满地跑;阿伟对着章璟张牙舞爪,章璟不以为杵反以为喜。
在青葱的岁月里,我们都只是孩子。
在这个北风萧萧的下午,我们的疯癫竟还出了一身汗,可见我们的激情和投入。去学校澡堂洗完澡出来,空气更加湿冷。回到小院,吴魏捡柴生火取暖,柳思彤作陪。我跟阿伟去超市买些吃的喝的,准备煮火锅。石碧云和章璟在家收拾屋子。分工完毕各自行动。
白天玩乐晚上吃喝,我竟真的想不起以前的圣诞是怎么过的,也许成天睡大觉。
“这两天过得可真快!”章璟幽怨地说。
“那就叫你老公多陪你些日子。”柳思彤说。
“就是啊,熊伟,顾逸文没走你也不许走。”石碧云插话道。
阿伟看着三女无辜地说:“我又没说马上就走,你们也太敏感了。”
“最好别走了,长住得了。”柳思彤说。
章璟殷殷看着阿伟,显然这正是她心里的希望。
“我也想啊,可是下个月还要考试。”阿伟说。
“你们大四了还有考试啊?”吴魏问起。
“没什么课倒是真的,无关紧要的考试也是有的,但毕竟还没有毕业,偶尔会有些事情,比如写论文啊什么的。”我代为解释道。
石碧云转而问我:“你论文不是老早就在写了吗?”
我噜噜道:“这是个长期过程。”
石碧云和章璟不再作声,柳思彤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过完元旦吧!怎么样?”我扭头看着阿伟说。
“好吧。”阿伟点头说,不舍似的。
“好吧。”章璟低头说,认命似的。
我抿了一口二锅头说:“别把气氛搞得怎么低沉,你们只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没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这么一说,石碧云马上来了精神,拉着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我说。
“切……”石碧云发出一个感叹词,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就知道你在调侃我们。”柳思彤也说。
“明年实习的时候我们来北京。”阿伟冷不丁忽然说道。
“我可没说来北京实习啊?”我对阿伟说。
“你不来我也要来。”阿伟语气淡定而执着。我终于看到他眼里的坚持。对生活,或者是对爱情。
“可不许骗我。”章璟对阿伟说。
“我答应你,明年我来北京陪你。”阿伟说。
“嗯,我等你。”章璟说着依偎在阿伟怀里。
“你们先别亲热,喝完酒回房再温存吧。”我说。
吴魏藉由已经吃饱喝足了要休息,柳思彤就扶着他进去了。
“这天也够冷。”我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抱着石碧云说:“你冷吗?要不你先回房吧,可别跟着我挨冻,那我得多心疼啊。”
“好吧。你们两个也少喝点,要不把火锅搬到房里来吧。”石碧云说。
“嫂子,不用了,你先回房休息。章璟,你也回房吧,外面冷。”阿伟说。
“也好,那不妨碍你们哥儿俩了。”章璟回房去给阿伟拿了一件外套披上。
石碧云也跑去给我拿了一件大外套披我肩膀上。
我跟阿伟有一搭没一搭瞎扯,看来彼此都很满意目前的状态。又或者不太满意。人总是习惯两端思维,要么好要么不好。我们现在被爱情包裹的感觉,自然是好的;被生活抽离的现实,自然又是不好的。谁能肯定这里就一定属于我们?
夜愈深则寒意愈浓,没坐多久我跟阿伟就各自回房了。
“没再多聊会?”石碧云还没睡。
“太冷了。再说酒也喝完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喝完了可以再去买。”她说。
我没有搭理她,和衣倒在床上。
“快去刷牙,一身烟酒味,讨厌你!”她埋怨了。
“以前你还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说是男人味。”我说。
“可我现在不喜欢了。”她说。
“为什么?”我说。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说。
“你今天怎么了?”我说。
“没怎么。”她说。
“别无理取闹了好吗?”我说。
“谁跟你无理取闹了?反正你就要走了。”她说。
“你巴不得吧?”我说。
“是啊是啊,我巴不得你马上走。”她动怒了。
本就有点晕乎乎,听她这样说,借着酒劲,我起身打开房门,径直走出小院。
“喂,顾逸文,你去哪里?”她追出来问。
我没有理会,继续走远。
“你别走了,我不要你走。”她冲过来抱住我,寒风中穿着睡衣,瑟瑟发抖,眼泪哗哗。
我忽然有些心疼,一把抱起她回到房间。
我没有心思说话,抽着烟。
她低泣着说:“大半夜的你要跑哪里去?”
“随便去哪里,缓解一下郁闷的情绪。”我说。
“你郁闷什么?”她说。
“没什么,就是郁闷。”我说。
“是因为我说要你走?”她说。
“不是因为你说要我走,是我真的要走了,我舍不得你。”我说。
“我知道你马上要回去了,所以我的心情也很低落,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的。我说的是反话,我不想你走。”她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爱说反话这是常理,也因为这样的常理往往生出许多误会。当然,大多数的误会并非真的误会,只因情绪使然。比如我刚才的怒气出走。
“好啦,别哭了,不然明天起来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我哄着说。
“那你不许再走了。”她抱紧我说。
“我答应你,一辈子不离开你。”我说。
“你保证?”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