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起身迎上前,很不自然地叫道:“琴姐!”我想用称呼来拉开与秀琴的距离。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居然跟我客气上了,叫上姐啦!”秀琴睁大了眼吃惊喊起来。尔后,秀琴学着志强叫老徐的声调怪声怪气地说:“老徐,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呀?”
“哈哈……这你琴姐就不懂了吧,我们老徐呀,在大家面前别出心裁地秀恩爱呢!这叫相敬如宾。往后我们都要向他好榜样学习,等有了爱人,都得管自己的爱人呼大姐!”志强挤眉弄眼地调侃我和秀琴道。
“滚……”秀琴假模假式地挥手做势要打志强,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快慰的笑。
我尴尬地笑着,脸上肌肉有些生硬笨拙。不曾想,弄巧反成了拙。我看了一眼玉枝,见她正用眼角的余光瞟我,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
“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早预备下菜,今天星期六,菜正好吃完了,我还得去乡镇上买菜去,你们想吃些什么菜?”我赶紧岔开话题。
“如果能买到一两斤白切狗肉来,就过瘾了!”谢宏生咽了一口口水说。
“你给我打住,我也想啊!可惜我钱不够。要不,你借我点?有了钱,我给你整更好的!”
“你就叫穷吧,小气呵!你一顿饭钱都不能报吗?亏你还是个司务长,人家都说,人若带了长,放个屁都响!”
“只能四菜一汤,多了报不了!”
“那你还问我们干吗?多此一举,我们大老远来,早饿了,你快点吧!”
我和谢宏生正讨论吃什么菜的同时,秀琴、志强好像对我身边的玉枝产生了兴趣,他们靠近来,挨着玉枝坐下。
“这位是刚刚来我们学校不久的张玉枝,张老师!”我赶紧介绍道。
“老徐呀!你身边藏了一位大美女怎么不早点介绍呢!你小子可不能吃着碗里的,又恋着锅里的啊!”志强嘴巴上跟我说着话,眼睛却盯着玉枝紧着看,话里有话的,像在对我开玩笑,又像是对我打敲边鼓。
“讨厌!不要把谁都想得和你一样阴暗,老徐可不是这样的人!”秀琴为我申辩似地说,目光飞快地划过我的脸庞。
我脸忽地滚烫起来。为了掩饰,急忙回房,端出待客的瓜子。“你们先嗑着,我去去就来!张老师,你代我陪陪大家,等一下一块吃个饭。”
“去吧,去吧。”秀琴向我摆着手。
我一面走向放自行车的后弄堂,一面却支棱着耳朵听着堂屋里的谈话。
“张老师,你这么漂亮一定有男朋友了吧?如果没有,大姐给你介绍一位好的!”是秀琴试探似的问话。
“张老师早有男朋友了!”我推着车子,转到堂屋,急切地替玉枝答道。
“没你什么事啊!去去去,赶快买菜去!”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向我挥手,像赶一只厌恶的苍蝇,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玉枝的嘴,等着听玉枝的亲口回答。
“张老师你说呀!”他们催促道。
我放缓脚步,我也非常想知道玉枝的答复。
“我……我还没有男朋友呢!”玉枝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她,她,她竟然这样不负责任地说她没有男朋友,那么,我是她什么人?仅仅只是她一个普通的同事吗?我犹如在数九寒天的天气里冷不丁被人兜头一桶冷水淋下,浑身湿透,寒意彻骨。
我呆呆地看着志强、谢宏生一副兴高采烈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架式。心里无端地生出汹涌难言的失落来,不禁暗自神伤,神情竟有些许的恍惚。
“咦!你还傻愣着干吗?买菜去呀!”秀琴表情复杂地瞅瞅我,提醒道。
菜买回来,洗净,做好,端上桌已经将近下午一点半。学校老师都已回去了。没有了学生的学校显得格外寂静。
“老徐啊!想吃你一顿饭,差点儿饿死人!”谢宏生一坐上桌,操起筷子,眼睛猛然发光地叫起来:“哎哟!狗肉耶!饿一下子也值了,来来来,大家动筷子,酒满上,酒满上……”俨然他成了东道主。
午饭时间虽然这么晚,然而,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兀自斟满一杯酒,站起身,“琴姐,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那怎么行,要么不喝,要喝就喝满的,满心满意,来来来,也给我满上!”琴姐豪爽地一引而尽。
