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异性亲王,功高震主,孝宗端清即位之后,与皇弟慧恭亲王端泽极尽全力主张削弱三位异性亲王的兵权。
然齐、司马、李三位,在京经营多年,门生羽翼遍布整个大宸,又岂是能在朝夕间轻易剪除的,若是削兵权的旨意一旦正式公布于世,难免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一时间宸国朝堂上的局势剑拔弩张,各党派在战与不战之间摇摆不定。
韶州齐氏家主齐衍为大宸一代名将,遗憾其英年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在旻京。齐衍独子齐昭瑀袭了爵位,年仅七岁便掌管十万兵马。齐氏主母周氏敏锐果敢,风闻削兵权一事,深晓其中关系利害,未待孝宗端清颁布削权的旨意,便向朝廷三番五次哭诉自己孤儿寡母恐再难以统领兵马,双手奉上兵符便带着独子回了韶州老家。
坪城司马氏静观齐氏之举,马上也跟着递上了折子,称自己年事已高,希望能早早卸甲归田,含饴弄孙。且此生追求李庄之逍遥道却无奈入了仕途,如今好不容易国泰民安,终于可用余生去修仙求道了。总之说得情真意切,老泪纵横,掏心掏肺的。最后恭敬的交出兵符后,便带着全家人回了坪城祖宅。
唯独营城李家迟迟未有动静。李家家主李晖柏是个耿直的性子,刚直不阿而不擅变通。虽对沐氏忠心不二,但在无意中得罪过很多王侯贵胄,甚至曾经在朝堂上公然弹劾过当时还在东宫的端清。然睿宗甚喜其性情,有意庇护之。待睿宗薨,弹劾李晖柏的折子便纷至沓来。
李氏门下的幕僚分两派,一派谏言要李晖柏效仿齐、司马两家,归权与朝廷。另一派极力推荐接受邻国大旸的协助,自立为王,独踞一方。然李晖柏深知自己树敌太多,此次释权之事恐难全身而退,又感于先帝知遇之恩,并不想做那叛国之人,权衡之下决定放弃兵权以保李氏族人平安。上京途中便听闻有人向朝廷奏本,称李氏里通外国,意图谋反,不禁忿然折返回营城,未至营城,朝廷抄家的圣旨已经到了府内。李晖柏被革去爵位,贬为庶人,赐毒酒一壶。李氏族内男丁被判流放极北苦寒之地,女子入官妓终生为奴为婢,真可谓:繁华过后尽萧索,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曾经权势熏天的李氏一族朝夕之间便沦为叛国罪人,一代名将身后之事,竟然以草席裹之,可悲可叹。
孝宗病逝后,新帝缙瑀登基,大赦天下,荣贵妃垂帘听政。岑熙岑中堂趁机奏本进言,感怀李氏一门过往功劳,希望能免李家后人的罪过,太后允之,慧恭亲王默许之下,李氏族人得以脱离罪人身份。李晖柏儿孙众多,唯有第四子李守贞一人侥幸存活下来。岑熙将李氏唯一幸存一脉安置到营城自己侄儿岑之轩麾下,之轩向来敬佩李晖柏将军为人,感怀其光明磊落一世最终却为奸人所诬陷,至今得不到正名,因而对李氏父子很是照顾。然毕竟为罪臣之后,虽罪责已经被赦免,但知旧朝之事者甚多,之轩也不敢太过。想来也是虎父无犬子,当年的韩裴之乱时,李守贞跟随岑之轩剿灭韩匪,战功赫赫,立下汗马功劳。即便如此岑之轩为避人口舌,也只封了他一个右参将。
李家现任主李守贞子嗣单薄。到李承瑞这一代,李家直系的男丁也只不过李承瑞和李承关二人。兄弟俩虽相差不过五岁,但李承关却是自幼便由李三郎一手教导,因而在李承关眼里,兄长的威严更甚于父亲。
李承关自小体弱多病,对于舞刀弄枪的行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兄长对自己要求又甚为严苛,每每见到了自家哥哥就犹如老鼠碰见了猫,每逢兄长必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承关初入军旅,恰逢岑家大少爷岑湛荣被岑之轩从乾元国偷偷接回来,丢到镶佐营打磨。这二人在家中都是自小便在兄姊的阴影下长大,见面之后正好是一拍即合,感同身受,从此之后便以兄弟相称,同进同出。
迟琦这边心思千头万绪的,李家两兄弟这边已说完了话。迟琦只听见最后李承瑞命李承关自去领罚了二十军棍,之后再去岑之轩以及父李守贞那里负荆请罪才算完了。只瞧见李承关垂头丧气的出了门,李承瑞则眼眸一转,迈着虎步朝自己气宇轩昂的走了过来。
迟琦瞧着面前之人,心里竟然莫名紧张起来,李承瑞虽与自己年纪相仿,不过身上的煞气却是重的很,想必也是经历过种种不为人知的风霜雨雪,九死一生才得今日所成。
李承瑞对迟琦拜了拜,道:“在下李承瑞,此次岑少爷和小五多亏了岑家兄弟搭救才得以平安归来,李某人有恩必报,他日若是岑家兄弟有需要李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迟琦连说不敢不敢,李承瑞不置可否,又抱了抱拳,欲转身出门,便有一小兵慌慌张张进了营门,俩人差点撞在一起。李承瑞板着脸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李承瑞素来治下严谨,不怒自威。小兵见状早已七魂丢了三魄,身体抖得厉害,磕磕巴巴道:“回。。。回禀大人,适。。。适才,李承关去领罚,荣。。。荣少爷死活拦着不让打,本来想。。。想来马上禀告大人,谁知道敏大姑娘突然来了,让人把荣少爷也。。也给绑了,说要一起罚。大人,属下们该如何是好啊?”这最后一句俨然已经带着哭腔。
岑湛荣是岑之轩的唯一的儿子,平日子里岑夫人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左边是主子,右边也是主子,这要是今日奉命的打了荣少的军棍,恐怕日后自己的小命不保啊。
李承瑞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小兵离开。那小兵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迟琦转转眼珠,笑道:“李大人,迟某人还有事情要找大哥商议,就在这先告辞了。”
李承瑞闻言眉头微展,点点头,抱拳道:“真是失礼了,回头得闲请诸位迟家兄弟吃酒赔罪。”
迟琦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了。
李承瑞若有所思的瞧了瞧他的背影,也转身迈着大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