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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627——696节

627

黄牛文化节的开幕式会场设在城南黄牛养殖基地旁边的荒滩上,会场主席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看台的门楣上挂着“高堂县第二届黄牛文化节”的大字横幅;看台周围,围彩旗招展,几个巨大的彩色气球下垂着长长的条幅,写着“热烈欢迎省市领导莅临指导工作”“热烈欢迎四海有志之士共谱黄牛事业新篇章”“牛郎养黄牛牛显神灵逢织女,织女巧纺织织出锦绣小康图”等等;看台的前面有个二层台,上面坐着一支百十人的准备表演的高跷队;再往前是由县农业局、畜牧局、水利局、化肥厂等农业或涉农部门以及乡镇代表组成的方队;方队的后侧,就是有城关镇组织的千牛方队,事先由工作人员用白石灰打出了均与的长方形格子,每个人都牵着牛守在格子里,牵牛者都身着迷彩服;会场的入口,高搭彩门,门内的两侧站着县实验小学和机械厂中学的军乐队。

春水蹲在格子里,他的牛卧在格子里,周围不少格子里都是小槐树村的,他们不停地说笑着。四下里,黄灿灿的一千头鲁西黄牛,有的站着有的卧着。

春水说,杨六郎摆过牤牛阵,今天咱摆的是牝牛阵。

傍边有人说,他摆牤牛阵为了对付敌人,咱摆牝牛阵为嘛哩?

春水说,县里的意思可能是让全国都知道咱这里的黄牛怎么个好,完了再买牛的时候就买鲁西黄牛吧。

“咚咚锵,咚咚锵——

嘟嘟嘟,嘟嘟嘟——”

军乐队奏响了欢迎的乐曲,春水赶紧站起来,把牛也拽起来,站好了,自己规规矩矩地牵着牛缰绳靠近牛嘴的地方,和别人一样,站在方格的左前方。

挺长一溜轿车来到彩门外,整齐地排南北两侧,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车上下来不少人。县里的部分头头脑脑纷纷迎上去,握手,问候,然纷纷往会场里走,来到主席台,按名签座定,军乐队的演奏停了,下面立时安静了许多。

县农委耿主任主持会议,他走出了,站在麦克前说,现在开始开会,进行大会第一项,请欣赏民间艺术表演《牛气冲天》。表演者,县城关镇青年高跷队。

骤然,密章锣鼓敲击声和悠长唢呐声响起,头戴黄牛面具腿绑半米多高高跷的表演者坐在舞台上整齐地排列着,随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晃动着摇摆着。突然密章的锣鼓敲击一停,变成了一下一下的鼓点和声,“咚——咚——咚——”,和着鼓点,唢呐声也变整齐短促吹奏,表演者的摇摆晃动骤然加剧,双腿的高跷往一起一别,一百多人的表演者齐刷刷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主席台上不少人站起来鼓掌喝彩,台下也想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628

玉洁爹赶着牛车进了兽医站。

629

会场正在演出文艺节目,是器乐合奏,乐队有锣鼓二胡唢呐笛子等民族乐器,也有长号提琴萨克斯等西洋乐器,最后一排,是十名手持牛角号的乐手,弯弯长长的牛角号。节目虽然说不上有多精致多有层次,可也是很有特色,特别是那整齐的牛角号声不时在民乐和西乐间嗷嗷响起,把全场的气氛烘托的热闹而喜庆。来宾和观众纷纷鼓掌喝彩。

主持人手拿话筒走上台,说,下面请县委副书记、县长孔兆兴同志讲话。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牛叫声。

孔县长看看身边的刘副省长,低声说,有牛叫声显得挺乱的。

刘副省长不失时机地笑着说,一声一声黄牛叫,一步一步农家笑。黄牛艺术节吗,牛不叫还真就不够氛围。

主席台上,县里头头脑脑绷着的脸放松了,会场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孔县长站起来,鞠个躬,又坐下,开始讲话,到会的各位领导、同志们、以及农民朋友们,大家好,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刘副省长以及各位领导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对艺术节的成功召开表示衷心的祝贺——现在,我就全县牛养殖规模、质量以及具体做法进行汇报,恳请大家批评指正……

630

玉洁爹牵着牛来到县兽医站,看收发的老汉从屋里迎出来瞅瞅玉洁爹和他的牛说,大兄弟,闹病了?

玉洁爹看一眼自己的牛说,可不,好几个兽医都给看了,药也没少吃,就是不见好。

老汉说,哎呀,你来得真不凑巧,就留下几个看摊的,都去开会了。

玉洁爹往里看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办公室的门都关着。

玉洁爹说,都去开会了?

老汉说,噢,今天不是黄牛艺术节开幕吗,站长琢磨省里的到这里就得近两个小时的路,再参观一下,开幕式结束早不了,就告诉站里参加的人,完事儿今天下午都不来了,明天正常上班。

玉洁爹说,来的真不是时候。

老汉说,改天再来吧。

玉洁爹牵着牛往回走,说,嗯,好吧。

631

刘副省长对着麦克说,该县在黄牛养殖中,采用了基地章中养殖与农户家养相结合的方法,是理性的,值得称道的;该县扩大规模而不片面追求规模的做法,是理性的值得称道的;该县积极推动黄牛外销工作所作努力,也是理性的,值得称道的。到会的各地市县的同志们,要认真地汲取经验,结合自己的实际,因地制宜地拓宽农民致富奔小康的道路……

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632

玉洁爹赶着牛车,走出兽医站。

633

春水牵着牛往前走。

戏园子门口贴着巨幅海报“省吕剧团经典巨献,传统吕剧《牛郎织女》”,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锣鼓声和依依呀呀的唱。

春水路过小剧场门口,听到门口的喇叭里传出女主持人圆润悦耳的声音,下一个节目,SD快书《牛,黄牛》,表演者,济南军区文工团高君宇,大家鼓掌欢迎——

交易会上,牛的买卖也挺红火,一辆一辆装满黄牛的卡车,鸣这喇叭,慢慢前开……

春水沿着牵着牛继续往前走。

634

玉洁爹赶着牛车出了县城,沿着国道往东走。

牛似乎知道是回家,脚底下格外麻利。

玉洁爹摇晃着手中的鞭子,吆喝着牲口,喔喔喔——驾驾——

一辆大卡车从后面驶来,在将要越过玉洁爹的牛车时,前方左侧的村道上冲出一辆摩托车,斜冲到卡车的前面往东去,卡车司机连忙一边往外打方向盘一边踩刹车,摩托车手往前一哈腰,一加速,一溜烟往前冲去。

卡车没有撞上摩托车,但卡车的左前脸一下撞到牛头上,刹住了。

牛“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大滩。

玉洁爹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自觉地喊着,牛,我的牛——

司机打开车门跳下来,见牛抽搐了几下不动了,摇摇头,又几步抢过来抓住玉洁爹的手说,大叔,你没事儿吧?

