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描述我所看到的诡异一幕之前,我有必要先描述一下我们村子的环境。
我们村子四面环山,村子坐落在四面山围成的一个小凹地里,很像是盆地,但又不符合盆地的气候。
提到农村,很多人想到的是青山绿水,可我们村子那一代特别贫瘠,能耕种的土地很少,山是石头山,水就更别想了,还是建国时村里的老人们修了一条水渠,将百里之外的一条河的河水引了进来,这才解决了村子里吃水的问题。
用一个词形容我们村子,就是穷山恶水。
而且,后山和禁山山坳处都是石头,绝对不会有水!
可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水咕嘟咕嘟冒出来的声音,几个大胆的仗着帽子爷在,就顺着水声找了找,却让我们看到了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在后山和禁山衔接的山坳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塌陷下去了一个窟窿,那咕嘟咕嘟的水声,正是从那窟窿里冒出来的!
只是,那窟窿里冒出来的不是水,而是血!
猩红猩红的,一股一股往外冒,看着瘆的人腿肚子直打哆嗦。
我们一群年轻人都死死盯着那往外冒血的窟窿,觉得寒气只往身上裹:只有人和动物受伤了才会流血,那窟窿所在的地方原来是一堆石头,再往下更深处也还是石头,怎么会往外冒血?
“他娘的,真邪门儿,我扔一块石头看看下面是什么。”我们一群年轻人中,二牛胆子最大,他直勾勾盯着那冒血的窟窿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从地上捡了块碗大的石头,一点一点靠近那血窟窿,甩了甩膀子就往里面扔石头。
扑通!
那碗大的石头被二牛扔进去了,血花四溅!
可二牛也不知道是扔石头的时候用力太猛,还是没有踩结实,他的身子一掀,居然也直接掉那血窟窿里去了!
从二牛捡起石头往血窟窿里扔,到二牛也掉进血窟窿里,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我们一帮人都傻子似的瞪着,眼睁睁看着二牛掉进了血窟窿里,挣扎了几下,然后又听“咕嘟”一声,那血窟窿冒了个大泡,二牛一米八的个子,竟然瞬间就被淹没了。
“二牛!二牛掉下去了!”
“卧槽,快救人,谁带绳子了?”
二牛咕咚一下被血窟窿给吞了,我们这才被惊醒过来了,一时间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喊着要去救二牛。
我们一群人来时,帽子爷只要求年龄必须在十八到二十,也没提别的什么要求,谁没事也不会随身带根绳子,我们乱糟糟吵闹了一番,就决定手拉手,由最懂水性的人充头,大家拽住这个人的脚,让这个人去那血窟窿里捞二牛。
我们乱哄哄商量着怎么救二牛的时候,帽子爷一直在紧盯着那血窟窿看,对我们的激动和惶恐充耳未闻,一直到我们决定好怎么救二牛后,帽子爷忽然开口了,声音严厉,“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再往前走了!”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二牛都要死了,帽子爷为什么阻止我们去救他。
憨头跟二牛关系最好,帽子爷一说不让我们再往前走,他直接就急了,“帽子爷,你不让我们往前走,我们怎么救二牛?”
“是呀帽子爷,二牛刚掉进去,现在赶紧救,还来得及,再晚肯定不行了……”一帮年轻后生年龄都不差几岁,大都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儿,二牛掉下去,谁也着急。
“不救了,快回村!”谁料,帽子爷竟然直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回村?不救二牛了?
如果现在不救二牛,那二牛不白白送了命了?
一群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时爱看武侠小说,最注重义气,帽子爷说不让救二牛,让赶紧回村,我们谁也没有动,谁也不肯回村,憨头更是气哄哄走向血窟窿,“卧槽,你们不救我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牛这么……啊……”
憨厚最后一个字,是一声惊叫。
我们分明眼睁睁看着憨头朝那血窟窿走过去的,可谁也没有看清楚,憨头怎么就一脚踩进了那血窟窿里,跟二牛一样,憨头也直接被那血窟窿吞没,瞬间就没了影儿!
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那血窟窿一下子就吞了两个壮后生,我们所有人都害怕了。
刚才还个个义薄云天要去救二牛的小伙伴儿们,在见识了那血窟窿的威力后,瞬间怂了,不仅没上前,还纷纷朝后退了几步。
包括我。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往回跑!”眼见又折了个后生,帽子爷气的脸色都变了,拐杖杵在地上咚咚作响,“不让你们往前靠,偏偏要往前靠,都想找死是吧?”
