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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锁阳城:因传说而得名

既然名曰锁阳城,我们就先约略了解一下有关锁阳的基本常识。

《本草纲目》:“甘、温、无毒。大补阴气,益精血,利大便。润燥养筋,治痿弱。”

《本草从新》:“益精兴阳,润燥养筋,治痿弱,滑大肠。”

《本草图解》:“补阴益精,润燥养筋,凡大便燥结,腰膝软弱,珍为要药。”

《中药志》:“补肾,滑肠,强腰膝。主治男子阳痿,女子不孕,血枯便秘,腰膝痿弱。”

有朋友送我瓜州锁阳咖啡,热牛奶冲泡,一杯下肚,接着读几句明代作家陶宗仪《辍耕录》中与锁阳相关的文字:“鞑靼地野马或与蛟龙交,遗精入地。久之,发起如笋,上丰下俭,鳞甲栉比,筋脉连络,其形绝类男阴,名曰锁阳。即肉苁蓉之类。或谓里妇之淫者就合之,一得阳气,勃然怒长。土人掘取,洗涤去皮,薄切晒干,以充药货,功力百倍于苁蓉也。”

作家的文字多么富有形象,锁阳,其取义是能像锁一样,锁住人体的阳气。锁阳锁阳,留住阳气,跃马杀敌。

锁阳城始建于汉代,曾名苦峪城,汉代是敦煌郡冥安县治所,西晋为晋昌县,隋代为常乐县,唐代为瓜州郡。

锁阳城遗址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瓜州县城东南86公里的桥子乡正南的戈壁荒漠中,古代疏勒河流经该地。苦峪城之所以又名锁阳城,自有一段传说。

唐太宗李世民命太子李治率兵征讨西域,曾经任征东元帅、平定高丽国叛乱的薛仁贵奉命随行,由此,上演了一出薛仁贵征西的大戏,也才有了广为传诵的“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传奇壮举。薛仁贵一路打到苦峪城后,被哈密国元帅苏宝同的大军围困在城中。当时正值寒冬腊月,粮草尽绝,许多士兵饥寒交迫,死于非命。饥饿难耐的士兵发现城周边有的地方既不积雪,也不封冻,挖开后发现有植物根块,遂食之。将士们广而传之,掘地而食,这根块正是锁阳。薛仁贵和众将士们靠吃锁阳一直坚持到救兵到来。为纪念锁阳救命,遂将城改名为锁阳城。

传说归传说,但每逢天灾人祸,当地百姓正是靠挖锁阳得以充饥,度过艰难岁月。

锁阳亦名“不老药”,因锁阳生长在严寒的冬季,生长之处雪落即融。须知,那可是夜深人静之听得见鹅卵石冻裂声音的季节啊。当地百姓素有“三九三”外出挖锁阳的习俗,如果这天挖到的锁阳又大又多,则标志着来年万事如意,民谣曰:“三九三,挖锁阳,挖不到锁阳霉半年。”锁阳以冬春末出土为上品,药用价值更大,故有俗语:“三九三的锁阳赛人参”。

唐代大将薛仁贵晚年,突厥不断侵扰西北边境。唐高宗李治遂任命当年随他西征的薛仁贵为瓜州长史,治所就是现在的锁阳城遗址。突厥闻薛仁贵为将,不敢当其锋,一时奔散。

瓜州位于甘肃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处浩瀚的戈壁滩上,东邻玉门,西连敦煌,南望祁连,北枕大漠,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夏、商、周时为羌戎地,秦时大月氏居之,汉初被匈奴所占,汉武帝置“河西四郡”时,为敦煌郡三县地:冥安、渊泉、广至,唐初改称瓜州,宋、元相沿。安西之名,起始于清代康熙年间,康熙皇帝在安西布隆吉大败噶尔丹部属3000余人,始称“安西”,乃取“安定西域”之意,设安西卫、安西府,后改直隶州,民国时为安西县,2006年8月更名为瓜州县。

瓜州素有“世界风库”之称,“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瓜州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刮7级以上的大风,最大风力可达12级。唐代诗人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中有诗句:“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用来形容瓜州的风,不是虚言。

乘车穿行在瓜州境内,戈壁滩上皆是连成片的大风车。见一刷在路边斑驳白墙上令人过目不忘的标语:“让世界随风而动!”倒也真是,似乎感觉汽车不用加速,而是被风吹着在跑。有统计,一架风车每转一圈,就能给瓜州人民赚2毛钱,这节奏,就是雇人在风车下面数钱也数不过来啊。据说,瓜州县光靠风车收益,每年就有几个亿。