“好!好个满心满意!琴姐真是豪爽!我们酒桌上经常说,好事成双,有来有往。我提议琴姐和老徐喝一个交杯酒,提前演习一下!大家说,好不好?”志强两眼贼亮,麻利地给我们又斟满了酒,扇动性叫起来。
“好……好……好提议!我举双……手赞成!”谢宏生飞快地嚼着狗肉,字句含糊地叫起好来。
“呵呵呵……”在一旁看热闹的大师傅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要不,喝一个?”秀琴鬼秘地瞥了一眼脸色凝重的玉枝,似笑非笑地征求我的意见。
“喝什么交杯酒?算了,算了,还是算了!”我偷偷看了一眼刚刚拿起筷子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菜样子优雅的玉枝,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了一下眼皮。我忙转过脸,摆手推辞。
“哎……一个大老爷们,还没有琴姐来得爽快,我倒要问你,你是站着撒尿还是蹲着撒尿的?”志强对我用上了激将法。
“喝就喝,我怕什么?”我豁出去了,似有所指的叫起来。不是志强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而是冲玉枝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态度,既然,她没有男朋友,我只是她不相干的人,我喝交杯酒与她何干,我何必要顾及她的感受。
我分明瞟见玉枝的手抖了一下,她慢慢放下筷子,脸色难看起来。我无来由地有一股在心头升腾。
我主动离座,来到秀琴面前,在热烈的起哄声里,动作夸张地‘嗞嗞’有声地喝尽了满满的一杯交杯酒。
再偷眼看见玉枝面色愈发难看了,我心中的小得意更是澎涨起来。
“来来来,我们开始划拳。志强你斟酒!”互相都敬过酒之后,谢宏生向我拱拱手说。
“我不会划拳的,也从来不划拳。我反应慢啊,总会发生伸出四根手指,嘴里却喊‘三星照义’,‘猜枚’还是行的!”我自嘲地解释道。
“‘猜枚’没有划拳来的热闹,不过客随主便,猜枚就猜枚!是‘坐三’,还是‘撞三’或者‘猜有无’。”谢宏生例举猜枚的种类让我选,看来他是此中高手,至少不是生手。
“‘猜有无’太快,‘撞三’最公平,就‘撞三’吧!”
我在马家小学由于时有应酬,不光学会了喝酒,而且还精通了猜枚,可以说还是蛮有‘心得’的。可是,出乎意料,我拿手的猜枚刚开始也只是与谢宏生打了个平手,过后便急转直下,居然被没有任何猜枚经验的志强打得落花流水,几圈下来,我便觉得头有点晕,再喝酒入口,便觉得甘甜无比。我心里叫了声,坏了,要喝醉了!当时,我还纳闷,平时我绝对不是这个酒量,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要不行了呢?后来,才知道,喝酒除了有一副好身板,更要紧的是还得要有一份好心情。
“我……差……不多了!你们俩……划拳,我……我看着!”我故意装出醉态推辞不喝了。
“那怎么行,你是主人呢,你打了退堂鼓我们还喝个什么劲!要不这样,你和宏生再猜最后一回。你就没有事了,我们呢,再接着划拳,怎么样?”志强提议。
“不……不……不行了!”我坚决推辞。
“哎呀!要不这样,你最后一拳,我替你喝两杯,琴姐、张老师一人都替你两杯,这下行了吧!”志强再次提议。
我想,就是我最后一拳差到底全输,喝12杯,被替去6杯,还除6杯,应该不会醉。
“好……说……好的,最后……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很不顺,接连败北。志强替了两杯,我就想尽量不能让玉枝喝酒,实在不行也要把她安排在最后。
“你今天怎么了?不在状态啊,丢了魂似的,把酒拿过来,快拿过来!”秀琴心急地喊。
秀琴替满了,我又接连喝了两杯后,觉得肚里有东西在翻涌,还好只除两下就满拳了,让玉枝替一下就过去了。
“张……张老师,这是……最后……最后一杯……”我十拿九稳地端起酒杯,递过去,可以说,这杯酒她应该决不会驳面子的。
不曾想,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眼里喷射的是硬邦邦的愤懑,没有丝毫要伸手接酒杯的打算。我们四目相对地僵持着,大家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都愣住了。
“快拿过来,人家没有喝惯酒,我替张老师喝!”还是秀琴反应快,她急忙站起来打圆场。
“不用!”我愤然推开秀琴的手,一仰脖,‘咕噜’一声把酒灌了下来。瞬间一股强大的天旋地转的晕眩向我袭来,‘咕咚’,我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嗬嗬嗬’地肆无忌惮地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