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王妃气呼呼地到了神捕司。
秦宋柯看着她,愣了愣说:“婚假有十天呢,这就来上班了?也对,都当上王妃了,谁还在乎这小小的捕头。”
高月蓝拎着一坛酒:“陪我喝!”
秦宋柯:“这是怎么了?”
高月蓝抱着酒坛子就猛灌两口:“没怎么,你喝不喝?”
“喝,干嘛不喝!”
直到两个人都喝得有点飘飘然了,高月蓝才拍着秦宋柯肩膀,迷迷糊糊地说:“宋柯,还是你好啊,毕竟这十多年了啊。”
秦宋柯浑身一震,试探性地问:“钰王欺负你了?”
“欺负?嘿嘿,不是,是我欺负他了……我把他的女人吓哭了,他气得脸都黑了……”
“什么?!”秦宋柯一拍桌子就蹦了起来,“他还有别的女人?我就知道,他这个大骗子!”
高月蓝破口大骂:“就是,这个大!****子!”
晚风一吹,原本酒量就不错的秦宋柯,便清醒了几分。
他静静凝视着高月蓝的面容,因酒精的缘故,她双眼迷离,面颊酡红,嫣红的唇……
他暗自摇头,月蓝都嫁人了,怎么还想着……
他叹口气,轻声问:“月蓝,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你难道不抓韩泽了吗?”
“不抓了。”
“什……什么?”
高月蓝看着他惊诧的神色,突然觉得很好笑。
不抓了,真不抓了。
什么韩泽,特么的……一个局而已。
她说:“在我昏迷的一个多月里,我没有闲着,我看见了很多东西,也许是梦境中的,也许是我预见的未来,又或是彩晶石告诉我的。”
秦宋柯有些紧张:“你看见了什么?”
“片段,一闪而过的那种,根本无法连贯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无论我看见了什么,唯独抓韩泽这件事,不要紧,也没必要。”
秦宋柯刚张了张嘴,就被高月蓝的话给堵住了:“别问了。”
后来,两个人又喝了很多酒。
秦宋柯望着天上,依稀听见高月蓝说:“其实,还是白色的月亮比较好看,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后半夜,秦宋柯醉得不行,便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却发现身边已没有了高月蓝的身影。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上回发现她失踪了一样,他急得几乎忘记要怎样走路。
冲出门去,却看见车景抱着她上了马车,眼底满是疼惜。
秦宋柯突然觉得车景又碍眼又恶心,他冲上去恶狠狠地说:“你负了月蓝!”
车景只是看着高月蓝,柔柔地说:“是她,为我负了天下。”
秦宋柯怔怔看马车离去,他依旧不懂车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车景也不懂,他只是看着怀中的人,突然便说出了这句话。
他想,也许这是一段只属于他和她的,悲伤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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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钰王府的时候,喝得烂醉如泥的高月蓝吐了好几次,车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亲自为她擦洗换衣服。
等到她终于能安静得熟睡在床上时,车景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唇边挂一抹自嘲的笑。
他的脑海中,一直是在太子傅府的那一幕。
当时,相里誉很奇怪地笑了一下说:“阿景,你不必做戏给我看。”
车景一怔,眼底有些不可置信。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不会带着情绪去做事,你不必如此顾虑。”
车景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
从小,他便无法在相里誉面前隐瞒任何事。只是没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在对方眼中却全是马脚。
“其实,你怕的不是我一时激动坏了大事,而是怕我对她下手,对吗?”
相里誉说着,又笑着摇摇头,“你为了她,竟防备我。阿景,你们才相识多久?你为了她去碰别的女人,可你以为这样就能减少我对她的仇视吗?阿景,你何时这样幼稚了!”
车景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相里誉又道:“我知你有多在乎她,我的确心中难受,你必定知道,我……”
“相里!”车景霍然打断他,“别说了,别再说了。”
知道,他的确知道,却不能听相里誉说出口。
有时候,已经心知肚明,言语露骨,眼神泄底,唯独不能说破。
说破了,便是板上的钉,钉子拔出来了,裂缝却永远去不掉。
车景不知道的是——
相里誉望着车景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忽然,很想回到小时候,还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他们俩互相信任的都只有对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成了家。
他看着无尽的黑夜,长长的叹息,化作天上的星辰一颗。
“阿景,我言尽于此,而你,却不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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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宿醉,高月蓝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看到坐在边上的车景,顿时炸毛:“你在这里干嘛?”