有路人停下来看,稀稀拉拉围了几个人。

玉洁爹的眼泪流露出了,只喊,牛,我的牛——

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两千,递给玉洁爹。

玉洁爹地说,怀着崽儿呢,我的牛——

司机说,大叔其实你也看见了,刚才那摩托车也有责任,要不是躲他,也出不了这事儿,他可是跑了。

玉洁爹说,可怜我的牛哎——

司机说,牛肉,牛皮还能卖些钱。

玉洁爹说,我这可是两头牛,怀着崽儿呢。

司机又掏出五百块钱,递给玉洁爹。

玉洁爹接过钱,说,各位,帮帮忙,给我把牛装到车子上。

玉洁爹解开套车的牛套、大肚以及小肚的拦绳,把板车推出去,拉到前边,车尾着地,对着牛头,推住车把。

司机和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牛装到车上。

司机摇摇头,一边往驾驶室走一边说,倒霉,晦气。

司机上了车按按喇叭,开走了。

玉洁爹拉着板车慢慢往前走。

635

春水牵着牛沿着公路往前走。

春水突然看见路上有一滩鲜血,尽管有人用土埋过,依然清晰可辨,上面有凌乱的车胎印记,蒙了一层灰尘。

春水惊了一下,自语道,车祸!肯定是又出了车祸,不知道谁又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儿。

就在这时,屠夫刘一刀从后面赶上来,说,看来是伤着人了。

春水说,刘叔,肉卖完了?

刘一刀说,嗯。过黄牛节去了?

春水说,是。你先走吧。

刘一刀说,我先走了。

刘一刀的摩托车超过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636

屠夫刘一刀骑着摩托车从后面赶过来,看看拉着板车的玉洁爹,喊道,是玉洁爹吧?

玉洁爹回头看了一眼,把车靠边停了,说,嗯。

刘一刀靠边停了车,走过来,问,牛又咋的了?

玉洁爹看一眼车上的牛,道,完了。

刘一刀说,你这是咋的了?咋就养不住牛呢,养一头死一头,简直就是牛魔王。

玉洁爹肃然道,倒霉,这些日子我简直是太倒霉了。

刘一刀凑过来说,老哥,牛卖我吧,要不一会淤血了,肉都不好卖了。

玉洁爹知道他想捡漏,说,,不卖,回去自己卖肉,给多少钱都不卖。你把血给放了,血归你。

刘一刀看看他没说话。

玉洁爹说,再给你点钱。

刘一刀说,嗨,什么钱不钱的,赶紧把血放了,不然一会儿淤血了,肉就不鲜亮了。

玉洁爹点点头。

刘一刀从车上拿出刀和几块塑料布,来到板车旁,把板车往路边拉了拉,在道边的土上挖个坑,把塑料布铺到坑里,把刀叼在嘴里,双手扯住牛的一条前腿,蹲个马步,一用力,把牛翻了过来,往下扯了扯,牛脖子正好搭在土坑上。胖屠夫一刀下去,鲜血流了出来。

胖屠夫把塑料布扎好,装进一个兜子里,挂在车把上,说,到家我再帮你收拾。

玉洁爹点点头头,说,行,你先走吧。

刘一刀回头看了看,说,那不是,春水在后边呢,牵着牛,马上就到了,要不你等他一会儿?

玉洁爹回头一看,之间远远有个人牵着牛慢慢往前来。

玉洁爹说,是他吗?

刘一刀说,错了管换。

玉洁爹说,你先走吧。

刘一刀点点头,骑上摩托车走了。

637

春水坐在车帮上,赶着牛车,拉着死牛,往前走。

玉洁爹坐在另一侧车帮上,低头看着死牛。

638

刘一刀来到玉洁家,把路上的事儿对玉洁说了。

玉洁瞪大眼睛看着刘一刀,说,是吗?我爹没事儿吧。

刘一刀把刀子钩子之类的东西递给玉洁,说,人没事儿,一会就到家了。

玉洁娘也迎出来,说,真的吗?

刘一刀点点头,说,我回去吃一口,马上回来。

玉洁娘说,你就在这儿吃一口吧。

刘一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放心,我马上回来。

玉洁和娘相互看了看。

玉洁娘说,好像是没伤着人。

玉洁推出自行车,说,我去迎一迎。

639

玉洁骑着自行车疾驰在公路上,她远远看见春水坐在车帮上赶着牛车,爹坐在外侧的车帮上,她脚下加紧迎了过去,问,爹,你没事儿吧。

玉洁看看玉洁,说,好好的,啥事儿没有。

玉洁拐过来,跟着牛车后面,慢慢地骑着车子。

春水看看玉洁,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玉洁说,谢谢你了。

春水长出一口气,说,谢啥呀,一个村里住着。

玉洁爹说,你先回家,把盆盆罐罐刷干净。

玉洁说,那我就先走了。

玉洁爹摆摆手,说,走吧。

玉洁骑着自行车超了过去。

640

牛车来到玉洁家院外,春水和玉洁爹都下了车。

春水慢慢把车赶进院里,喝停牲口道,吁——

玉洁爹抬着车把。

春水把牛套解开,卸下拉车的牛,说,叔,我把牛送回家。

玉洁爹放下车把,拉住春水,说,吃了饭再走。

春水牵着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到家把牛喂了我再回来。

玉洁爹说,家里啥都有,牛就在这儿喂。

刘一刀拎着工具兜从屋里走出来,说,你就在这儿吃。

玉洁也从屋里走出来,说,吃顿饭咋啦,又没有毒。

春水并没停下脚步,说,我顺便到家了告诉我爹一声,让他在大喇叭里喊一喊,看看谁家要牛肉。

641

春水回到家,对李满仓说,爹,玉洁家的牛死了。

李满仓睁大眼睛说,啥?玉洁家的?

春水说,对。

李满仓说,死了?

春水说,死了。

李满仓问,啥时候的事儿?

春水说,今天,就今天

李满仓说,唉——,真是倒霉他娘哭孩子——倒霉死了,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不是病死的吧?

春水摇摇头,说,汽车撞死的,牛不是不怀崽儿吗,玉洁爹到县里去看,回来路上,让车撞了,在路上,刘一刀帮着放的血,我用咱家的牛帮他拉回来的。

李满仓叹口气,说,唉——,他家快成屠宰专业户了。

李满仓问,人没事儿?

春水说,没事儿,汗毛都没伤到一根。

李满仓说,那也够倒霉的。

春水说,司机也赔他钱了。

李满仓说,不该赔?

春水说,刘一刀正给他收拾呢。牛肉的事儿你一会儿在大喇叭里喊一喊吧。

李满仓点点头,说,嗯,要是病死的咱可不能管这事儿,我可知道那头牛可是挺瘦的。你再去的时候瞅着点儿,看看弄出的内脏有没有毛病。没事儿了我再在大喇叭里广一广。

春水点点头。

642

春水骑着自行车来到玉洁家院子。

刘一刀利落地扒完牛皮,正准备开膛。

玉洁一家人正忙忙呼呼打下手。

刘一刀指着牛腿,说,你来的正好,把着牛腿。

春水伸手抓住牛腿。

玉洁爹端来几个大盆放到刘一刀跟前,说,他叔,我倒是要看看这牛肚子里到底有啥毛病,怎么就是不长肉?

