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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圆房

就在蒋光慈想着苏联的安娜,想着继续寻找他千念万想的“苏维娅”的时候,蒋从甫也下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心:儒恒和书英一定要及早圆房。不能让那个小子这么不负责任,这不是我蒋家的门风,哪怕圆了房,再在外面纳个小的,也算是给了书英一个交代!

蒋从甫不声不响地调动一切力量筹划起这件事……

霍邱这一带,在结婚正期这天上午,男方要派出一顶四人抬的花轿(轿顶和轿幔都用红布镶围,轿顶上的红布绣有“麒麟送子”图案),并有礼盒(木制,两人抬着)或雨箱(篾制,一人挑着)装着礼品,由媒人率领至女家。夫家必备公鹅一只,名曰“催妆鹅”,送至女家;女家配以母鹅一只,一并送回夫家。此双鹅相配,永不宰杀,任其老死,以示新婚夫妇之偕老。所送的礼品,一般有边猪(半个猪)、坛酒、红糖、喜粑粑四种,并有香艾一束、白锡一团(含意为“爱媳”);女方收下礼物后,回赠蒜头一双、棉絮一把(含意为说话算数、爱婿)……

对这些礼数,蒋从甫当然明白。但是,这样大张旗鼓,容易让光慈知道,那样他一定会立马跳出来唱对台戏,那后面的事肯定就一拖再拖了!还好,王书英人在蒋家,是童养媳身份,这些繁文缛节是可以省俭一些的,因此,他备办了四斤茶叶、四斤核桃、四斤花生和一百个团得圆溜溜的欢团,用两个花包袱包着,责令儒恒和书英去拜望王诗华和蔡氏。这就等于告诉他们:俺蒋儒恒回来了!俺即将同你们的女儿圆房了!

光慈未及细想,出于礼节,带上东西就来看王伯伯。

书英的晚娘蔡氏,听到来了人,赶快拐起小脚,从后屋赶了过来。她比王诗华年龄小一些,身子骨也还健朗,只是浑身上下长得圆溜溜的,腰像水桶般粗细,大团脸上的肉嘟噜着,说话高声大嗓:“哟,一大早俺就听到树上有喜鹊叫唤。果然,今天有贵客临门!”说着,眯缝着一双小眼,将光慈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说:“巧子呀!你长高了,也长胖了。好呀!听说你到俄国念书去了,吓,那多远哪!这回回来了,该有官做了!”

蒋光慈看着她,一种鄙视的情绪在心头漾起。他尽力压下从少年时代起就对她积起的那种嫌恶,脸上堆起莫名其妙的笑容,一个劲地莫名其妙地点头。

蔡氏看到桌上摆放的礼物,向王书英睃了一眼,笑道:“这下好了!咱们的小书英总算熬到头了!这几年,咱们丫头流了多少泪呀,不容易呵……”

“你少说两句吧,”正好王诗华牵着毛驴回家,打断了蔡氏的话,“一天到晚,呱呱个不停。还没给客人泡茶呢!”

“俺说多了吗?俺说的都是家常理儿。‘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生为女人,不就图寻个如意郎君吗?”蔡氏继续发表高见,“俺书英到蒋家已过了七八年,生是蒋家的人,死是蒋家的鬼……”

“看你个乌鸦嘴,扯到哪里去了!”王诗华脸上暴起青筋,发火了,边说边抽了黑毛驴一鞭子,“赶快泡茶去!”

“不喝茶啦,爹!家里事多,咱们回去了!”王书英怕亲爹和晚娘干仗,赶忙找了个托词,转身步出门外。蒋光慈暗暗舒了一口气,跟在书英后面,逃也似地离开了王家。

回到家,光慈见爹和娘正和请来的两个裁缝商议,要为他和书英做新衣。各种花色的布,家里早就准备了,还特地买了几段杭纺。于是立即表态:“爹!不要为我做什么衣服了。你看,我穿的都是西装呢,别再浪费布为我做那些老式的衣裳了!”

就在蒋从甫愣怔的时候,陈氏在一旁郑重地说道:“外套可以不要,生布褂裤总用得着的呀,家纺的布好!”

