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听完牛嬷嬷回话,转身回了马车里,见卫德音一手托腮,另一手轻微掀着帘子,目不转睛地瞧着金色的云朵。此时太阳刚刚落山,晚霞却依然燃烧在天际,落日余晖穿透云层,光芒万丈,红灿灿的霞光打落在她的脸上,将她面庞映得红润而闪耀,更显出绝代风华,采薇不由得看得出神了。
隔着马车的门帘子,卫德音早已将车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采薇来了,一双美目从窗外收回来,瞧着采薇呆呆的看着自己,便笑道:“三间客房足矣,你和菀柳同我一间即可。”
采薇赶紧回神,道:“万万不可委屈了姑娘您,我刚已经吩咐了牛嬷嬷,叫她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再挪腾出一间客房来。”
卫德音噗嗤一笑,道:“真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那一位心里定是恨极了你。”
采薇撇撇嘴,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左右不过是那个毒妇的狗腿子,多折腾她几回才解气。姑娘且等着瞧吧,她不过是想故意刁难,想来也是早有准备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听牛嬷嬷遣人过来回话,说是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求得客栈掌柜的又给挪出一间客房来。采薇听了用鼻孔哼了一声。卫德音见状摇摇头,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由采薇伺候着,卫德音戴好兜帽,将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的。采薇掀了帘子,卫徳音扯着裙裾准备下马车,微微抬头,便见刘嬷嬷等人正候在马车外。刘嬷嬷见卫德音出来了,赶紧走上前去。卫德音点点头,迈下软凳将手递了过去,搭在刘嬷嬷手臂上。
刘嬷嬷面庞瘦削,发间杂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量虽不高,身板挺得笔直,双眼透着精明世故。虽然年事已高,精气神却是足得很。她终身未嫁,一辈子无儿无女,从乔老夫人刘氏未出阁开始便一直侍奉在其左右。乔老夫人一直视她如亲人如姊妹,此次纵有百般不舍,还是决定将刘嬷嬷暂时放在自己的外孙女身边,如此才能安心放人回去。刘嬷嬷也是瞧着乔舜华长大的,舜华早逝,只留孤女在卫家,刘嬷嬷也是心疼的紧,所以才毫不犹豫的同意跟随卫德音回到旻京卫家。
卫德音垂首迈着步子,小声道:“路途颠簸,倒是辛苦嬷嬷了,还望嬷嬷多多保重自己,德音方才能心下安。”
刘嬷嬷轻柔得捏捏卫德音的手,轻声叹道:“姑娘再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此次随姑娘回京,是老奴心甘情愿的。离开白马镇前,老奴就准备好了自个儿的身后之事。只怕老奴这苟延残喘之躯拖累了姑娘,而且,”刘嬷嬷压抑着声音,哽咽道,”舜华大小姐是我瞧大的,老奴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姑娘您的,也算安慰舜华大小姐的在天之灵了,姑娘以后切勿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卫德音闻言默然垂首,紧紧抿着嘴,眼里有似有波光粼粼,放佛是天空中遗落的星子,令人无限怜惜。刘嬷嬷见状便在心里默默的感伤了一番。
卫徳音一行人进了客栈,一路由店内伙计引着路上了二楼,远远地便瞧见前面回廊里乌泱泱的站了一排人,约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一副江湖行走的装束。一旁点头哈腰的像是客栈掌柜的,仿佛是在陪着罪。
二楼回廊的通道狭窄,店小二领着卫徳音等人停在不远处,表情左右为难,不知应该是进是退。刘嬷嬷给左右使了个眼色,菀柳反应过来,与采薇几人不动声色得将卫徳音护在身后,并警惕得环视四周。
卫徳音见状,不禁哑然失笑,自从乔家出事儿之后,身边的人都犹如惊弓之鸟,常常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生怕她再出任何事情。
原来是前面的那一行人,也是来投宿的人,急匆匆地来了,客栈却早就客满了,现下正在与掌柜的理论着。店小二上前疏通一番,便战战兢兢引着卫徳音等人去房间,路过那一群人,虽然隔着兜帽,卫徳音仍能感觉到众人投来的视线。
卫徳音压低了帽檐,眼睛不由的瞟向那一行人,因是低垂着头,便只能看到一双双玄色的长靴、布鞋等等,在这清一色的深色里,卫徳音猛地竟看到一抹扎眼的红,眼睛便不由自主的追随了过去。那是一双大红底子的绣鞋,上好精良的绸缎,在绣鞋的一侧,别出心裁的绣着一朵五色重瓣的木槿。
卫徳音心中大奇,行至在回廊拐角处,想着已经走出了些距离,便微微掀开兜帽回首去看。果然在那一行人的最后面,立着一位身形窈窕的少妇。只见她身材娇小,朱唇微厚,眼角上挑,容貌明**人。虽是一副闺中少妇打扮,却有着几分巾帼红颜的气势。
那少妇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视,便也转头看卫徳音,她眼神里充满探究和锐利,卫徳音一窘,不由得收回了视线,压低帽檐快步离开了。
进了客房,天色已然不早了,采薇等人忙着收拾床铺,沐芳打了热水进来,瞧见卫徳音坐在一旁,正紧锁着眉想些什么。
沐芳微叹一口气,道:“姑娘,热水备好了,且好好洗漱,早些就寝吧。“
卫徳音道:”嬷嬷可在隔壁?“
沐芳回话道:”嬷嬷刚刚与香篆打点过行礼,寻思着给小姐弄些暖胃的小菜,现在应是去了后厨房,可是要请她过来?“
卫徳音点头,想了想,又吩咐了沐芳几句,沐芳便飞快得退了出去。
采薇瞧着沐芳出门了,颇有些担心道:”这一路上,我这颗心就从没安生过,眼瞅着一路顺风顺水的,明日便要到京城了,这节骨眼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菀柳捂嘴噗哧一笑,轻轻点了点采薇的额头,道:”咱们做奴才的若是整日里都总愁眉苦脸的,姑娘又该如何能宽心?初先生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采薇撇撇嘴,拿眼横了一眼菀柳道:”若是谁都能像你如此没心没肺,那日子可就快活多了。“
菀柳当即发作,寻着话又辩驳了回去。
卫徳音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倒是安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