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一夜过去,林嫏很早便醒来了,起身撩开纱帐一看,天色依旧朦胧。微带着迷茫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周围陌生的景色,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身在宫廷,本轻松的心情也不由一沉。
“冬萤!”认清了现下所处的环境,林嫏还是选择先把冬萤喊进来。
“小主,奴婢在。”很快,冬萤就推门进入,身后是端着脸盆的秋苓,两人稳步而来,走到林嫏身边替她撩起了纱帘,“小主昨日睡得太多,想必现在也睡不安稳了,不如由奴婢们伺候小主洗漱吧。”
林嫏掀开被子从琉璃木床上下来,冬萤稳妥得为她披上一件淡雅薄纱衣,然后扶着她坐到铜镜前,为她细细梳起青丝。
“随意一些吧,挽起就好。”林嫏撇开眼,不愿看镜中的自己。
“小主真是与众不同。其他娘娘可都想尽办法穿金戴银,打扮自己好引得皇上注意,怎么小主却想平平淡淡呢?”秋苓放下脸盆后,开始照例为屋子南窗边的花浇水,闻言忍不住嗔道。
不过虽然秋苓嘴上这么说着,她的眼眸却异常明亮,林嫏感觉得到,这丫头早已将昨天的事与此刻联系在了一起。
“你怎么还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小主要是生气了,定不饶你!”正当林嫏要开口时,屋外又走进两个宫女,正是春茴和夏茗,她们二人一进来,就先向林嫏跪下身去,“小主恕罪,这里的奴才们因为无主散漫惯了,也没正正经经伺候过哪个主子,这才口无遮拦的。奴婢一时口快,出声呵斥了秋苓,请小主恕罪。”
“不碍事。”林嫏俯视行礼下跪的春茴和夏茗,声音淡淡,“你们可有事?”
“回小主,早膳已备好,小主是要前往膳堂还是在房内用膳?”
“出去吧,一直坐在这屋里也怪闷的。”林嫏缓缓起身,在冬萤的服侍下又添上一件橙黄色菊花锦绣罗衣,带着春茴一行四个婢女前往膳堂。
没走几步,夏茗那清爽却暗藏责怪的声音就低低响起:“你呀你呀,平时机灵,怎么在小主面前说话没有分寸!幸好小主不责怪你,否则有你好受的!”
春茴温言细语,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自己好到哪儿去?同样没有规矩,小主的事哪儿轮得到你们评论,都闭上嘴巴乖乖做事。”
林嫏回身,瞧着她们三个在那儿低声细语,想是怕被她听见,可她耳朵天生好,再者距离不远,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见她们几人感情甚笃,她不自觉地心上柔软,面色温柔许多:“你们无需那么拘谨,我没有那么刻薄冷血,也没那么多规矩。我是从烟花之地来的女子,并非高贵的富家小姐。在这宫里,我一人也孤冷凄清,所以更愿与你们交心,一起谈天说地不分彼此。你们只须在人前端好灵秀阁的架子,别失了礼分,在人后随你们如何我都不管。”
“你们看,小主哪有那么多规矩!”秋苓听到林嫏所言,笑嘻嘻得应承道。
“小主不计较,你们也别翻了天。”春茴行到林嫏身侧,声音沉稳柔和,“小主依然是小主,不管以前身份如何,此时是小主,那就是我们的主子,奴婢该好好侍奉小主。”
“春茴心思缜密,你们平时多听她的,若无大事,再放松拘束也不迟。”林嫏也生怕自己有预料不周的方面,毕竟刚刚进宫,对后宫这环境可谓还是相当陌生的,细细一想,她侧首望向春茴,“春茴,我这身子还是有些奇怪,感觉不舒服,最好再找太医瞧瞧。你去太医院去请位资历深些的太医替我看看吧,这病怕是一般的太医瞧不出来。”
春茴听言垂首细想一下,随后道:“既如此,那想必请关太医是最为稳妥的了。”
林嫏淡淡一笑:“那就关太医吧。你去请他来为我把把脉。”
“是,奴婢这就去。”春茴行了一礼后,快步转身朝另一方向离开。
吩咐完春茴,林嫏便与夏茗、秋苓、冬萤一齐走到灵秀阁膳堂,路上四人都未说什么话,直到林嫏突然打破沉寂:“秋苓,昨日我命你做的事,如何了?”
“回小主的话,奴婢照小主说的做了。本以为消息没那么快,可想必是小主进宫时骚动太大,大家都关注着呢,所以这会儿全传开了。各宫宫人都议论纷纷,据说连皇后娘娘都听闻了此事,吩咐着把小主的绿头牌撤下了。”秋苓脆声回答,并没有刻意去低声压抑这件事情,因而在身侧的夏茗、冬萤也一并听见了。
林嫏闻言颔首,同时悄悄观察着夏茗与冬萤两人的神色:夏茗有些惊愕侧目,面色有一刹那的苍白,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不动神色的跟在林嫏身后,闭口不言;冬萤的眼神微微晃动,同样瞬间就压抑下去了,没有一丝一毫过激反应。
林嫏虽赞赏她们的沉心静气,但也依旧掩不住好奇:“你们不觉得委屈或者不平吗?需要跟着一个没有恩宠的主子,未来可就说不准了……”
“奴婢从未这样想过。奴婢只顺从小主的心意。”
林嫏话音才落,那三个丫头都齐声声得回答,生怕他人听不到。
“为何?或许其他宫里的人看我不得宠,便会欺负灵秀阁的人,你们就不会有怨气?”林嫏淡然一笑,心底对她们的信任更是多了三分,喜爱也深入三分,“冬萤,你来说说,为何?”
“小主的事奴婢无权过问,小主如何,我们就如何。而且……冬萤知晓小主有理由。”冬萤不卑不亢,低垂着头,恭敬地回答。
“你知道?那你便来说说,我为何这样做。”
林嫏偏偏一副打破砂锅也要追到底的样子,冬萤也不避让,抬起头来直视林嫏,轻缓道:“一,小主身体的确不适,休息是必要的。二,小主避其锋芒。小主的进宫的隆重落在多少人的眼里,刚进灵秀阁,皇上后脚又跟了来,必定引起宫内有心人士的猜忌。如此一来,日后的日子只怕就不能一帆风顺了。暂时的养精蓄锐,不仅可以恢复身体问题,还能缓和他人的猜忌心理。三,依奴婢先前所见,就算小主不能侍寝,皇上依旧对小主宠爱有加,还可能因为小主旧疾而更加怜惜小主,侍不侍寝并不会带来多少问题……因此,小主的计策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