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顿了顿，又说道：“我遇上你，确实是巧合。逼你拜师，却是我蓄意所为。他曾给过我你的画像，嘱咐我若是见到你，便护着你些。”
“啊？”
高月蓝的下巴咔哒一声掉了。
“你不知道，他当时把画像给了我，却痴痴地看着我手中的画像许久许久。那样子，就好像找了你好多年。我喊他，他才回过神来，眼里一片茫然，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叶心笑了一声，继续说：“他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我偏偏是个不听话的人。我觉着他那份心意，你应当知晓。认识他八年，他都像一块寒冰，而现在，他的身上却有了些暖意。你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看不出他的改变，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心意？
什么心意？
改变？又是什么？
高月蓝突然觉得好难受，胸口闷闷的，好像在湿热的雨天，走不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小巷，拼命拼命向前跑，可总也到不了尽头。
“这话说与你听，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的。他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悟了这么久，修为还是没到化境，我可打不过他。不过，若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我叶心也算死得其所了。到时，徒儿啊，你可得给为师求求情，我是当真觉得还没活够，不想死在他手上。我想你的话，他必定是会听的。”
叶心说什么，高月蓝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狐大仙。
高月蓝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会呢？他先前明明想杀我的。”
“可你还不是活到现在了。”
叶心一句话让高月蓝无言以对。
其实，心里是猜测过的吧。
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高月蓝愣着，出了神。
叶心叹了口气道：“其实，感情这回事没有为什么。从我认识车景以来，他从未动情。即使是朋友，也只有三个。一个是太子傅，一个是小霜，还有一个，就是我。”
“小霜？”
高月蓝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狐大仙在昏迷时喊的，不就是这个名字么？
叶心问道：“你知道？”
“他在昏迷时，喊过这个名字很多次。”
“那就是了。小霜是他的心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肯定和小霜有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听他提过，却未见过此人。我认识他时，他已在宫外很久了。我猜，这个小霜可能是他在宫里的朋友。”
高月蓝喃喃道：“听起来像个女的。”
“哟，”叶心笑道，“吃醋了？”
“不是。”
这次高月蓝没有顶嘴，叶心叹了口气，也是，小妮子没什么心情。
怀揣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高月蓝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以至于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出现的时候，又毫无例外地被嘲笑了。
“徒儿啊，你昨夜去挖矿了么？眼圈黑得跟煤一样。”
大堂里，叶心和纺竹都在，车景也在。
看到面色还有些惨白的车景时，高月蓝心里是发虚的。
“那个，你还好么？”
车景饮了一口茶说：“死不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叶心又没心没肺地来打哈哈：“好人活不久，坏人多长命，他肯定死不了。”
气氛就更尴尬了。
无奈，高月蓝只好自己来圆场：“那个方锦，他要杀你，你却只废他武功就放他走，不怕他日后来报仇吗？”
“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放他走，不过是为了让他带一句话。”
“嗯？不是很懂。”扑闪了两下眼睛，高月蓝一脸迷茫。
“弃车保帅，蠢货。”
高月蓝恍然大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的意思是，他的幕后指使者会咔嚓了他？”
车景没有答话，却想起了两天前的夜晚，相里誉曾来过——
他刚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车景还因为受伤躺在床上。
“方锦的事，是你做的？”
“是。”
车景苦笑道：“果真。洛承欢不傻，必不会自寻死路。至于父皇……相里，真有你的。”
“你还肯叫他父皇？”
车景静默不语。
“你不杀方锦，却废了他的武功。皇帝多疑，不多久，能查到方锦是丞相的人。乾帝如此对你，你却还在帮他。”
“帮他？”车景轻哼一声，“也是害他。”
“相里，你竟把我逼到如此地步。父皇除去了方锦，却要暴露自己的底牌。可我除了这样做，别无他法。”
相里誉垂下了眼睑：“阿景，你还是在叫他父皇。”
“母亲叫我不要怨恨。”
“哈哈哈……”相里誉突然放肆大笑起来：“阿景，你若败了，必是败在这一个情字上。你母亲的遗命，你倒是牢记得紧。若我是你，便做不到。”
“你是在夸我？”
“算是吧。”
“相里，我是不希望你引火上身的。”
“我做事比你干净利落。”
车景皱了皱眉：“让我猜一猜。二哥从不主动出手，这件事你必定是瞒着他做的。六哥心思细腻，极为谨慎，此时会静观其变。八哥什么都听六哥的，自然也不会是他。五哥鲁莽，做事冲动，诱骗方锦来杀我，也像他的行事作风。看来看去，也只有他了。”
相里誉点点头：“全都对。”
“你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漂亮。”
除去了丞相在皇帝面前的眼线，皇帝起疑，必会调查，而且是起用自己最信任的人，洛承欢恐自身难保。
但如此一来，皇帝也就暴露了自己隐藏的势力。
洛承欢不会傻到叫方锦来刺杀车景，此事必定有人从中作梗，所以他会怀疑别人。
相里誉又将嫌疑推到樾王车轩身上，使洛承欢与樾王车轩产生嫌隙。
如此一来，君疑相、相疑王，局势愈发混乱。
“相里，你做已做了，无法挽回。我却还想问你一句，你，非要如此吗？”
“非要如此。”
“听说你和洛苏茵已经成亲了，你们已是翁婿。”
“阿景，你做事，先讲感情，我却先讲利益。”
车景道：“老头子也挺可怜，居然被女婿算计了。”
相里誉笑道：“你还担心别人，自己却受这样重的伤。怎么如此幼稚，想让她心疼吗？”
车景噎了一噎，苦笑道：“也许吧。”
“当初在明川府让她走，是怕爱上她。可是已经迟了，你已经爱上她了，对不对？”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车景低头不语。
相里誉又叹道：“如今的局势下，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车景叹口气说：“相里，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感情这种事……我会尽快断了这份心思的，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