刘一刀一边开膛一边说,对,真有毛病这下货就不能要了,埋到树底下当肥料吧。

刘一刀一件一件地把牛的内脏拿出来——肠、胃、心、肝、肺、肾、脾等,除了肠胃,他一边往外递给玉洁爹一边仔细地端详着,还一边不停地摇头,嘴里不时地自言自语着,挺好的,也没啥事儿呀。

刘一刀把牛胆用刀摘出来时,皱了一下眉头,说,好像有点不对劲,挺硬的,可能是瘤子吧?

玉洁爹接过说,打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玉洁爹配合着刘一刀把胆割开,从里边取出一块小苹果大小的扁圆形黄色石块。

刘一刀愕然。

玉洁爹也惊呆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说,牛黄吧?是,应该是!就是!!

玉洁娘凑过来,问,是吗?

春水也凑过来。

玉洁爹压低了声音说,这事儿就咱们几个人知道,谁也别告诉。

众人点点头。

玉洁爹一溜小跑来到大门口,关上大门。

春水问刘一刀,道,这玩意儿挺值钱吧?

刘一刀肃然道,可不,一两牛黄一两金。

玉洁问,这玩意儿有啥用?

刘一刀想了想,说,我听人说,好像是贵重药材。

玉洁爹拿起牛黄,洗干净走进屋里,关上房门。

玉洁对娘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玉洁推起自行车,来到大门口。

玉洁娘打开大门。

玉洁走出大门。

屋门打开,玉洁爹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玉洁娘听到动静,回头问,还关吗?

玉洁爹说,关!咋不关?!

玉洁娘关上大门,上了门闩。

玉洁爹关上屋门。

春水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满仓的手机,说,爹,没事儿,可以广一广了。

643

李满仓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喊,乡亲们注意了,注意了,玉洁家的牛从县里回来的时候,让汽车给撞死了,我约莫着收拾差不多了,谁家要牛肉就过去看看——

644

玉洁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委会,下了车子,立好,走进屋里。

645

玉洁来到村委会,走进办公室,对李满仓说,二大爷,我想麻烦你点事儿。

李满仓慨然道,你说。

玉洁说,我想用电脑查点东西。

李满仓并没动,迟疑着说,噢——

玉洁说,最多十分钟。

李满仓指指电脑,说,你自己来吧。

玉洁来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拿出纸和笔,放在电脑桌上,在搜索引擎栏里输入几个字“牛黄收购”,点击回车键……

646

玉洁家的屋门打开,玉洁爹一脸紧张地从屋里走出来,来到大门口,打开大门。

马三子立在大门口。

玉洁爹一惊。

马三子看看玉洁爹,面无表情地说,大白天的,关着大门,干嘛呢?造原子弹呢?

玉洁爹端详着马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咋不敲门呢,吓我一跳。

马三子冷着脸,学着电影里鬼子的强调,说,八路的伤员、粮食藏在哪里,说出来,皇军有赏。

玉洁爹干笑着说,这孩子,跟叔开玩笑。你早就来了吧?

马三子说,我刚到门口,你就把门打开了。

玉洁爹问,是吗?

马三子说,那还有假。

玉洁爹问,割点牛肉?

马三子伸出三根手指。

刘一刀手起刀落,割下一块肉,装进方便袋里,丢到电子秤上。

马三子看看秤,掏出钱,说,你用这玩意儿都多余。

刘一刀接过钱,说,买家心里也得有数。

马三子拎着牛肉走出院子。

玉洁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玉洁爹看看刘一刀,说,那事儿他知道没有?

刘一刀说,不知道。

玉洁爹说,你是说你不知道他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说他不知道?

刘一刀不耐烦地看看玉洁爹,说,我啥都不知道。

玉洁爹对刘一刀说,割五斤肉。

刘一刀手起刀落,割下一块肉,装进方便袋里,放到电子秤上。

玉洁爹看看秤,说,不愧叫刘一刀。

玉洁爹把牛肉递给春水,说,春水,你没少帮俺家的忙,这是一点心意。

春水摆摆手,说,我不能要。

玉洁说,给你你就拿着。

玉洁爹说,麻烦你告诉你爹,乡亲们上回就挺帮忙的,这回咱这牛肉便宜点儿卖,一斤便宜五毛钱。

刘一刀说,先按这个价卖着,剩下的我包圆。

春水看看大家,点点头,说,那好,牛肉的事儿我就不用操心了,那我回去了。

春水把牛肉挂倒车把手,骑上自行车出了院子。

647

春水走进村委会办公室,对李满仓说,爹,你再在大喇叭里说一说,玉洁家的牛肉便宜卖,每斤便宜五毛钱。

李满仓看看春水,说,好吗?不好吧?

春水说,玉洁爹说上回乡亲们就挺帮忙的,也算是表示一点感谢吧。

李满仓说,噢——,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不好。

春水说,就按他说的,不然要是卖不出去还会怪你哩。

李满仓点点头,走到扩音器前,打开开关,对着话筒喊,乡亲们注意了,为了感谢乡亲们,玉洁家的牛肉每斤便宜五毛钱,谁要赶紧去,去晚了就没了。唵——我再说一遍……

648

梅贞仕沿着村街王玉洁家走。

来福媳妇跟在梅贞仕身后不远处往玉洁家走。

听到大喇叭里的声音,梅贞仕停住脚步摇摇头。

来福媳妇走过来,说,梅大哥。

梅贞仕说,来福家的,干嘛去?

来福媳妇说,我想去割点肉。

梅贞仕说,听见没?便宜了,为啥便宜?

来福媳妇看看梅贞仕,问,为啥?

梅贞仕说,从BJ到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

来福媳妇疑惑地看着梅贞仕,道,喔——

梅贞仕接着说,你是做买卖的,比我清楚,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

来福媳妇依然疑惑地看着梅贞仕,道,噢——

梅贞仕又说,你没见他家那牛瘦的,皮包骨头,脊梁骨象刀刃。

来福媳妇说,难道有病?

梅贞仕说,反正我是不知道,你说呢?

来福媳妇似有所悟,道,噢——

来福媳妇转身往回走。

梅贞仕也转身往回走。

649

来福媳妇回到小卖店,见门口站着刘快嘴、马莉等几个人。

刘快嘴说,你这娘们,干啥不吆喝啥,你干嘛去了?

来福媳妇说,玉洁家的牛不是死了吗,我寻思去买点牛肉,走到半道,听说他家牛有病,我就回来了。

刘快嘴说,噢——我还寻思给丽娜多买点呢,这回不用了。

马莉说,是啊——?