所谓“生布褂裤”,就是用家织的细白布做的内衣。这是结婚的男女新人必须要穿的。蒋光慈听了娘的话,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圆房的一切准备,都在悄悄、紧张地进行之中。这期间,蒋光慈的母亲陈氏、王书英、两个嫂子及小妹蒋儒香最为忙碌。

王书英不仅身累,而且心也累。姑娘以紧张、惊喜而又对前景似乎把握不住的复杂心情,做着该做的事情。心情的主流,当然是甜蜜。这几天,她老是想着倒七戏《英台打枣》中祝英台的一段唱词:

“手拈红枣尝一口,吃在嘴里甜在心。半红枣子篮里放,鲜红枣子怀里存。袖子装来怀里存,一颗枣子一颗心。心连枣,枣连心,留给梁兄他尝新。……”

王书英想,英台打枣让梁兄尝新,咱家院中枣树上的枣子,还是青果果呢。书英呐!拿啥给巧子哥尝新呢?

家里偏东的一间卧房,原是书英和儒香共用的。姑嫂同处一室、同卧一床,什么心底话都说,倒也其乐融融。如今,小儒香已是十六岁的半大不小的姑娘,巧子哥回来,哥嫂要圆房,她就要搬出来了。小姑娘也是以喜悦的心情忙这忙那,整理属于自己的衣物,嘴上还哼着小曲儿。

这天早晨,趁书英不在房,儒香把光慈叫到房里,有点神秘地说:“小哥!你来看呐!”说着,她伸手掀开一个红漆大木箱的箱盖,“小哥!你看!”

蒋光慈认得,这只大木箱是王书英从娘家带来的,是她的亲娘姚氏生前用的。书英被送到蒋家做童养媳时,什么也没要,单就要了这口箱子。她说:“这是亲娘留给俺的念想。”平时像对待宝贝似的,整天锁着,不让人瞧见里面装着啥。这两天,她忙得乱了章程,不知怎地忘了上锁,被小儒香瞅到空儿了。

蒋光慈走近箱子,随着小儒香的手臂在箱子里的翻抄,他看到,放在上面的,都是自己从前买给书英的东西,诸如洋画、镜子、香皂等物件,这些年她都没舍得用,全留在这里了。再看,则是男人穿用的布鞋、袜底、荷包、头帕等等,嗬,一大堆呢。小儒香一面翻着,一面啧啧地称赞道:

“小哥哪!这都是五姐为你做的呀!光鞋袜,就有十多双呢。她晚上做针线时,油灯只点一根灯草,也不误穿针引线。有时,她一边做,一边还流着泪呢。”

一大堆为自己准备的穿用物件,全是细针密线缝制,有的还尽显了刺绣的手段。这凝结着王书英多少汗水、多少聪慧、多少对远方游子的思念和渴盼啊!——蒋光慈被震住了,心头更加沉重。“还有呢,”小儒香放下箱盖,走到床头枕边,拿起一叠细布,展开,原来是两幅绣枕:碧绿的荷叶,粉红的荷花,花下衬着的蓝色水波中,嬉戏着两条深红色的小鲤鱼;荷叶、荷花鲜艳撩目,水波似乎在动,而那红鲤就像正在摇头摆尾,栩栩如生。在整个枕面的上方,分别绣着四个墨绿色的大字:鱼水和合。

这天下午,蒋家堂屋的香案上,正点着一对焰火煌煌的红烛,照着父亲极其喜欢的那幅《松鹤延年》的中堂,和悬挂在中堂两边的长幅对联:耕读传家乾坤大,忠厚流宅日月长。再看,但见堂屋正中摆着椅子和红纸包着的米斗。王书英正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仰着脸,双脚踏在米斗上。儿女双全的大嫂,正张着十指,还动用牙齿,运作一根丝线,专心致志地将脸儿一仰一俯,绞着书英前额上的汗毛。

这叫做“开脸”。女子不除去汗毛,称为“毛脸丫头”;除去汗毛,就是结过婚了。这是当地区别婚前姑娘和婚后妇女的主要标志。接下来就是梳“巴巴髻儿”。

皖西当时的风俗:女子在娘家做姑娘时,梳一条独辫子拖在背后,额前留一绺刘海,齐齐地罩在额上;出嫁时一律解开辫子,将纷披的头发从额前向后拢起,梳一个发髻,一般是“元宝”状,髻上罩着发网,插上簪子,戴上绒花或珠花,一动步,花儿乱颤,煞是好看,俗称巴巴髻儿。梳辫子或梳巴巴髻,也是区别姑娘或是媳妇的颇为明显的标志。

光慈从后院进堂屋,看到这个场景,愣住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紧迈几步,夺过嫂子手上的梳子:“大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书英好好的姑娘家,你给她梳什么巴巴髻儿!”