那一年去河西走廊采风,途经瓜州,随手写在日记本上几句话,倒还有点意思:风大,还没说出口的话,被风吹了回去,逆风迷眼,顺风赶路,一不小心,就多走出去半里地——可谓一不小心,我也就随瓜州的风夸张了一次。

锁阳城位于疏勒河流域中部,是酒泉通往敦煌古道上的一座边城,与祁连雪峰遥遥相望。锁阳城西北30多公里可直达常乐古城——破城子,西南越榆林河水峡口和石包城相距50余公里,三座城池互为鼎倚之势,为兵家必争之地。

唐代诗人王昌龄有一首诗《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诗中的“孤城”有考证就是锁阳城。从锁阳城远远望去,天空阴云密布,银光皑皑的雪山显得暗淡无光,全诗饱含苍凉悲壮的情调。

唐代“安史之乱”后,锁阳城落入吐蕃手中。后来沙州人张议潮乘吐蕃发生内乱,率众起义,推翻了吐蕃的统治,收复河西11州,归顺唐朝。为了表彰张议潮,唐王朝敕封其为河西节度使。敦煌莫高窟第156窟《张议潮统军出行图》,描绘的就是这段历史。壁画绘有多达两百余人,出行队伍旌旗飘扬,延绵浩荡,中间穿插有乐队和舞伎,画面活泼生动,张议潮位于画面中部,穿圆领红袍,系革带,骑白马。繁复宏大的场面,以红色为主的色调,渲染了一种热烈的气氛。

锁阳城历经唐末、五代、宋初的曹氏及张氏归义军时期,后被西夏占领,明代重修,移哈密卫于此,明末城废。

锁阳城分内城外城,外城总面积80万平方米,内城总面积28万平方米,城墙高6米,宽5米。西北角墩高18米,上有敌台、擂台等古代军事设施。城外长城墙郭、烽燧、箭台和了望台与两座主城相连,烽火台之间以及城墙上,仍堆放着许多当年御敌的礌石。

锁阳城遗址有大量土台、房屋及其他建筑物遗迹,零碎砖瓦、陶片随处可见。

我曾在20世纪末一个初秋的黄昏,和几位诗人朋友来到锁阳城,残颓的城头血红颜色的夕阳被风使劲吹着,然后,就心事重重地落了下去,集中了上千年的错误或者骄傲那样,过于沉重地落了下去。锁阳城遗址高大茂密的红柳丛,恍若因时间囚禁而生锈了的翅膀——会因为偶然到访者的想象,而重新获得飞翔的欲望吗?

走过断壁残垣——像是一队队被割下头颅或拦腰切断的人,继续高高低低站着——走过当年铸造兵器遗留下来的积炭堆和陶渣,站在一丛铃铛树旁,风吹过,我听见铜质的嗓音,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掺杂在一起低低吟诵的声音,还有警觉的野兔肥硕的灰鼠磨牙的声音。啃啮历史的牙齿,胜于创造历史的刀剑,犹如尘土的秘密,更久长于血肉的躯体。

面对锁阳城唯一存活的一棵唐柳,我怀疑,绿色的叶子过于新鲜,昨天刚刚长出来的一样——有年轮可以作证吗?是否可以成为瓜州千年兴衰更替活着的生命见证?

我想说的是:锁阳城,历史是可以删改的,因为时间这样说,因为风沙这样说,如果说不——谁可以站出来纠正历史?谁可以纠正一棵柳树为胡杨?

锁阳城是我国汉、唐古城遗址中目前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城堡,保存了典型的唐代建筑风格。

锁阳城东面约1公里处有一片土塔林,当地人称为塔儿寺,是瓜州地方官员和百姓进行祭祀的宗教活动场所。塔儿寺现存大小塔11座,寺门南向,东西两侧分置鼓楼及钟楼各一座、僧房数间,院墙正方形,面积1万平方米,寺院中心有大型庙宇建筑台基,有一元代所建大塔,高14.5米,土坯砌成,白灰抹面,塔顶为覆钵式结构,塔形庄严雄浑,十分壮观。

锁阳城周围汉唐时期的古渠道分南、北、中三条主渠,东西贯通,南北相连,其间,支渠、毛渠、斗渠及古农垦区大片弃耕地交错相连。

锁阳城用刀剑抒情,也用犁铧抒情。放眼望去,城外风蚀荒废的田亩沟渠纵横,可以想见当年的繁盛和兴旺景象。

锁阳城周边分布的古墓葬东西绵延数10公里,现已查明汉、唐、魏、晋时期的古墓葬约有4000余座,是河西地区规模最为集中的一个古墓区——日日夜夜,古老的磷火坚持为死亡守灵。