刘快嘴转身匆匆往回走,说,我得赶紧告诉俺家老梅。

来福媳妇说,你不买东西了?

刘快嘴说,不吃牛肉就不着急了,我寻思买五香面呢,那就等到赶集买花椒面吧。

来福媳妇一皱眉头,说,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

650

刘快嘴沿着村街匆匆往前走。

秀玲从家里走出来,说,着急忙慌的,你这是干嘛呢?

刘快嘴压低了声音说,俺家那口子去买牛肉了,我听说他家牛有病,找他,不买了。

秀玲点点头,说,是吗?

刘快嘴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那还有假?

秀玲转身往回走,道,噢,是这样。

651

刘快嘴走进玉洁家院子,见院里没几个买肉的。

刘一刀问,买多少?

刘快嘴说,不买,我是来找俺家老梅的,他来没来过,他买没买?

刘一刀摇摇头,说,他没来。

刘快嘴又问,他没买肉?

刘一刀说,他没来咋买?你买多少?

刘快嘴转身往外走,说,我不买,我是来找人的。

652

刘快嘴从玉洁家走出来。

红叶迎面走来,问,我看你从玉洁家出来?

刘快嘴说,啊——,对。

红叶问,他家肉卖没了?

刘快嘴说,有的是,哪有人要啊。

红叶一脸疑惑,问,啊?

刘快嘴压地了声音说,别告诉别人,我听说他家牛有病。

红叶一愣,道,噢——,是这样。

653

红叶沿着村街往回走。

菊花手里攥着钱迎面走来,道,你不说去买牛肉吗?去晚了?

红叶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他家牛有病。

菊花转身往回走,说,噢——,多亏碰上你了。

红叶说,别告诉别人。

红叶点点头,说,放心。

654

玉洁家院子里,玉洁爹看看刘一刀,说,你说怪不怪,不光成色好,还便宜,咋就没几个人来买呢?

刘一刀皱皱眉头,说,庄稼人,就是怪,越便宜越不买,越给钱还越不卖。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

玉洁爹看看刘一刀,说,这可咋整?嗯——,开始你不是说了,剩下的,你都包圆吗?

刘一刀看看玉洁爹,笑了,说,我是说剩下的我包圆,可你这里压根也没卖多少啊。

玉洁爹说,没买多少也是卖剩下的嘛。

刘一刀眨眨眼睛,说,嗯——男人嘛,说了就算,我说包圆了,可没说多少钱一斤包圆。你便宜五毛别人不要,你也不能这个价格给我吧?一斤便宜一块,行就过秤,不行你给我收工我回家。

玉洁爹摇摇头,说,太便宜了。

刘一刀说,牛黄都杀出来了,你还跟我计较?

玉洁爹依然摇摇头,说,忒便宜。

刘一刀说,司机也赔你钱了。

玉洁爹眨眨眼,长出一口气,说,好,过秤!

刘一刀兴奋起来,说,这就对了嘛,你吃肉,总得给我们留点汤喝吧?!。

655

春水走进自己屋里,掏出手机,拨通玉洁家的电话,说,喂,叔,我是春水,你家肉卖完了了吗?

玉洁爹的声音,真是邪了门了,压根就没卖多少,没招儿,最后都卖给刘一刀了。

春水说,是吗?真是——我也想不明白了——我就是想问问,寻思要是没卖完,就再在大喇叭里喊一喊,要不我帮着卖一卖都行。

玉洁爹的声音,难得你还想着这事儿。

春水说,噢——都卖没了就好,是,那个——都是我爹让我问的。那行我挂了。

就在这时,李满仓在窗外喊,春水,吃饭了。

春水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656

丽娜和梅冬一前一后走进来梅贞士的屋子。

刘快嘴笑着说,今天我听说玉洁家的牛死了,我寻思你这身子,多买点牛肉补补,可听说他家牛有病,就没敢买。

丽娜点点头,说,是不能卖。不过我也没那么娇气。

刘快嘴说,不是娇气不娇气的事儿,等赶集的时候再说吧。

丽娜摇摇头,说,不用,我看有不少人是困难时期生人,至今不也挺健康的吗?

刘快嘴说,不一样不一样。

657

李满仓从屋里走出来,看看春水,问,跟谁打电话呢?

春水说,一个同学。

李满仓问,刚才你说我让你问的啥?

春水说,噢——是这样——一个朋友——

李满仓说,不是同学吗?

春水连说,也没啥。

658

饭桌上,春水说,爹,你说得还真对。

李满仓说,嗯?

春水说,我告诉你牛肉降价的时候,你一直说不好,结果真是,玉洁家牛肉没卖多少,没几个人去买。

李满仓看着春水,道,我就说嘛,不好。咋样?照我说的来了吧?

春水说,他家牛肉大都让刘一刀买走了。

李满仓点点头,道,噢——也好。

春水问,你是咋知道降价不好的?

李满仓看看春水,道,嗯——这些年的咸盐白吃了?吃饭吧,甭管这事儿了。

春水说,知道不,玉洁家的牛杀出了牛黄。

李满仓一惊,牛黄?

二大娘也一惊,说,你是说咱赔给他家的那头牛?

春水点点头。

二大娘问,多大?

春水用手比量一下,说,有——月饼这么大吧。

李满仓惊道,啊——

二大娘问,挺值钱吧?!

李满仓说,应该值不少钱。

春水皱皱眉头,说,说不清。

二大娘看着李满仓,厉声道,那可是咱家的,一天到晚比谁都明白,就是明白不到正地方,这个你咋就没看出来?

李满仓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想到啊,那棵大树还不掉个叶啊?!

二大娘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李满仓看着她,说,牛已经给人家这么长时间了,当时孙会计当的说和人,当时就算没占便宜,咋说不能算吃亏。这个时候再说别的,说不出去了。

春水说,我觉得也是,玉洁的手残了,赔多少合适也是没法说的事儿。

二大娘心有不甘的样子,说,就这么算了?

李满仓说,假设牛在咱家养着,瘦的不像样了,能咋的?肯定也是卖了,卖给谁杀出牛黄,人家会承认?

二大娘说,别扭,就是别扭。

659

玉洁爹关上大门,上了门闩,转身往屋里走,没走几步,停住脚,又转回身,走到大门口,拿过锁头,把大门锁了,迈步走进屋里。

660

晚饭后,二大娘对李满仓说,要是没有那回事儿,这牛黄可就是咱的啦。

李满仓摇摇头说,这牛人家也养了好这么长时间了,能说是咱养着的时候就长了牛黄?

二大娘说,也不能就说没长!