大嫂不理他,拿起网和簪子,结结实实地把书英的妆定好,拿着镜子前前后后地照给书英看。书英见光慈撞进来,早就红了双腮,镜子里的新嫁娘便显得格外娇滴滴起来。光慈看看没人搭理自己,跺跺脚回房,收拾行装。

大哥听说,赶紧过到光慈房里,喝住他:“你这是做什么?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岳丈家也去见过礼了,街里街外的也都告诉了,今儿是咱蒋家大喜的日子,你这么着就走了,让爹的脸往哪搁?”

光慈不说话,胡乱把衣服装进箱里,提起来就走。

儒谦一把拖住,颤着声音:“真的就要走?爹娘天天盼你回来,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回来给你圆了房,成了家,他们也就放下大半辈子的心了……你这一走,还不要了老俩口的命……”说着喉间就哽咽起来,见光慈拽着箱子的手软了些,正待接着往下说。光慈一个甩手,夺了箱子冲向房门,前脚刚跨出来,就一头撞在门口来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正是怒目圆睁的蒋从甫和双目散淡的陈氏。光慈不敢对视,赶紧低下了头。箱子也跌落下来,衣服撒了一地。儒谦赶紧抓住光慈,“你!你看看娘!娘的眼睛本来就不好,这些年,天天想你,哭得都瞎了,好不容易等你回来,她瞎着眼心里也亮堂,你这一走,不是要把她心里那点亮堂也掐了?”

陈氏听儒谦一说,赶紧一把拖住光慈,“我的儿啊!……”鼻涕、眼泪汹涌而来。

一阵紧张的沉默之后,光慈无力地蹲下来,跌坐在箱子上。

夏日昼长。天气黑定的时候,已是八点多钟。光慈枯坐在黑漆漆的房里。“兄弟,该去拜堂了!”大哥进来,扶起光慈,整好衣裳,给他披上红,由两个嫂子一前一后簇拥着,来到堂屋。堂屋已是灯火辉煌,人声喧闹。

蒋光慈见状,心一急,满身出了大汗,几近晕眩。

他被人拉到香案前,看到墙上挂着的明光烁烁的松鹤画图,那上面似乎闪烁交织着一些苍老的面影,那是他由江西迁来安徽六安的贯公,及其后裔万仓公、忠华公、治茂公、守一公、世开公、克谨公、鸣贤公……,还有坐在上沿的父亲和母亲……

就在这么恍恍惚惚、心烦意乱的思绪中,拜了天地、拜了祖宗、拜了高堂,也和书英作了对拜。

贺客们兴高采烈,死命地灌新郎倌的酒,光慈也正好借酒解愁,敞开了喝。及至要入洞房了,客人都吵着要闹洞房。

皖西风俗:送新人进新房、闹洞房的主要内容,是要唱“赞喜曲”或称“道好”。一人唱赞词,众人随声道“好”。唱的赞词有前人传下来的版本,但更多的望风采柳、随口编唱。客人中有擅唱倒七戏的周贵,嗓音洪亮,口齿流利,专门地要来一显身手。

在闹哄哄的洋溢着喜庆的喧嚷中,周贵满脸喜悦,怀抱一个放满花生、红枣、棉籽的大果盘,一面唱喜曲,一面往外抛撒盘中的果子:

送新人,入洞房,众亲友,喜洋洋。送一步,一品当朝,一高升,一层台,一枝红杏出墙来;送二步,二仙传道,二月花,二黄林,二月黄鹂飞上林;送三步,三元及第,三鼎甲,三喜家,三月春光正养花;送四步,事事如意,四相阁,四屏门,四月清和雨乍晴;送五步,五子登科,五花殿,五凤城,五月榴花耀眼明;送六步,六合同春,六龙观,六龙欢……

众人缓步移动,随着周贵走进重门,他当即继续高唱喜曲,众人随声喊:“好!”

