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哲是豪气惯了的,随手解开外面的大氅,递给边上的侍女说:“这正月过到现在,天天喝大酒,倒是这样清静吃一顿别致。”佟佳正泽面上略微疑惑,但是也依言坐下。
孟世谦坐下笑说:“今日出门的时候,你姐姐在家说平素你在家鬼点子最多,午膳怕是有惊喜,若不是她现在不方便出门,也是要过来凑趣的。”
佟佳正泽刚看到这亭子的时候还嘀咕,这大冷天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吃饭,也太奇怪了。才一坐下便觉得周身温暖如春好奇说:“敢问王妃,这亭子里怎的这样暖和?”林楚笑着说:“我们王爷喜欢这院子里的梅花,我平日是怕冷的,后来想了个办法,这亭子下面掏空,往前面送的地龙从这里走,亭子就不冷了。”
祁璟握住林楚的手示意她坐下说:“你平日里怕冷,这样赏花倒是不怕的。”边上的小丫鬟拿着银筷子开始布菜,亭子外面府里两个小厮扫干净雪地,支了个小炉烤鹿肉,小丫鬟接过来要分成小块,英哲嚷嚷道说:“快别分了。”整块鹿肉端上开,英哲随身拿出来小匕首切了一块,丢进嘴里说:“这样的吃法我儿时随父亲去大漠的时候倒是吃过,在京城倒是少见的。”
祁璟看他这样笑着责怪说:“你这样平日也就算了,今日请了客人,原是叫你作陪的,这是要吓走人的。”
佟佳正泽连忙作揖说:“王爷这样说就是羞煞我等了,英哲公子也是跟着兴国公历经沙场的人了,这样的豪爽在京中这些世家子弟中是难得的。”英哲一边嚼着鹿肉,嘴里还再说话:“这才吓不到正泽,只怕是世谦兄谦谦君子,莫要嫌弃。”说着又用小刀割下一块鹿肉,递给孟世谦,孟世谦乃是一文弱君子,不过倒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接过丢到嘴里说:“我大周建国仰仗的是八位国公爷的文治武功,虽然如今太平天下,但是这点豪气还矫情的话未免失了我孟家风骨。”
这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楚说:“今日因着是家宴,我特意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刘柳姑娘来演奏,给各位助兴。”
说着小丫鬟上来,抬下桌子撤走酒菜,一并连着椅子都端走了,英哲奇怪的说:“这椅子都端走了,可要怎么坐呢?”又上来两个小厮,把亭子下面铺着的木板揭开,这亭子下面弯弯曲曲的凹面,竟然在这亭子里仿照流觞曲水。小丫鬟们拿上来坐垫,大家随性而为,席地而坐,亭子里热水流动,水面上放着小木碟,盛着酒水,亭子周围撤去了屏风,摆上了精致的小几,放着难得的水果。孟世谦不由的赞叹说:“难怪你姐姐日日说你机灵点子多,没想到竟然这样奇思妙想,这冬日还能有这样的风光。难得、难得。”林楚笑笑没作声,只示意边上的彤管,彤管在亭子外面的梅花树下放了一把古琴。孟世谦不愧是大世家的出身,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异地说:“这琴竟是古风?”林楚点点头。孟世谦赞赏点点头说:“早闻说刘姑娘是音律大家,这样的琴也配的上。”
刘柳对着大家点点头,在梅树下坐下,众人也席地而坐,亭子中间的水是流动的,酒随着水飘荡,众人也随意了。
刘柳一曲高山流水罢,祁璟说:“你只拣你喜欢的,倒不必拘泥。”刘柳起身行李,重新整衣坐下,一双素手亲扶琴面,琴声似人声,清幽干净。然后刘柳张口唱出来,刘柳的音色极好,众人一时间倒是听住了。
翟翟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嗟,佩玉之傩。
淇水悠悠,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一曲罢了,大家听的倒是沉静了,刘柳连忙起身谢罪说:“是小女子唐突了。”林楚眼睛红红的,英哲张嘴圆场说:“若说小时候的趣事,一起招猫逗狗的日子多着呢。”
佟佳正泽则是一脸痴了,只呆呆的望着刘柳姑娘,孟世谦推推他,他才缓过神,由衷赞叹说:“刘姑娘不愧是音律大家,这样的曲子真真难得,只是不知道能否屈尊到在下府里演奏?”刘柳欠身致歉说:“佟佳大人言重了,只是小女子身份虽然卑微,但是却也从不自认卑贱,也从来是贱步不临贵地,万望大人见谅。今日来这里,也是我平日跟王妃有几分交情。”佟佳王爷见她拒绝了,一脸失望,又不死心的看着林楚说:“刚才是我冒犯了,既然刘姑娘是王妃的朋友,还请王妃替我说说。”
林楚讶然说:“不知有何详情?”佟佳正泽叹了口气说:“唉,自从小妹薨逝之后,家母日日思念,皇上虽然有天家的恩典,但是在母亲眼中哪有什么殊荣能代替活生生的小妹呢?”林楚点点头说:“我也曾经与嘉娘娘有几面之缘,很是仰慕娘娘。”佟佳正泽怆然忧伤说:“小妹生性洒脱,又是家里娇惯了的,其实当时家母是十分不愿意她进宫,只是她曾经在围猎时见过皇上,芳心暗许,也只能成全她一片痴心罢了。家里倒是不想她进宫做什么宠妃,只愿她能在宫中平安而已。可惜~”
林楚也暗然,佟佳正泽又拱手道:“这首曲子,是小妹临进宫之前给母亲演奏过的,说的是出嫁的女儿不舍之情,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竟再也不能见小妹了。还希望王妃能帮我这个忙。”
林楚连忙起身说:“大人不必这样,刘姐姐~”说着眼睛看着刘柳。刘柳缓步而来,行礼说:“大人这样说,小女子愿意去一趟,只盼能稍稍缓解老夫人的思女之情。”
佟佳正泽连道多谢,然后站起来对着祁璟和林楚作揖说:“小妹在宫中难产听说都仰仗三皇子和王妃的助力,一直未曾当面致谢,也有一些不解,还想问问以释心中疑惑。”
林楚见他终于说到了这里,心中松了口气说,面色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宫中早就对嘉娘娘的事情下了旨意,大人何出此言?”佟佳正泽看了看边上的人说:“既然今日王爷请我来,就知道我自然会有这样一问,兰若是我们家里最疼爱的小妹,若我这样任由她枉死,我有何颜面面对家里的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