春水尽管觉得这牛黄可能和自己多少有点关系,但还是摇摇头,这事儿孙会计给撂的,已经完事儿,这个时候再说别的,说不出去了。

二大娘说,咋说不出去了?当时谁也没说牛黄的事儿。

李满仓说,好歹我也是村干部、党员,是吧?不能三两一葫芦二两一瓢的,秃噜反帐不行。

二大娘说,你是村干部,你是党员,我不是。

661

夜深了,玉洁家的灯依然亮着。

玉洁娘坐在床上,玉洁坐在娘身边,玉洁爹坐在椅子上。

玉洁说,咱们早起早走,爹带着身份证,到城里先办个银行卡,卖了东西就把钱存起来。

玉洁爹说,你说得那地方好找吗?

玉洁掏出一张纸,说,我都记下来了。要不,找个男的跟着?

玉洁爹说,那找谁合适呢?亲戚吧,到时候管你借钱怎么办?外人吧,又不可靠。

玉洁说,那就咱俩去。

玉洁娘说,行,就你俩去,小心点儿就是了,早歇着吧。

玉洁爹走出屋子,不大一会儿,他手拿着一把锄头走进屋里,关上屋门,插好插销,把锄头里到床边。

玉洁娘看看他,说,还能到屋里来抢东西?!

玉洁爹说,防备着点。

玉洁娘拿起一根擀面杖,在手里颠了颠,放在床头。

玉洁撒么一下,拿起一个铁勺子,走进里屋。

玉洁娘拿把椅子,靠在门上。

屋里的灯先后都熄了。

662

梅贞仕坐在椅子上抽烟。

刘快嘴在床上铺床。

梅贞仕对刘快嘴说,丽娜的事儿能赶到什么时候?

刘快嘴想了想说,赶到九月份。

梅贞仕问,农历阳历?

刘快嘴说,当然是农历。

梅贞仕问,几号?

刘快嘴看看他,说,好像中旬几号,爱那天就那天呗,这是谁说了也不算。

梅贞仕说,问准了,写到月份牌上。

刘快嘴说,你说你一个老公公,关心这事儿干啥?

梅贞仕说,看看秋后能不能赶上分地。

刘快嘴说,赶上就分赶不上就不分呗。

梅贞仕说,差的多了也就算了,要是就差个三天五天的,人家把机动地种上了,可就晚个三春的了。

刘快嘴点点头,说,那咱孙子出生后马上办户口,一天也不耽误。听你的,我问准了,记到月份牌上。

663

半夜,院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

玉洁爹一下子坐起来,拉亮灯,穿上鞋,拿起锄头,往门口走。

玉洁娘跟在身后,手拿擀面杖。

玉洁也从屋里出来,手拿勺子,跟在后面。

玉洁爹一下子打开门灯,冲到门口,“咚——”的一声,腿撞在了靠着屋门的椅子上,痛得他一下子蹲在地上。

玉洁和娘赶紧扶住玉洁爹,问,怎么样?怎么样?

玉洁爹忍痛站起来,手拿锄头打开房门,走出屋子。

玉洁手拿勺子,跟了出去。

玉洁娘拿着擀面杖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

几个人紧张地到处张望。

墙头上,一只猫“喵喵——”地叫两声,窜上房顶,不见了。

几个人来的院墙边,只见一块砖头横着那里。

玉洁爹对玉洁说,你去拿手电。

玉洁疾步进屋,拿着手电走了出来,把手电递给爹。

玉洁爹左手拿着锄头,右手打着手电,一瘸一拐地在前边走。

玉洁拿着勺子跟在后边。

玉洁娘拿着擀面杖跟在后面。

他们把院子里前前后后搜索一遍,啥也没找到。

玉洁爹对她俩说,你们进屋,我到院子外边看看。

玉洁对娘说,你进屋,我到外面看看。

他们先后出了院子。

玉洁娘手拿擀面杖走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玉洁和爹走进屋,关上门,关了门灯。

玉洁爹来到灯下,玉洁弯腰看看爹的腿,道,哎哟——,出血了。

玉洁娘也凑过来,说,可不,这事儿弄得,没挡着贼,倒是把你给碰伤了。

玉洁找块棉花,拿过酒瓶,打开,倒些酒,擦在爹的伤口处。

玉洁爹扭曲着脸,忍着痛。

玉洁娘又找出消炎片,倒杯水,递给他。

玉洁爹接过来,服了,把杯子放到桌上,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那个白色的塑料袋,看了看,牛黄赫然入目。

一家人长出一口气。

玉洁爹说,没事儿了,歇着吧。

屋里的灯先后都熄了。

664

漆黑的夜色里,玉洁家的门无声地、慢慢地开了。

一个黑影轻手轻脚地闪进来。

黑影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

冰箱里的灯亮了。

玉洁爹一下子醒了,他揉揉眼睛,见一黑影。

黑影伸手拿起那个白色的塑料袋。

玉洁爹伸手抓起床边的锄头。

黑影听到动静,蹭蹭地窜出屋子。

玉洁爹快步追出去。

黑影在前面越跑越快。

玉洁爹快步地追。

黑影越跑越快。

玉洁爹越跑越慢。

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玉洁爹着急地喊,就是喊不出来。

黑影很快不见了踪影。

玉洁爹终于喊了出来,啊啊啊啊——啊——

玉洁爹一下子醒了,他急忙四下里看了看,屋里黑黑的,只见自己躺在床上。

玉洁娘使劲儿地推着他,问,咋的了?你咋了?

玉洁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做了个梦。梦见牛黄被偷走了,我就玩命地追,越追越追不上,最后都看不着影了,我一着急,就醒了。

玉洁娘自嘲地说,这么个东西都担不得了,连觉都睡不好了。

玉洁爹摇摇头,说,睡不好觉也高兴,就是——别真出啥事儿吧?

玉洁娘说,出啥事儿啊?!没听人家说梦都是反的,梦见有事儿就是没事儿,把心放到肚子里,到时候多加小心,处处留神就是了。

665

饭桌上,玉洁爹放下筷子,道,好了。

玉洁娘把存折递给玉洁。

玉洁接过存折,放进包里,又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把牛黄拿出来,装进包里,拉上拉索。

玉洁爹说,带点防身的东西。

玉洁不以为然地说,不用吧?