转过堂屋进重门,天井院子面当阳。天井院子四方方,金砖墁地银砖镶。举目抬头朝上望,枣树罩顶碧苍苍。满枝满桠坠喜果,早生贵子早呈祥。月亮初圆喜气满,满天星斗泛银光。紫微星群居其所,二十八宿列两旁。银河滚滚水流长,两岸织女会牛郎。喜鹊展翅仙桥架,助他夫妻好成双。

走过天井院,众人相拥着进入洞房。房间不大,只拥进一小部分人,大多数人仍站在院子里。光慈像个木头人似的,被推搡着往前走。快到床边,就一个踉跄,栽倒在床上。

周贵清了清嗓子,继续唱。

红烛高照亮堂堂,照得新人好嫁妆。红漆柜,黑漆箱,梳妆台放在靠近窗。左边搁着穿衣镜,桌椅右边摆停当。八步牙床红罗帐,绫罗绸被叠满床。久闻新娘手艺巧,各种花卉都绣上:一绣正月迎春开得早,二绣二月兰花正芬芳……鲤鱼戏水凤求凰,才郎姣妹喜成双。

这时,有人嫌唱喜曲唱烦了,要“蒋儒恒和王书英表演《换鸭毛》”。这个表演很简单,就是要光慈扮一个换鸭毛的货郎,手持扑浪鼓,一面“卟咚咚,卟咚咚”地喊着描摩鼓声,一面向新娘问道:“大姐呀!你家有没有鸭毛换呀?俺用来换的东西,可都是上等货色呀!”新娘则要答道:“俺的毛嘛,只有几根根呢。”这个节目的主旨,在于笑闹新娘的答话。

书英怕被羞着,扭头找光慈,想要光慈替自己挡着,忽听身边床帷里传来呼噜声,光慈早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众人笑他装睡,一哄而上,又拉又踹,怎奈光慈就是不醒。几个回合下来,众人也疲了,扫着兴四处散开去了。

周贵无奈,只好唱了《闹房结束曲》,大家散去。

闹房结束,还要举行合卺仪式,即新郎、新娘同喝“交杯酒”。这样婚礼就算完整了。

可光慈犹如一团烂泥瘫在床上,书英无法,又不好唤人来帮忙,只好免了交杯酒,坐到光慈一旁,轻轻地为他扇扇子。鹅毛扇子过滤的清风,似乎是从绿波荡漾的水面上吹来,凉爽而柔和,书英的思绪也绵长起来。

几个时辰过去,天已大亮。蒋光慈睁开眼,王书英正坐在他身旁打盹儿,戴着珠花的头不时地一沉一仰,那红红的花儿在熹微的晨光中发颤。光慈意欲悄悄起身,没成想书英一下子惊醒,她揉揉眼,笑道:“巧子哥!你醒了!”

“嗯,”光慈低着头,闷闷地答了一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一直未睡?”

“俺不睏,打一会盹儿就行了!”书英说,“你这一回来,俺心里就踏实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光慈的头低得更低了。

两人起身洗了脸。大嫂子满面春风地来到新房,陪书英到公婆面前请安。蒋从甫和陈氏早就起来,穿戴一新,满脸喜气,正坐在房里喝早茶。见张氏和书英出现在房门口,不等书英说话,陈氏便迎上来,抓着书英的两只手轻轻摩挲,喜笑颜开地说:“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还拘这些礼数干啥?”

中午,蒋从甫和陈氏设了家宴,款待新媳妇。老俩口坐在桌的上横,王书英坐了首席。按照白塔畈一带的风俗:新媳妇在婆家一辈子,只坐这一次首席。

家宴结束的前夕,谁也没有在意,内中只有大嫂,心生疑惑。刚刚大嫂找到书英垫身子的白布,那布裹在枕下,却依然是洁白如新。按俗礼,入洞房前,婆婆交给新媳一块白布,新婚之夜行房完毕,白布见红方可证明新娘为处女,第二天一早,新娘就可以骄傲地把这块印着处女之花的白布像绝世珍宝一般交给婆婆。如果未见这块红,麻烦可就大了,新娘将面临被拷问的命运,弄不好一生也不得翻身。

婆婆眼睛几近失明,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大嫂来处理,可是一早未见书英将物件送来,大嫂想是书英初次害羞,便自己找来,却看见这般光景。

乘着大家热闹一团的时候,大嫂轻轻拽过书英,托出那块白布,询问地看着书英。书英一见,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委屈地差点掉下眼泪。大嫂心里便明白了一半。