1992年被盗掘后的锁阳城唐代墓葬出土的三彩马、驼、俑、镇墓兽及墓室画像砖,其精美绝伦程度乃河西地区少见。

锁阳城是集古城址、古河道、古寺院、古墓葬、古垦区等多种文化为一体的古文化遗存地。

专家还称,锁阳城具有我国保存最完好的古代军事防御系统和古代农田水利灌溉系统,同时,也是古代沙漠化演进过程的典型标本,是中国西部古文化遗存和独特自然景观结合完美的旅游景点。

锁阳城在古丝绸之路政治、经济、文化及军事诸方面曾起过非常重要的作用。

锁阳城曾经簇拥在一大片非常开阔的绿洲之中,由于疏勒河改道,现在一眼望去皆是荒漠。

历史啊,遗失的遗失,锈蚀的锈蚀,就连疏勒河也一再被堵截、变道。只有祁连雪峰,似乎还在日夜不停地向着大地耸起的地方走去。

《大唐西域记》记载,玄奘赴印度取经路过瓜州,曾在锁阳城讲经说法半月有余。

榆林窟位于瓜州县城南68公里处的榆林河峡谷,因河得名,俗称万佛峡,为莫高窟的姊妹窟。榆林窟第3窟有一幅唐僧取经画,在天空云朵翻卷、脚下浪涛汹涌的悬崖边,唐僧正双手合十作揖,孙悟空和白马立于身后,白马鞍鞯上负有一蓬莲花,莲花上放着用经袱包裹的光芒四射的佛经。

榆林窟的唐僧取经画为什么没有猪八戒、沙和尚呢?

近几年每次去西安,我都要到唐高宗时专为存放玄奘由印度带回来的佛经而建的大雁塔转转,看看高高站立着的手持法杖的黑色大理石玄奘,就好像到了一个地方想见见老朋友一样。不过,黑色大理石的玄奘就是取经的玄奘,榆林窟唐僧取经画上的玄奘和《西游记》里的玄奘,换一件袈裟早已经是世俗百姓心中热热闹闹的所谓唐僧了。

东千佛洞距锁阳城22公里。榆林窟和东千佛洞共发现有6幅玄奘取经图,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玄奘取经的艺术形象,均比明代作家吴承恩的《西游记》早几百年。

玄奘当年自长安出发西行取经,来到瓜州后,恰逢朝廷不许僧人出关的牒文到达该地。笃信佛教的瓜州刺史独孤达、州使李昌为玄奘的信念所感动,派胡人石槃陀做向导,出锁阳城,夜渡葫芦河,即今流经瓜州境内的疏勒河,过了玉门关。这段史实和壁画情节极为吻合,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玄奘弟子所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是一部记述玄奘生平最翔实的传记,其中就记录了少年胡人石槃陀为玄奘做向导——猴相的弟子,是胡人石槃陀的异族形象吗?

听说过没有?瓜州亦被称作“孙悟空的故乡”。

由于唐代通往哈密的丝绸之路北道开通,汉代所设玉门关遂由敦煌东迁改置在瓜州境内。1958年修建双塔水库,发掘出土了很多文物,基本证实了唐代玉门关就在瓜州双塔堡一带。

唐代诗人李白的《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一派苍莽雄壮豪迈之气。

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道尽了思乡的凄怆心境。

瓜州风大,吹远了玉门关。

想起曾在瓜州博物馆看到一出土的木雕长嘶状骆驼,牙齿上还沾着草屑。千年的骆驼千年的草,如果是人或许就轻轻叹息一声,曾经叹息的人已经风化成了沙,瓜州的风沙,摸一把能握住多少人啊。

感慨完了去吃瓜。

瓜州因盛产蜜瓜而得名。《汉书·地理志》:“古瓜州地生美瓜。”并且记载:“瓜州四月八,布谷啼恰恰;回看紫陌上,无处不点瓜。”

古诗云:“冰泉浸绿玉,霸刀破黄金;凉冷消晚暑,清甘洗渴心。”

史书记载瓜州蜜瓜:“狐食其瓜,不见首尾。”

想想,一只狐狸整个儿钻进瓜州蜜瓜里,那该是多大的一个瓜啊。一只狐狸整个儿钻进瓜州蜜瓜里,从古至今,甜甜蜜蜜就是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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