玉洁娘拿过一把剪刀,递给玉洁,说,拿着,你爹昨晚做个噩梦。

玉洁接过剪刀,放进包里,拉上拉索,斜跨在肩上。

玉洁爹拿过菜刀,用纸包了,放进人造革皮包里走了出去。

玉洁也跟出去。

666

玉洁爹和玉洁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往县城赶。

天似亮非亮,路上没有行人。

一阵摩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向亮起来,在寂静的村路上显得有些刺耳。

玉洁爹和玉洁考了边,慢慢往前骑。

刘一刀骑着摩托车两者车灯赶了上来,喊道,我先走了。

玉洁爹应道,哎,好。

摩托车超过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玉洁爹伸手把挂在左侧车把上的黑色人造革皮包摘下来,放到右侧车把上,右手伸开手指,借助皮包,左手把住车把,用右手把皮包挂到右侧的车把上,拉开拉索,把手伸进皮包里,摸了摸,把菜刀的刀把立起来。

玉洁也把斜挎的包拉到胸前,拉开拉锁,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剪刀,又抽出手,继续往前骑。

玉洁爹一面很快地骑着车子,一面警惕地看着两边的庄稼地。

玉洁紧跟着父亲,一边骑着车子,一边紧张地往两边张望着。

667

天渐渐亮了起来。

路上行人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玉洁爹长长出了一口气,拉上皮包的拉锁,着继续骑着车子。

玉洁也松了一口气,拉上皮包的拉锁,跟着父亲往前骑。

668

玉洁和父亲把自行车存到存车处,向汽车站里走去。

669

玉洁和父亲走进售票大厅,来到售票窗口,玉洁排队买票。

玉洁爹拎着黑色皮包,紧紧跟在玉洁身后。

670

一辆大巴车沿着公路疾驰。

玉洁坐在车上,斜挎着包,望着窗外。

玉洁爹坐在玉洁旁边,怀里抱着皮包,警惕地东瞅瞅,西看看。

671

玉洁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汽车站,沿着街道往前走。

玉洁把包斜挎到胸前匆匆往前走

玉洁爹也把包斜挎道胸前,拉开拉索,右手把着包,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行人,跟着玉洁来到公交站点,上了公交车。

672

公交车沿着街道向前行驶。

玉洁左手扶把杆,右手把着斜挂在胸前的皮包,站在车里。

玉洁爹站在旁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乘客。

673

玉洁走市进药材公司。

玉洁爹跟着走进药材公司。

674

县城肉摊上,刘一刀站在案板后,手起刀落。

一块牛肉被割了下来。

刘一刀把牛肉装进塑料袋里,放到电子秤上。

顾客挑挑大拇指,把钱递给刘一刀,说,真有准头。

675

玉洁爹跟着玉洁走出医药公司,俩人来到路边。

玉洁招招手。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玉洁爹说,咱还是坐公交车吧。

玉洁摇摇头,钻进车里,说,上车吧。

玉洁爹上了车。

玉洁对司机说,农行储蓄所。

汽车向前驶去。

676

玉洁爹跟在玉洁身后从储蓄所走出来。

玉洁放松了许多,迈步往前走。

玉洁爹也拉上了皮包的拉锁,把皮包直跨到左肩上,跟着往前走。

玉洁说,爹,咱找个地方吃点饭?

玉洁爹说,还是别在市里吃了,啥都贵,咱到县城吃。

玉洁点点头,说,好,那咱就回县城去吃。

677

中巴车沿着公路向前行驶。

玉洁坐在车上,有意无意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玉洁爹坐在车里的座位上,昏昏沉沉地打着盹,脑袋慢慢地靠在身边乘客的肩上。

身边乘客推推玉洁爹。

玉洁爹睁开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又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678

玉洁和爹回到县城,走进一家饭馆。

饭馆里坐满了人。

刘一刀坐在饭馆里,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着筷子,看见玉洁父女,连忙打招呼,见他俩没反应,就不停滴提高了声音,变换着称呼,道,李哥——老李大哥——玉洁——

玉洁看见刘一刀,拽拽爹的衣襟。

玉洁爹回过头。

玉洁指指刘一刀。

玉洁爹看见了正在吃饭的刘一刀,对他点点头,指指柜台,说,那儿——我到那儿——换点零钱——买东西找不开了,破点零钱。

玉洁停住脚步,眨眨眼睛没说话。

玉洁爹径直向走到柜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说,麻烦您给我换一下。

女老板看看他,没接玉洁爹手里的钱。

玉洁爹说,我买东西,找不开了,麻烦你了。

女老板接过钱,在手里抖了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放进抽屉里,拿出两张五十的,递给玉洁爹。

玉洁爹接过来,在手里抻了抻,塞进口袋里,转过身,对着刘一刀招了招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刘一刀说,过来一起吃吧。

玉洁爹指了指门口,说,不了不了。

玉洁夜扭身往外走,说,吃过了,先走了。

玉洁父女走出饭馆。

679

玉洁爹沿着县城街道匆匆往前走。

玉洁紧紧地跟着后边。

玉洁问,爹,咱不在这里吃饭了?

玉洁爹说,不在这里吃了,贵不说,还不能保证干净卫生。

玉洁点点头,说,噢——

俩人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玉洁爹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说,不光是这里的饭菜贵,干净卫生咱没底,更重要的,咱们不能露富,咱回家吃,对外说牛黄不好,没卖几个钱。

玉洁似懂非懂点点头,说,噢,行,就说品质不好。要是有人问得狠了,那咱说说卖了多少钱呢。

玉洁爹想了想,说,这玩意没有几个人见过,更没几个人见过咱家这一块,咱就说五千,你看行吗?

玉洁点点头,说,行。

680

玉洁爹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

玉洁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玉洁爹说,家里不少牛肉还没吃呢,放的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玉洁说,对,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

俩人骑着车子往回走。

681

春水拨通了春田的电话,说,大哥,告诉你个事儿。

春田的声音,你说。

春水说,玉洁家的牛死了,杀出了牛黄。

春田的声音,是吗?就是咱家赔给他的那头牛?

春水说,是。约莫能值个十万八万的。

春田的声音,你啥意思?

春水说,你那厂子不是缺钱吗,你试试能不能借出来。

春田的声音,资金的问题也缺,已经不是那么突出了,试试看吧。

682

春田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来到玉洁家。

玉洁爹说,你的买卖干得可是挺大,在咱村那也是蝎子粑粑——(毒)独一份啊。

春田摇摇头,说,干啥有啥的难处,就说我的厂子吧,瞅着挺像回事儿,可是难事儿也挺多,划拉划拉一大车,眼下资金还是有点短缺,只要是有钱,入股、借款、贷款都行啊。

玉洁爹说,叔是帮不上你的忙了,我要是知道谁有钱帮你联系联系。

春田说,那你就帮我瞅着点吧,我先走了。

春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

玉洁说,钱放着也是放着,就帮他一把呗。

二大娘说,应该,春水没少帮咱家的忙。

玉洁爹坚定地摇摇头,说,不行,你想想,那牛是从他爹家牵过来的,这个时候他跟咱说借钱,谁知的是真借钱还是变相要钱啊。

玉洁说,爹,我想买个手机。

玉洁爹想了想,说,你要是接着复读呢,手机就先不买;要是不复读呢手机就更不要买了。

玉洁瞪大眼睛看着爹,道,啊——?不就一个手机吗?

玉洁娘说,你就给孩子买一个。

玉洁爹说,你年龄也快到了,是吧,你看看村里,不是大都让对象那头买吗?

玉洁皱皱眉头,没说话。

玉洁爹说,钱早晚都是你的,只是没有面子的事儿咱不干。

玉洁娘看看玉洁,看看玉洁爹,说,早晚都是玉洁的,那就赶早别赶晚。

玉洁爹看看玉洁,问,非要买啊?

