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屋外便传来了动静,她微微抬头,正好瞧见一脸盛气、英姿勃发的司徒熙面带笑意快步走了进来,在跪低垂首的宫人中信步而来,一身明黄色锦丝长袍意气风发:“怎么样,嫏儿,可还喜欢?”
“皇……”林嫏见司徒熙那么快就来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想要迎上来,却发现才刚跨出一步,自己的腿便软了下来,整个人猛地朝下跌去。
“嫏儿!”司徒熙脸色蓦然一变,一个健步飞奔到林嫏身边搂住她瘦弱的身躯,护在怀中,看着林嫏苍白的面色和额角的虚汗,又紧张又愤怒,“这是怎么回事?脸色为何这么差?是不是这群奴才……”
司徒熙话还未说完,满堂的宫人们见他大发雷霆,本就没能站起来的他们更是趴伏得更低,惊慌请罪:“皇上恕罪!”
“大胆,居然还想要朕饶恕你们?”
“不是的,不怪他们……”林嫏倚靠在司徒熙怀里,伸手扯扯他的衣袖,低低道,“跟他们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不舒服,想去躺一会儿。”
“好。”司徒熙闻言,立即应道,伸手拦腰抱起她,往内屋跑去,来到床榻边,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盖上棉被,颇为急切得握着林嫏冰凉的手,满目焦急,“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叫太医……”
林嫏轻轻摇头,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压下自己心里多余的念想,望着眼前人道:“不用担心。这是自小带出来的病,不碍事,休息几日就好。只是,恐怕在恢复期间没有办法好好伺候皇上了……”
“那有什么?你知道我已不在意那个。只要你快点恢复就好。”他还是有些担忧,伸手拂过林嫏苍白的面颊,“好好睡一觉吧,我陪你。”
“嗯。”林嫏会心得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不为别的,只为他那不经意的一个“我”字,不是“朕”。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以后……就我们两个的时候,不要叫我皇上了吧,我只想与你做一对普通夫妻罢了。”
林嫏感觉得到她的手一直被包容在一个温厚的掌心之中,虽然她仍旧不敢完全放下心,但由于药物折磨,她最后还是抵不住疲惫倦意,渐渐陷入深睡之中,没了意识。
等到林嫏再度清醒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看来至少睡了三四个时辰,而司徒熙也已然不见踪影,房内只有她一人躺在榻上,安静而祥和。
林嫏缓慢坐起,察觉到经过睡眠滋补,身体的酸痛不适已经减缓很多,心也不自觉的松弛下来。
“小主醒了?”
珠帘被人撩起,清脆明亮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棕黄色长裙的宫女捧着一盆水疾步走来,“皇上还有政事处理所以先走了。皇上说了让小主静养,晚些再来看小主。”
林嫏见那丫头机灵,话也都面面俱到说了,但是却眼生,想是在刚进来时没看到她,于是开口问:“嗯,你叫什么名儿?”
“回小主,奴婢秋苓。”那小丫头脆生生笑道。
“秋苓?”春茴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她的贴身侍婢之一。
林嫏瞅着秋苓干净利索的拧干锦帕,隐约看出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心里更多了一分收服之意,想着便道:“若是我叫你去做一件事,你有把握替我完成么?”
秋苓注意到林嫏探究的目光,立刻机灵地跪下,恭敬道:“奴婢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林嫏被她突然而来恭敬严肃得模样给逗笑了,声音不禁放柔了许多:“不用你‘万死’,怎么着也是我身边的人,若是我进宫没几天就‘死’了,我该给宫中其他人留下怎样深刻的印象呢?你们姐妹四人都是我身边的人,只要我还在,你们就注定为我所用。你们忠心我也会对你们好,若不然……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秋苓的脸色并未随着林嫏的话语而改变,就好似林嫏所言都是理所应当。
其实春茴四人在宫中长大,自然深谙其道,知道每个主子必定都希望身边人可以忠心耿耿,一旦背叛,那惩罚手段可谓五花八门、惨绝人寰,一点都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刺杀优雅到哪去。而在林嫏眼中,秋苓的面不改色反倒觉得是她灵巧下隐藏的机智,心中更是喜爱几分。
“我要你散播消息,就说我刚刚入宫,水土不服,旧疾复发,无法下床,不能去给各位娘娘请安,更不用说侍寝了。最好把我的病情说的越严重越好……”林嫏垂首看着秋苓,“你能做到吗?”
“可以。请小主静候消息。”秋苓站起身,不多问,在离去之前还不忘将刚才拧干的锦帕递给林嫏擦完脸,这才端了水盆出去了。
林嫏目送秋苓出门,一人静默地转身坐在榻上。
夏茗和秋苓这两个宫女,她在进宫时瞥到过一眼,既然这身着棕黄色长裙的丫头是秋苓,那先前在她身侧的粉衣宫女恐怕就是夏茗。
林嫏凭借先前的印象,大致上有了一个宏观认知:春茴为人沉静,做事有条理,许是年纪大一些的缘故,所以俨然成了四人之首,负责灵秀阁一切事宜;夏茗还未接触,但从之前的一眼便可看出,她好像也有武功功底,且主要负责外院内院的打扫工作;秋苓机灵开朗,机敏又懂得察言观色,可也显得单纯了些,平时负责内务,在林嫏身侧侍奉;而冬萤,那个看起来眼睛好似会说话的沉静少女,虽然年龄最小,但她有双锐利的眸,安静懂事,心里藏得住话,主要负责侍奉林嫏,替林嫏梳妆打扮等。
看来……在这皇宫中,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寂寞才是。
“小主,皇上来了。”林嫏正想得出神,冬萤低低的声音恰巧从门口传来:“小主是否要见皇上?”
“不了,你就说我刚才醒来已然觉得好些了,现在又睡下了。”林嫏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冬萤应着声走远了。
林嫏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静待片刻,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复而又躺了下去,静静凝神,仔细着屋外的动静……等了会儿,似乎遥遥传来陈敏康那一声“皇上摆驾”,之后便悄无声息,再也没有响声了。
整个灵秀阁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林嫏轻声叹息,沉重地合上眼。在宫中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吧!之后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