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柳笑道：“姑娘每日看这么多书，可是想着日后也要像咱们老爷一样中个状元？”说着，便从沐芳手里接过浸湿的帕子递给卫徳音。菀柳也是跟随卫徳音多年，深知卫徳音脾气秉性，知道她换洗更衣之时最不喜假于他人之手。
卫徳音当年去外祖家也只带了常嬷嬷，还有两个大丫鬟采薇和菀柳。采薇是家生子，父母兄长皆在卫家的外院寻得营生维持生计。当时常嬷嬷将采薇收入卫德音房里，就是看中了她性情纯良忠厚，办事妥帖这一点。
菀柳跟采薇出身不同，她是从外面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卫徳音还记得，自己当时尚未满六岁，乔舜华决定给她房里多培养些得力的人手。卫徳音听说牙婆带人来了，就偷偷躲在一旁瞧常嬷嬷挑人。牙婆约莫带来了十几个小姑娘，都是差不多十岁上下的年纪，牙婆命她们站成一排，大多数的小丫头都吓得不敢抬头，只有菀柳自信昂着胸膛，身板儿挺得笔直，眼珠黑白分明，灵动秀气，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仔细看看，更是亭亭玉立，无比娇艳，宛若一朵盛放的杜鹃花，瞧着便惹人怜爱。卫徳音是怜香惜玉之人，之后便去求了乔舜华收了此人。乔舜华本想挑些老实本分的给女儿留用，心里着实瞧不上菀柳的，无奈卫徳音苦苦央求，才勉强应了。
菀柳秉性直率泼辣，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卫徳音喜其率真，素来随着她的性子，并不多加管束，好在菀柳也是知道分寸的，在卫家也是谨言慎行，从不给卫徳音招惹不必要的闲话和麻烦。
这一次卫徳音从白马镇回旻京，乔老夫人刘氏担心外孙女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便又将在乔府洵美轩一直伺候的沐芳和香篆也给了卫徳音。二人也皆是由刘嬷嬷亲手调教，其中沐芳年纪稍长，平日里最是成熟稳重，遇事镇定，思虑周全。而另一人香篆年纪最小，乖巧听话，行事中规中规，刚入乔府之时便与沐芳同住，举止做派俨然是另一个小沐芳。
卫徳音闻言从书卷上抬首，见菀柳一身桃粉色的小褂，勾勒出身材玲珑曲线，真如弱柳扶风，风流无限。便笑道：“菀柳姐姐越发出落了，日后我若是做了状元郎，一定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你做状元夫人，如何？”
菀柳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赌气的转过身，气急败坏到：“小姐跟谁学的浪荡话，净会调戏奴才！”
采薇、沐芳等笑做一团，采薇揉着心口笑道：“也就只有姑娘才治得了这小蹄子。”
卫徳音但笑不语，拿了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感觉舒爽凉快了许多。伸手欲将帕子递出去，手却在空中略微挺顿，采薇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双手接了。过往这个时候都是常嬷嬷在卫德音身边伺候的，此情此景若是常嬷嬷的话，定会伸手捧过帕子，然后再给卫徳音换上另一块温热的手帕净手。卫德音心中怅然若失，想起过往种种，无比酸楚。采薇观察卫德音脸色，心道她定是想起了常嬷嬷，便赶紧说道：“初掌事那边可是有什么新的消息？”
这话是冲着菀柳说的。只见菀柳还是气鼓鼓的靠在马车角落里自顾自的生着闷气。卫德音见了，挪了挪软垫凑了过去，笑道：“姐姐可是还在生德音的气？”说完便伸手抱住菀柳的腰身，撒娇道：“德音给姐姐认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菀柳被她挠着痒痒，一张俏脸已经绷不住了，无奈的轻轻拍了拍卫德音手掌算是作罢了。
菀柳看了一眼沐芳，沐芳点点头带了香篆下了马车，守在外面。菀柳轻声说道：“初掌事刚派人送了信，说前面路上的石头都清干净了，叫姑娘且安心回旻京。”
虽然早已事先料到结局，卫德音还是恍惚间感觉心口处似乎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痛得肝胆俱寒。或许内心深处也曾经有过一丝丝期待，不过流干了血，也只剩未消的恨。
采薇气得咬破了嘴唇，抖着声音道：“她也忒毒了吧，难道就不知道给自己的孩子积点福报吗。”
菀柳显然已经忍了很久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呸，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心里只会想着自己。”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骂得痛快，卫德音在一旁不声不响，依靠着车厢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采薇瞧着有些担心，便安慰道：“姑娘切勿忧心，这病才刚刚好，不宜过度优思，此事还是待我们回了府，请老爷为我们主持公道。”
卫德音淡淡道：“不急，好戏还没唱完，我们也不好提前散场。”随即淡淡笑了笑，对菀柳道：“安排下去，我们继续赶路吧。明日就可抵达京城了。”
菀柳应了，正欲下马车，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初掌事派来的人与刘嬷嬷说，从咱们出了白马镇地界儿便有那么一伙子人一直跟在车队后面，瞧着情形也不像是要有什么动作的，只不过这伙人的形迹着实可疑，初掌事的意思是暂且按兵不动。”
卫德音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光线的照射下形成纤长的倒影，她抿了抿嘴，说道：“非敌即友，想来初先生自会处理妥当。”
菀柳点点头，歪着脑瓜想了想，突然捂嘴笑道：“莫不是易家二公子担心未来易家二奶奶的安危，才叫人跟着的吧，若是如此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家人了！”
卫德音瞧她捂着嘴，笑得娇羞可爱，便也不禁笑着打趣道：“菀柳姐姐兴许是急了，德音可还是不急的。”
果然菀柳又闹了个大红脸，好说歹说才给哄好了。
日落西山之时，卫德音等人在旻京外百里一处小镇投宿，镇子太小，客栈也不大。而卫德音一行人，从上到下，有小姐丫鬟婆子车夫护卫，加起来不下五十人。因而这处客栈也是完全容纳不下的。
牛嬷嬷急匆匆得下了马车，跑过去跟卫德音商议客栈投宿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