玉洁说,要是没有牛黄这事儿,我倒是没想。

玉洁爹说,那就买,不过先别买太好的。给你一千块钱,自己看着买吧。

玉洁点点头,说,好,听爹的。

玉洁爹说,主要的,咱还得盘算着怎么过好日子,我寻思,等到赶集,再买头牛喂着。

玉洁说,要买就买两头,这样地里的活基本都能干了。

玉洁爹摇摇头,说,不行,一下子买两头,显得咱家多有钱似的。买一头牝牛,等个年吧的,就能下个崽儿,转过年来就能干活。就算再着急,也得等到明年再买一头。

玉洁娘白他一眼,说,就你说道多。

玉洁说,干活可是不方便。

玉洁爹说,咱就买头成年牝牛,回来就能干活。

683

元和镇逢集,玉洁爹背着手在牲口市左看看,右瞅瞅,专盯个大条顺牙口好的牲口看。

玉洁爹来到一头大黄牛跟前,站住,把手伸向牛主人。

牛主人伸出手,用搭在胳膊上的褂子盖住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两只手不停地动作着。

玉洁爹说,我给你长点。

牛主人摇摇头,说,老哥,你都转了一圈了,心里应该有个数了,这些不行。

玉洁爹摇摇头,说,你是看我真心想买啊,还是压根就不不想卖啊?我都给你涨了,你也落点,我看看能不能考虑考虑。

牛主人笑了笑,说,不卖我到这里来干啥?这些怎么样?

玉洁爹摇摇头,说,这些,你要是能卖,我就牵着,你要是不卖,我就看看那边那头。

牛主人点点头,松开玉洁爹的手,说,你是太会买东西了,成交。

玉洁爹笑笑,说,从南京到BJ,买的不如卖的精。

684

玉洁爹推着自行车,沿着村街往家走。

自行车的后架上拴着牛缰绳。

缰绳扯着那头刚买的黄牛。

臭粪正一瘸一拐地在街上溜达,看见玉洁爹,停住脚步,含混不清地问,又——买——一头?

玉洁爹停住脚步,点点头,说,嗯,刚买的。

臭粪走到牛身边,端详端详,又伸手去抓牛缰绳,想用另一只手去掰牛嘴,牛一摆头,他退身走开,进而自嘲地笑了笑,说,忘——了自己——有病了。

玉洁爹说,不到两岁。

臭粪点点头,说,好,好,是个好家业。

685

邮递员骑着摩托车进了村委会。

孙会计迎出来。

邮递员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又从里边拿出一封信,先把报纸递给孙会计,拿着那封信,说,这是白帆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家在哪儿?

孙会计说,交给我吧,我马上送到。

邮递员并没有交给他,说,别给耽误了。

孙会计说,我亲自给他送到家。

邮递员拿出记录本,说,签字。

孙会计在本子上签了字。

邮递员把信递给孙会计。

孙会计说,你是不是还要到别处去送,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留你了。

邮递员摆摆手,调转车头,跨上摩托车,出了院子。

孙会计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通知书,向屋里走去。

孙会计把报纸放到桌上,拿着通知书看了看。

牛皮纸的信封的右下方,印着“SD师范大学”几个红色的行书大字。

孙会计走到扩音器前,坐下,打开开关,想了想,又关上开关,拿着通知书走了出去。

686

孙会计一进白院子就开始喊,恭喜恭喜,金榜题名,白帆同学金榜题名。

白帆兴冲冲地从屋里疾步跑了出来,伸手从孙会计手里拿过通知书,急切地看信封上的字,随即颓然变色,无精打采地往屋里走。

白饭娘从屋里走出来,问,哪个大学?

白帆没说话,继续向屋里走。

白饭娘走到孙会计面前,问,哪儿?

孙会计说,济南。

白帆娘从屋里走出来,见白帆拿着通知书往屋里走,随着白帆进了屋。

白饭娘拉着孙会计的手,说,进屋进屋。

孙会计说,恭喜恭喜,改天再来。

白帆娘说,改天来喝喜酒。

687

白帆走进县城旭日饭店。

女老板拿着本子走出来,看看白帆,说,你找我?订餐?

白帆点点头,说,是。

女老板问,学子宴?

白帆点点头,说,是。

女老板翻翻手里的本子,说,得半个月以后。几桌?

白帆说,在这里只办一大桌。

女老板点点头,说,好,到时候我给你留个间。日子能定下来吗?

白帆说,我得先联系联系老师看。

女老板点点头。

白帆掏出手机打电话,说,黄老师,我是白帆……

688

玉洁骑着自行车沿着县城的街道往前走。

白帆低着头从饭店里走出来。

玉洁下了车子,看看他,看看饭店的门楣,道,白帆,是你。我咋看你不高兴呢?

白帆笑一下,说,没有没有。

玉洁说,有!

白帆笑着说,有吗?

玉洁说,看不出来了。

白帆问,你这是干嘛来了?

玉洁说,寻思买个手机。

白帆问,买了吗?

玉洁迟疑着说,哦——这个——,看了不少,没相中,不想买了,缓一缓再说。

白帆弯腰打开车锁,推起自行车,说,咱们一起走走。

玉洁点点头。

689

公园里人挺少,只偶尔有人走动。

白帆坐到垂柳下的长椅上。

玉洁也在长椅上坐下,看看白帆,说,我看你情绪不高,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

白帆长长地出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是有点没精神。

玉洁说,不算太理想?

白帆摇摇头,说,学校不理想,成绩也算正常吧。

玉洁劝慰,说,人家说,榜上无名,脚下有路。你是榜上有名,万里鹏程。

白帆抬头看着远处,苦笑一下,不易察觉地微微摇了一下头,幽幽地说,走着看吧。你怎么打算?

玉洁摇摇头,说,就我这成绩,能上的学校更差,毕了业工作更成问题,这个事儿上几届就已经显现出来了。就是再复读一年,成绩提高也有限度。我感觉,现在的大学生,跟过去的高中生差不多,不像过去,考上大学就是铁饭碗了。我倒是真心觉得,没有更好的出路,当个农民没什么不好。

白帆叹口气,说,你这么一说吧,我也觉得心里没底。上几届,山师毕业的,能分配到学校有正规编制的老师越来越少了,学校老师日趋饱和,已经有不少到各类企业应聘的了,听说不少人还挺不如意。现在是独生子女时代,在校学生是越来越少,等我毕业,还得四年,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玉洁劝慰说,好不容易考上了,那就好好学,将来考个公务员啦考个研究生啦不都挺好吗?