车景朝外面吩咐了一声,对高月蓝说:“先喝点醒酒汤,否则头疼得厉害。”
高月蓝压低声音问:“不装了?事情搞定了?”
车景好笑地说:“昨日你要杀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竟还去神捕司找秦宋柯喝酒,你这是在演戏,还是公报私仇来气我?”
“你还好意思说啊?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往家里带人!带个陌生人还好,你竟然还带燕清!”
车景圈住她:“这是我们的家,不会有别人的。”
“打住!先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一上来就直接演,连个眼神暗示都没有,要不是我聪明,自己猜到了,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这件事,是我不对。”
高月蓝扁扁嘴:“那肯定得是你不对啊。你到底还说不说了,什么事要让你装作我们感情不合?”
车景却沉默了。
高月蓝也不在意,托着腮就自己先推测上了:“如果是因为,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借此把你拉下马,你肯定不会欲言又止。你如此在意,不惜惹我生气,冒着我们感情破裂的危险,也要演这一出戏……”
高月蓝突然有点恶寒地打了个颤:“相里誉?!”
车景的表情更沉重了。
我X!还真是啊!
高月蓝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
洞房花烛夜的调包,是孟元昭和孟元明一起策划的,孟元昭是准太子妃,相里誉又是太子的心腹……
相里誉很有可能知道孟元明的计划,可他什么都没说!
那么,车景演了一出夫妻不和的戏,就是做给相里誉看的,他、他……
高月蓝蓦然诡异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车景还是没有回答,高月蓝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你从一座山回来,没有了呼吸和脉搏,相里誉夜夜来嘉莲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我当时还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得不够多啊!”
“蓝蓝,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月蓝飞快地打断他:“当初相里誉在我身上下了移情蛊,根本不在你的计划里,对吗?他就是想弄死我,这样就威胁不了他了。叶心说,中了移情蛊就再也无法生育,他还真是算无遗策啊,我要是死了,什么都留不下!从一开始,就不是他选择了你,他本来就是你这边的人,你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们的婚礼让他失控,让他嫉妒我到发狂,所以你才会演这一出戏,来安抚他的情绪,不然会坏了你们的大事。在这一重又一重的阴谋里,我,我……真是抱歉啊,我特么的原来是小三啊!”
车景稳住高月蓝的肩膀,声音骤然提高:“你冷静点!”
高月蓝被这么一吼,浑身颤了颤。
车景轻轻拍着她的背,眸中是无奈和心疼。
过了好久,高月蓝才冷静下来,耷拉着脑袋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震惊了。你母亲柔妃,与相里誉的父亲相里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都不清不楚……算了,这你肯定比我敞亮。这么说吧,你和乾帝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有没有想过,你和相里誉有可能是……”
车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想过,而且……也已经证实了。”
高月蓝瞬时瞪大了眼睛。
“相里养了一只血蛊,十年,只用他自己的血饲养。这只血蛊,现在只能依靠他的血,或是与他至亲之人的血来存活。”
车景缓缓放开手,轻声道,“他不方便的时候,我就会去喂养。”
高月蓝彻底呆住了。
“所以,是友情,亲情,爱情,全部都有吧?”
车景苦笑着点头:“他有分寸。”
高月蓝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他会烂在肚子里?”
“确定。”车景双眸中闪着幽暗的光,笃定地说。
复而,他又轻叹一口气,嗓音轻缓:“相里是个运筹帷幄的性子,自小除了我,他不相信任何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他的情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渐渐的,他对我……有了近乎变态的掌控欲。”
“我察觉到了,可我不能说,亦不敢说。他表面温润如玉,云淡风轻,位极人臣又荣华富贵,但他实则拥有的很少。和我一样,他也活得如履薄冰,将曾经的侮辱和谩骂隐忍在心。若是心中唯有的那一丝寄托也殆尽,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变成什么疯狂的样子。”
“钰王府之中,有他的人,我怕他对你不利……可他是我亲兄弟,我不想伤害他,也不想伤害你,才会演这一出我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戏。我没敢告诉你,怕你有什么想法,是我不好……对不起,蓝蓝。”
“阿景,”高月蓝抽了抽鼻子,“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希望,下次你不要再瞒我什么,如果我只能躲在你的身后,那也不再是我了。”
车景俯身吻了吻她额角,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