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连遭两下重创，马阎王再也不能安坐马上了。他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迸发，胸口发闷，喉头发甜，鲜血顺着嘴角渗出，然后一头栽下马来。他本欲打个滚，然后重新起身再战，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马阎王身子刚落地，就有只脚狠狠地踩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力气全无。
“想不到吧，你前呼后拥几百号人，杀人如麻，血债累累，到头来却要葬身这无名荒野了。”耳边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不无讥讽
“马爷，十八能有今天也全靠你当年照顾。”张十八“兄弟重返霸州，还要麻烦马爷，您的脑袋能让咱官升三级。请马爷成全。”
“别废话，先把他绑上。”另一个人说着“搜身，别给他留下一个铁片。”
七八只脚踩上来，五六双手忙活着，顷刻间，马阎王被捆好了，如同一个硕大的粽子，翻过身来马阎王看着面前的六个孩子，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血汗淋漓，显然累得不轻，伤势也蛮重。他们神情紧张的清洗伤口，互相敷药包扎，这一幕让马阎王有些感怀，年轻时，自己和那些老弟兄们每次大战过后，也是如此。只是俱往矣，当年的同伴所剩无几，现在自己也走到了终点。
“年轻人，能撂倒老马，是你们本事，”马阎王“老马这一辈子杀人无数，我现在死也不赔本儿。你们觉的能逃出辽国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吗？我的人现在已经……”
张十八一脚踢过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老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
吴征抱着胳膊蹲在马阎王面前“杀了你，我就去杨树沟。辽军不是要抓我们吗？来吧，我有杨树沟几百口人陪葬，也是赚了。”这话说的认真而冷漠。
马阎王浑身汗毛乍起，自己这么多年，始终被面前这几个小子惦记着，怪不得自己和他们交手总觉得施展不开手脚，他们对自己解了到什么地步呢？马阎王越想越害怕，自己难逃一死，可自己的孩子还小……。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呢？马阎王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放心，我会在晚上去处理了杨树沟，保证你们全家团圆。黄泉路上别太赶，您的夫人和孩子会不会怕走夜路？”吴征起身走开
“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还有珠宝……”
“已经晚了，你的命是我的，你的钱也是我的。用我的钱，买我的命，你当我是傻子？”
马阎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把契丹的今年秋天的部署告诉你，你回到大周献给边关大将能保你做个将军。”
“这是你欠十八郎的，他的东西我不要。”
“那我把契丹在大周边镇和各地的细作都告诉你……”
吴征没想到这老东西为了活命把主子这么便宜就卖了，还真的是越富的越喊穷，越高贵的越无耻。当下回应“那些更该死，能不能换你的命就看你的了。”
马阎王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卖的一干二净。张十八从死人身上撕下来的白布上连写带画的记录下来。他写完对着那几片破布狂笑不止，如同得了癔症。
吴征把青牛兄弟几个叫到一起面授机宜，最终达成一致，暂时留下马阎王的老命。
“我不杀他，但会让他的主子追杀他。就凭十八手上的名单，马阎王就必须得死。”
杨树沟，马阎王悄悄地带了全家裹挟了一部分金银细软，逃命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此时再看凶悍不再的马阎王与普通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一脸恐惧，佝偻着身形，如同丧家之犬。
马阎王留下的几十颗宝石和一斗珍珠让吴征觉得总算不虚此行，马阎王上半辈子烧杀抢掠积攒下的家业，如今却落入自己手中。虽知道这些东西不干净，吴征接受的理所当然，这是战利品，战争的利润。分赃时，张十八分得三分之一的财宝，纵使他见多识广，面对这笔财富也难以自持。吴征几个人身上也沉甸甸的，有些带不走的余财，吴征都分给了杨树沟的幸存者让他们好自为之。
“这老小子没少干黑事儿，不知道弄死多少采珠使。”张十八揣着珍珠在马上感叹。
吴征一直以为古代只有南海产珍珠，却不料东北这疙瘩也有，似乎还更值钱。北珠，不同于南海珍珠，属于淡水珠，产量极少，因为生长缓慢而更见珍贵。清朝康熙年间，常熟人徐兰著有《塞上六歌》，并在《采珠序》中写道：“岭南北海所产珍珠，皆不及北珠之色如淡金者名贵。”北珠历来是进贡珍品，不幸的是现在北珠已经绝迹。吴征虽不了解，但出身将门的张十八却识货，顺道给吴征做了一番科普。对于这些财宝的真正价值，张十八也说不好，只是笼统的说了一句：够你白吃白喝几辈子的。
“大仇已报，接下来咱们去哪？”张十八有些着急了
“回完颜部，咱们养伤去。你还能旧梦重温呢。”吴征觉得就这么走了，不给契丹人后院里留点纪念，实在说不过去，只好在女真部落里拔苗助长。
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行人悄然摸回完颜部，马阎王的步军还在等着大头领回来。完颜酋长见到吴征归来十分欣喜，他连夜召见吴征，想让吴征训练自己的勇士，吴征是瞌睡人遇到送枕头的，痛快的应下了。
完颜家的小子因为学了刀法，在部落里连着打败了几个比自己大不少的孩子。这让酋长倍儿有面子，名义上是最高头领，酋长在部落里却无法一言九鼎，总有些人不时给他拆台。看着儿子把对头们家的小子都揍的屁滚尿流。一直忍气吞声的完颜酋长暗爽不已。他随身带着儿子，逢人就夸，仿佛他儿子天生战神一般。女真一个十分尚武的民族，孩子们打架再凶，父母们也极少干预的，因为身体条件限制和铁器的缺乏，一般也不会出人命。所以，谁打架厉害，谁就是头领，动物界的自然法则是主宰。
出头的椽子先烂，有契丹人在，吴征觉得大周危在旦夕。女真人？百年之后，千里之外的开封城决不能上演靖康之祸，先挑逗一下，让两只狼在关外掐架吧。后世的民族大融合，都是先征服了之后才说的话。
一连两个月，吴征都和完颜部的勇士们在一起狩猎，与以往不同，这两个月的狩猎是有教授的，张十八是具体负责指挥勇士的总教授，吴征挂名刀法教习。青牛等人各有安排。每次狩猎的猎物都不同，从天上飞的天鹅到附近的女真小部落都可以狩猎，完颜部的勇士们在向一支军队进化。
被马阎王“遗忘的”步军，也被完颜部用金子和女人拉拢到了自己的部落里，吴征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个大酋长太上道了，自己稍微一点拨，他竟然举一反三。
随着实力的增长，加上吴征巧妙的点拨，完颜部的民族意识正在觉醒，他们对于契丹人的奴役和盘剥不再只是忍气吞声。当部落里的勇士们在和契丹士兵开始切磋的时候，吴征知道那粒种子已经扎下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