在帽子爷骂过之后,所有年轻后生都齐刷刷扭过头,再也没有半句废话,立刻以百米冲刺朝村子里狂奔。
其实,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村,但现在都被二牛和憨头的死弄的惶惶不安,帽子爷让大家回村,大家就本能往回狂奔,好像回村子里就没这么害怕了一样。
我跟着大家伙儿跑了几步,扭头看拄着拐杖的帽子爷还在后面哆嗦着加快速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回去,拽着帽子爷就往村子里奔。
“鹏飞,你告诉秦仲卿,让他救救大家伙儿……”帽子爷毕竟上了年纪了,虽然有我拽着,但跑了没几步,他就开始气喘吁吁了,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能丢了老命一样。
帽子爷居然提到了秦仲秦!
我的脚步顿了顿,“帽子爷,大家伙儿是指……咱们村里的人?”
帽子爷也没瞒着我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说是。
飞快看了一眼身后的血窟窿,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往外冒,“你是说,咱们村里人都会出事?”
帽子爷居然又点了点头,表情凝重,“是。”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接二连三死的人,还有刘老三的羊,还有那些猪啊狗啊的……
我记得爷爷说过,但凡大灾大难,事先都有预兆,比如地震前老鼠会成群结队逃走,笼子里的家禽会胡乱扑棱,池塘里的鱼儿会跳出水面……难不成,之前出的事都是村里要出大事的前兆?是警告村里人,要出大事了?
“帽子爷,秦仲卿只有一个人,他能救咱一个村的人?”我又紧张又好奇问帽子爷。
“要是谁还能救咱们村里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帽子爷停顿了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我隐隐觉得,帽子爷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
一直跑到村边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我爷爷让我给他算卦之后,好像也说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
正是帽子爷忽然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我爷爷、老烟爷,包括死的村长他们几个人,甚至帽子爷,应该都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谁都不肯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听他们的语气,他们也没有办法主宰。
跑到村边时,前面有个人正好从我们眼前走过去,那人背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被褥,一看就是在外面打工的人回来了。
“那不是黑子哥吗?”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从我们眼前经过的这个人,惊奇说,“黑子哥出去打工,都四五年没有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了?”
“就是,我还听我妈说,黑子哥很有可能死在外面了呢……”
最后说话的这个年轻人,一句话没说完,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脚就朝他家的那条胡同奔去,像是被一条狗撵着似的。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跑,但也被他感染了,一个个分头朝自己家方向奔,生怕慢了一步似的。
帽子爷无儿无女的,我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跑了一路,帽子爷已经喘的不行了,我只能放慢了速度,拉着他,由着他的速度朝他家走。
很快,我们就进了村子。
按道理说,村里发生了几起诡异的事,村里应该很冷清才是,而且帽子爷走的时候就让他们不要乱跑,可奇怪的是,我和帽子爷进了村子之后,村子里非但没有让我觉得冷清,反而热闹的很,有不少人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的,像是赶集一样。
我虽然觉得反常,但忽然看到村子里的人,我本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缓了下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村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直到我看到了我一个堂伯,我才猛然顿住了脚步,只觉得全身的汗毛一根接一根竖了起来!
我这个堂伯,之前在外面工地打工,在工地上被电给电死了,当时工地的包工头还赔偿了不少钱,只是尸体没运回来,也不知道被弄哪里去了。
算算时间,我堂伯死了已经有五年了,按道理应该烂的只剩下了的骨头才对,可现在他正站在村子里张望,背后还背着个硕大的包,像是刚从工地打工回来时的模样。
注意到我堂伯之后,我又惶恐扫了几眼其他人,才发现有不少人都是那种去外面好几年都不知所踪,或者失踪了好几年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村里人,现在忽然都出现在村子里了。
就好像,他们忽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一样。
“帽子爷,你,你看到了吗?”问帽子爷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抖的跟光着屁股站在寒冬腊月里一样。
“看到了。”帽子爷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声音也微微发抖,“他们都……回来了。”
我的身子也抖的厉害,哆嗦着问帽子爷,“帽子爷,他们不都,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吗?你说,他们是死人还是活人?”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自己被自己的问题吓到了。
“鹏飞,你快去找秦仲卿!”帽子爷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催促我,“快去!”
我问他,“找到他怎么说?”
帽子爷着急说,“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说就行,有什么事,去我家找我!”
他这么一说,我一颗心落了地,叮嘱他要注意安全,然后拔脚朝面粉加工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