午饭后歇晌。

蒋光慈来到新房,就着叠起的被子,半躺在床上,愣愣地发呆。因为刚才喝了点酒,他觉得有些兴奋,也有些迷糊。书英随后跟进房,给光慈端来一杯新茶。她手脚轻盈,面如带露的桃花。光慈见状赶紧站起来,想出去。书英轻轻按住,递上茶,待光慈接了茶,又走过去关上房门,坐回到光慈的身边。

“巧子哥……”书英坐在那里,低着头,两腮绯红。光慈端着茶,等着她的下文,等了半日,没有声响,光慈禁不住瞥眼望去,只见书英细细的、软乎乎的手指不停地绕着襟角,再慢慢往上看,那半截胳膊犹如刚卸花的白藕,却比白藕柔软、润泽。不知怎的,光慈的心跳加速起来。想是喝了酒的缘故,光慈大口喝了杯里的茶,强压住那股酒劲。过了会儿,光慈觉得应该往外去,遂又站起来往外走,拉门时,却怎么也拉不开,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将门反扣住了,光慈心里甚是愤懑,一个劲地拿手捶门。

“巧子哥!巧子哥……”书英急急地走过来,扬起头,拽住光慈的手臂。光慈回头望时,只见书英的眼角已经迸出了泪花,旋即,两行清泪,迤逦而下。他心里一紧,不禁走过去伸手去拭那泪,想到是自己的错,连累这么个无辜女子心酸,不禁有些怜惜地抚摩起那张湿润的脸来。书英闭上眼睛,紧紧地握住那只宽大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上,一股电流同时掠过两人的心田。她忍着泪,泪花在黑长的眼睫毛上微微颤抖。光慈细看她,觉得她既美丽、又可怜;自己呢,身为七尺男儿,也是那么渺小和可怜。一根无形的绳索,硬是将他俩捆在一起,恰如俗话所说,“鹭鸶拴着乌龟腿,飞不掉我也爬不了你”。

光慈感到从未有过的虚弱和无助。他扶过书英,低声说:“你昨晚没睡,赶快上床歇一会儿吧。”

书英犹豫了一下,走到从娘家带来的那个红漆大木箱前,打开锁,光慈看见儒香那天展示给他看的那些物件,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心中歉然。

穿过满箱的物件,书英在箱底摸索了一会,终于摸出一个用红绫缠裹得很紧的小包儿,红着脸,低着头,羞羞答答地递给光慈,低声说:

“本派昨晚给你看的。你睡着了,就没有叫醒你……”

光慈接过红绫包裹,放开红绫,手中出现一个两瓣相合的粉红色的瓷蟠桃。揭开盖子,蟠桃下部躺着一对光着身子、白白胖胖的男女;男子正爬在女子身上,行那云雨之事。整个瓷蟠桃做得纤丽、生动而精巧,那一对瓷男女笑模笑样,润洁如玉,宛如活人。光慈托着东西看也不是,放也不是,杵在那里。“这叫‘压箱底’,能避邪的。俺亲娘临死前交给咱压箱底的。她用红绫裹了个严严实实,要俺跪在床前踏板上指天发誓:十八岁以前,决不拆开观看。娘说,这是姥姥传给她的;姥姥又是姥姥娘传给的。听俺娘说……最好是结婚第一夜同夫君一道观看……巧子哥,你知道入了洞房却不见红,那……”

书英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期许地望着光慈,旋即又羞涩地低下头,胸脯也剧烈地起伏着。光慈托着瓷人呆了半晌,回头看看书英,书英已解开衣裤侧脸躺在床上,像一条丰满、硕大的白鱼儿,无助地躺在沙滩上,小幅度地扭动着躯体。光慈赶紧扭过头去,喘气竟粗了起来。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低声喊:“巧子哥……”说着,抓起头旁的枕巾,捂住自己赤红的脸。

光慈回过身来,情不自禁地俯到她的身上。书英早有了准备,从枕下摸出一块白布,垫到自己的身下。

随着一阵久已渴望的疼痛,书英明白,自己的姑娘时代结束了……

她拿出身下垫着的白布,红艳艳,湿润润,绘上了一幅美丽的桃花。

凝视白布上的桃花,两颗伤心的泪珠,划过她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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