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虽然没有电视网络,但八卦传播的速度还是令人咋舌,只半日,钰王殿下一改风流,要迎娶神捕司高月蓝,且今生只此一妻再不纳妾的消息便传遍了帝京。
高月蓝缩在被窝里狠狠咬牙,肯定是车景叫人散播的消息!
华容再怎么大嘴巴,毕竟养在那深宫之中也不可能半日就传遍帝京大街小巷。
那些华容带来的宫人就更不必说了,如今钰王风头正盛,谁敢背后乱嚼舌根?
门外依稀传来明亮欢快的女声,高月蓝翻翻白眼,她就纳了闷了,这华容公主怎么就去而复返了呢?不是应该回宫去消化她那九哥要娶高捕头的消息么?为毛吃完午饭又积极地回来查案了?
不过当听到秦宋柯偶尔一句的回答中透露出浓浓无奈之时,高月蓝还是兴致盎然地听着动静,顺便对秦捕快抱以无比同情。
院子里,秦宋柯把案情说到第四遍的时候,华容公主似乎终于不耳聋耳鸣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秦宋柯,你说点别的吧。”
秦宋柯抽了抽嘴角,心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问候华容的女性亲戚了。
他抿了抿唇,半晌问道:“殿下,冒昧地问一下……您为什么是短发啊?”
华容一怔,似乎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答:“去年女儿节,我沐浴完,湿发两个时辰却还未干,错过了星河斗巧,我一气之下……就将头发剪了。”
秦宋柯心里默默感慨:说白了就是以后懒得洗头了吧,这心理阴影面积够大的……
对于这种回答,他连马屁都不知要如何拍,只能点点头:“噢,原来如此。”
“他们都说……”华容一顿,偷偷看秦宋柯一眼,垂首继续道,“短发女子粗鄙丑陋,多是犯了大罪的贱婢,我若是一直如此,是嫁不出去的。”
秦宋柯腹诽,就算在现代,这种西瓜头的女生也不多,遑论古人的眼光了。他想了想道:“殿下,卑职觉得您和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华容闻言,一时失态,檀口微张,眼中有光芒闪烁,痴痴盯着秦宋柯。
大概是公主殿下的目光太过炽热,秦宋柯有种脱干净了游街的恐惧,咽了咽口水,想起高月蓝跟他说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在宫里一般都做些什么?”
他的话让华容神游天外的春心荡了荡,又回到她的小身板里,她仰头想了一会儿道:“每日给贵妃请安,听她唠叨,有时候兴致好,就留下来看后宫那些女人斗来斗去。然后,要去上书房念书,嗯……这个司那个司的女官会来教我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不过这些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想学。我求父皇准我习武,可师父却束手束脚怕伤了我,所有的对手也都让着我,我根本学不到什么……”
华容说到一半突然住嘴,她随意一瞥之间,竟看到秦宋柯含笑温柔看着她。
原本一肚子的牢骚突然化为泡影,她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双颊迅速升温成了个红苹果,咬着唇低下头。
秦宋柯暗地里打了个哆嗦,活动了一下因为展现迷人笑容而僵硬的面部肌肉,继续用他自己听了都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声音说:“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三从四德,贤淑端庄,若是十数年钻研这些,会是一个众望所归的公主,却不是华容。”
“你……说什么?”华容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不自觉攀上了秦宋柯的胳膊,满脸震惊欣喜。
秦宋柯心里打了个突,忍着恶寒不把华容的手撂开,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卑职是说,公主殿下这般就很好。那些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千篇一律,哪有公主的灵动可爱?公主及笄之后,提亲之人必定从城东排队到城西。”
“真,真的吗?”
华容结结巴巴道,她暗骂自己平时教训人伶牙俐齿,在这人面前却总是语无伦次,恼怒中竟掺了丝丝甜蜜,这种奇异的感觉她从未有过,不禁更加心慌意乱。
“真的!”秦宋柯无比真诚地点点头。
华容又咬唇,低头轻声问:“谢谢你。他们总会教训我,要我有个公主的端庄样子,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
秦宋柯一笑,“不过是他们不懂得殿下的美罢了,总会有一个人视公主为珍宝,无论好的坏的,美得丑的,优点缺点,都当做生命中的至宝来守护。”
显然华容又一次被秦宋柯的理论震惊了,抓着他的手问了好几遍“真的吗”,才缓缓地低下头,羞涩地笑开了。
偷笑了一会儿,她猛然抬头,“我……我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秦宋柯心里嗷一嗓子,啊啊啊终于引她说出这句话了!
阿弥陀佛!
他也不想这样对待一个情窦初开天真纯洁的无知少女,可是为了进宫调查小德子的机会……
秦宋柯咬咬牙,使出泡妞十八式之欲擒故纵——“您是公主,时常出宫难免引起非议,毕竟男女大防,神捕司不似从前都是女官,因卑职缘故,或对您清誉有所累。况且,若是圣上知道了,恐怕卑职就……”
他虽欲言又止,但言下之意已清楚不过,华容抚掌而笑,“放心吧,我去向父皇请旨,不会降罪于你。至于什么男女大防,你方才不都说了吗?现在的我这般就很好,清者自清,又怕流言蜚语做什么?”
秦宋柯乘胜追击,“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可圣上会同意吗?毕竟卑职不过一个七品小捕快,这等身份,怎可让殿下屈尊降贵来神捕司找卑职呢?”
华容似乎有些急了,猛一跺脚,急声道:“你真笨!父皇本就同意我来神捕司查案,若是因神捕司多了男人,父皇不同意我出宫,你进宫找我汇报案情不就行了吗?”
奶奶个腿儿,循循善诱了半天终于找到进宫的机会了!
“这……”秦宋柯面上一脸犹豫,心中万分感慨,没见过世面的小公主就是好忽悠啊!
华容眼轱辘一转道:“这什么这?就这样吧!今日是大年初一,就算了。初四那天,陆公公会带着我的令牌来带你进宫,你可不许不来。”
“卑职遵命。”秦宋柯躬身一礼。
又被华容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宫人跪了一地,那陆公公连声催促,最后差点撞墙以死相逼,华容才瘪着嘴回宫了。
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一脸探监结束意犹未尽的怨妇表情,秦宋柯差点都以为自己要壮士出征一去不复返了。
华容那光鲜华丽的马车愈行愈远,秦宋柯面上笑容一寸寸沉下去。
他对着长街尽头无声地说:对不起,华容,但我别无选择……我爱月蓝。
“感觉对不起她吗?”高月蓝不知何时站在了秦宋柯身后,拍拍他的肩,“尤其是听到她那杠铃般的笑声时?”
秦宋柯:“……”能不破坏气氛吗,高队长?
高月蓝轻声道:“不止是小德子,乾帝到底是不是韩泽,这件事的确认,我们也需要她的帮助。也许对你来说很内疚,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你知道,如果车景帮我,我们的确能轻松入宫,但……你也不希望我和他有太多接触吧?”
秦宋柯无声地点点头。
“有没有考虑过,真的会喜欢上她?”高月蓝歪着头问。
她明媚的笑脸,尽管看了十一年,却仍让秦宋柯如初见时那样怦然心动,他心中长叹一声,望天:“会有那么一天吗?至少得等她长发及腰吧……”
高月蓝幽幽地说了一句:“长发及腰,拉屎要撩。”
秦宋柯一噎,无语地走掉。
待他走后,高月蓝嬉笑的表情渐渐收起。她叫秦宋柯利用华容,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可是,那样坦诚阳光的秦宋柯,他也……
这世上的每一颗心,怎都如此叵测?
看起来,有那么多人对她好,但她,又能信任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