白帆看看玉洁,说,你劝我倒是一套一套的。

玉洁摇摇头,说,唉——,我的成绩越来越不理想,我这学上不上还不好说。

白帆说,努努力,考到山师,不管怎样,咱们一起面对未来。

玉洁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唉——

690

白帆背着双肩包,看着玉洁,说,快下决心,好好复读一年,我在山师等你,当然,你能上好学校更好了。

玉洁说,你在学校好好学,你有好的出路和前途,我祝福你;你要是不顺遂,我等着你。

白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看看有字,撕下一角,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玉洁,说,你不见得记住,给你,没事儿的时候打电话。

玉洁接过来,装进口袋,说,没事儿我还是不打扰你学习了。

白帆说,没事儿的,打个电话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汽车驶来。

玉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白帆,说,上车看。

白帆迈步上了汽车。

汽车缓缓开走。

白帆站在车里对玉洁招手。

玉洁对着白帆挥手。

汽车走远了。

玉洁蹲在路边,捂住脸,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691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

白帆把肩上的包放到货架上,在座位上坐下,撕开手里的信封,伸手从信封里掏出一叠钱和一张叠着的纸,他一下子愣住了。

白帆打开那封信。

信写得很简单就几句话(玉洁的声音),出门在外,注意吃好喝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感觉有负担了,以后挣钱了,可以还给我,不还利息是不行的噢。祝你前程锦绣,永远祝福你。

汽车沿着公路向前疾驰而去。

692

一个中年人骑着摩托车进了村委会。

中年人停车,立好,锁上车,迈步往屋里走,看看李满仓,说,你是二大爷吧?

李满仓有些茫然地站起来,看看孙会计,说,我是李满仓——

中年人也把目光转向孙会计,说,孙会计。

孙会计也疑惑地点点头,说,噢——

中年人看着李满仓和孙会计,说,我是河沿村的,养鸡专业户,我内弟——小舅子——让我问你们好……

孙会计说,对不住,你内弟是——?

中年人说,镇党委的刘宣委。

李满仓点点头,说,听说过听说过,你是小仝?

中年人点点头,笑道,对了,仝长义。

孙会计也点点头,说,知道知道,听说过。

仝长义说,我有一批淘汰鸡,准备当肉鸡处理了。这不也快过八月十五了,不少村都答应留一些,给军烈属、五保户、困难户意思意思,咱按市场价来。我也和李壮田书记沟通了,他基本同意,让我问问你们。

孙会计点点头,没说话。

李满仓看看孙会计,说,那就留点吧,你看留多少合适。

孙会计边想边扒拉着手指头,说,烈属一户,军属六户、困难户五户,这就是十二户。

仝长义说,你俩一人两只。

孙会计没说话,看看李满仓。

李满仓摇摇头,说,俺俩就免了,不好看。

仝长义眨眨眼,说,那李壮田书记呢?

孙会计点点头,说,应该。

李满仓说,那就再加两只。

仝长义拿出本子和笔,一边写一边叨咕,小槐树村,十四只。到时候我给你们送过来。要是不在村委会咋整?

孙会计说,你记一下我手机号码,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693

玉洁把自行车立在树下,一抬头,见自己的衣服湿漉漉地搭在绳条上,不停地滴着水。

玉洁疾步跑过去,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团洗烂了的纸团,小心地展开,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玉洁蹙着眉头,一跺脚,疾步往屋里走。

玉洁走了几步,停住脚步,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也好,省得耽误你学习。

694

玉洁帮娘收拾完碗筷,正要回到自己屋。

玉洁娘喊住她,说,玉洁,坐一会儿。

玉洁坐到娘身边的床沿上。

玉洁娘说,通知书你也看了,正好咱家卖了牛黄也有点钱,上学差不多也够了,你就选一个学校呗。

玉洁摇摇头,说,这些花钱就能上的学校,对我不能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意义不大,你看这些所谓的大学生,在造纸厂挑麦秸的、在农机厂出苦力的、在面粉厂上班厂子承包没地方的、在县化肥厂上班厂子黄了下岗的,简直能把人折腾死。

玉洁爹说,要不你复读一年,明年考个好点的学校。

玉洁摇摇头,说,勉强上了学,也可能是花了钱弄个学无所用。我看踏踏实实当个农民也没啥不好。

玉洁娘说,孩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和你爹都想得开,你别以为我们岁数大了,干活费劲儿了。好多孩子都在外边打工不也是一回事儿吗。

玉洁说,周围的例子都在这里摆着呢,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695

仝长义骑着摩托车进入院子,摩托车的后座两侧高高地绑着两摞铁笼子,里面装了许多绑着腿的淘汰鸡,不停地“咕咕咕——”叫着。

李满仓和孙会计从屋里走出来。

仝长义打开固定笼子侧门的铁丝,说,找一段绳子来。

孙会计疾步走进屋里。

李满仓说,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仝长义一只手捂着笼子门,说,早晚也是这么回事儿,不少地方呢,我得送个几天。

李满仓迈步向屋里走去。

李满仓来到扩音器前,打开开关,对着话筒说,村里的军烈属、困难户、五保户注意了,马上到村委会。再说一遍……

孙会计拿着一段绳子走到仝长义跟前。

仝长义打开笼子,把鸡一只一只抓出来,递给孙会计。

孙会计把绳子从鸡帮着的两腿中间穿过来,最后,把绳子的两头系在一起。

仝长义把笼子侧门用铁丝绑好,又不放心地用手拉了拉,从车上取下秤,对孙会计说,你随便抓两只,捡最小的。

孙会计看了看绳子上的鸡,说,也看不出大小啊。

仝长义说,不是看不出来,是差别不大,一茬子分量差不多。

孙会计解下两只鸡,递给仝长义。

仝长义用秤称了称,摘下鸡,捏住秤砣绳,把秤杆递到孙会计面前。

孙会计看了看,点点头。

两个人向办公室走去。

仝长义跟着孙会计走进屋里。

孙会计洗了洗手,擦干,拿过算盘,用拇指和食指在算盘上一划,把算盘子荡齐,开始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孙会计指着算盘让仝长义看,说,你看对不对。

仝长义点点头,说,对。

孙会计掏出钱,数了数,说,你来的突然,我也没准备,钱还不够了。差八十多块钱。

李满仓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孙会计。

孙会计把钱递给仝长义。

仝长义拿出二十块钱,递给孙会计。

仝长义骑着摩托车出了院子。

孙会计一手拿着椅子,一手拿着账本和印泥盒来到院子里,坐在树下。

军属老刘走进院子。

孙会计喊道,来刘叔,先摁手印。

老刘来到孙会计面前,用食指蘸了印泥,在帐薄上摁了手印。

孙会计指指院子里的鸡,说,随便拿一只。

老刘笑着说,让村里费心了。

696

傍晚,孙会计走进办公室,把帐薄和印泥盒放到桌上,对李满仓说,还有四只没发下去。

李满仓点点头,说,除了李壮田的,还有谁没领。

孙会计说,牛耕和马长路。

李满仓说,他俩可能是没在家。这样吧,李壮田的我拿回家先喂着,等他来了就给他。他俩离你家近便,你就拿回家先养着,等家里有人就送过去。

孙会计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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