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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天后土

从易水出发

无论从哪种意义说,自荆轲开始的易水都是一个新的起点。这条原本隐匿于山脚下的汤汤河水注定要走向世人,仅仅因于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故事。

以前的河水是什么样子呢?它还在做着一个蕴育。它在太行山里流淌了很多年,在夏季汤汤、在秋季潺潺,连年累月独守河床,与温厚的大山默默地送走日月,“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岁月赋予它的只是岑寂,岑寂。春来了,树自主地发芽;秋去了,河面上漂去几片落叶。与山野农夫进行着无语的对望,孩儿会跑来河边嬉戏,撩几把水花,捞几个小鱼;农夫会在一天的劳作后,到这里洗把脸,掬捧水,让那清冽的流水通透肺腑,解除干渴,然后抬起头来,再保持一种仰望的姿势。

易水注定是不会这样甘于沉寂的,犹如大山,它需要的是期望与等待。它又是幸运的,终于有一天遇上了一个唤作荆轲的汉子。是这条河流灌注了他的血性,还是他赋予了河流的声名?我们总想剥开层层历史谜团,试图寻找一个可资依赖的答案。这样的际遇让一条河与一个人形成了历史机缘的完美结合。

是个初春的薄阴天气,没有想到多年的愿望竟在一天成行,我一脚就结实地踏到了它的岸边。天气还有几分凉爽,树梢已经萌动着几丝绿意。河里水流缓缓,经过整治的河沿有几分整齐。荆轲自易水出发时是个秋天,秋天的水才更加寒彻。我想荆轲眺望时的河面不会是这个样子,那时的河岸更自然些,那河岸是水的聚集后的自由突围,河床自然就是曲折的。而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河水平静地涌动,貌似波澜不惊却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这里该就是荆轲出发地的起点。他站在燕下都的郊外,目光遥看着无际的西边。他分明听到了脚下河流的喧嚣,奔腾,这奔腾撞击着他的心怀,使他越发不能平静。此时的燕国人们感觉到危亡脚步的频繁叩击。城里人们已是一片哀怨之声,生活杂乱一片,遥远的秦军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们要到易水饮马。荆轲便从这哀怨里走出,他想用一副肩膀担起整个国家的沉重。

起风了,寒风吹起了他的衣摆,吹乱了他的头发。在燕太子的哀切目光下,荆轲分明多了几分坚毅。好友高渐离悲切的击筑声也深深地感染着他,他看了一眼清冽凄冷的河水,竟吼出了日后千古流传的诗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两句诗,也镀亮了燕赵大地的灵魂:苍茫,慷慨,悲壮。就是他,要以薄弱的一己之躯抗击整个强秦,这该是怎样的豪迈,为了家园、民族,不顾弱,不惧死,这才是伟丈夫。

路经的一个村庄里,我遇上了几个老人。他们蹲在墙脚,阳光洒到他们的脸上,镀上一层古铜色,衣着已经破旧,沧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一问,他们的村庄就叫燕子村。我便很感兴趣地问询起来,这个村子有多少年了?

早呢,我们可不记得了。

荆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原本我以为他们会侃侃而谈一派激昂的样子,谁知他们依然保持着那份恬淡,他们告诉我说,荆轲是从别处来到燕国的,他选定了燕下都,选定了易水。这个人很仗义,不怕死,不简单的。说完微微一笑,还是那样的淡然。

我感觉到,我们终日仰望的英雄,由于诞生在他们身边的缘故,这群庄户人早已将他融为其中的一分子。在他们眼里,他与他们一样,具有着很平常的一面,只是在时事给与他机会时,他会做出决然的选择。不禁让我想到,这些外表看起来平凡朴实的老人,曾经也是一条条富有血性的汉子,拥有着一腔豪情。而今年迈体衰,依然能保持那份静默和清醒,参透时事和人生。

我真不明白,直到多少年后,面对这样的豪气义举,还有人对荆轲的义举心存质疑,试想,关键时刻,敢于担当大义的行为,还不值得我们感念吗?能够在民族存亡时节不吝死,这就是大英雄。荆轲就是这样真切的时代英雄。英雄上路了,我们站在二千年后的易水河边,遥望淌向远方的水流,依然被那强烈的场景氛围感染。

他往西行,没有回头,没有逃避,他走的是一条义无反顾的路,直抵咸阳城。他自人们的视线消失的同时,也是那种豪情涌起的一刻。而今,自古及今,城墙不复存在,当时的国界也没有了硝烟,我们可以去言是去论非,可当年的那一腔豪情是抹不掉的。正如古都陕西咸阳荆轲墓联所云:心存燕国,萧寒易水古今流。

此时,天依然低暗,我看看四周,这里的土地一片沉寂,保持着远古的样子,土质松软,鲜活,而远处浅浅的几片菜芽已经冒出,树梢饱含着芽孢,探视着一个春天,它在等待一阵春风吹来,它要发出自己的语言,表达对生活的礼赞。

艺术是需要滋养的孩子

我算不得十足的戏迷,知道花淑兰这个名字是很晚的事。以前也许听过,全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于唱评戏的花淑兰,还停留在一个符号上。尚且,我最初在电视中看到她时,她已经上把岁数了。记得她那次出场亮相,不高的个头,胖胖的身体,嗓音有些沙哑干涩,全然看不出演员的风采,与大街上买菜的老年妇女没有二样。那次,她唱了什么我也就不太记得,显然印象算不得深刻。

后来注意到她,也是在电视里,就是这次,她让我震惊了。那天播放的是她的代表作《茶瓶记》影像,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画面不太清晰。很快地,一个年轻的演员花淑兰就展现在眼前了。只见她演的丫环小春红踏着轻盈细碎的脚步,身段举止飘展,对白清脆婉转,尤其是唱腔轻快跳跃,一个小丫环就被她活灵活现地再现了。演员和戏中人合二为一,你只有我,我中有你,是艺术境界的至高。

看着看着,我只感觉心里热乎乎的,不觉中眼里竟湿润了。我知道,这湿润不是因为剧情,戏里演的是个很欢快的场景。这眼里的湿润是对艺术的倾倒,还是对艺术家逝去青春的感慨?我感叹于一个戏曲演员艺术生命的短暂,它在岁月的侵蚀下消失的那样无情。我突然明晓,这才是那个大放异彩的花淑兰!此时,她的老年和年轻时的两个画面频频闪现在我的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花淑兰擅演花旦戏,《茶瓶计》是她的代表剧目。在这出戏里她充分显示了继承和发展其它派别的艺术特色所形成的她的独具风格。加上边唱边舞,情趣横生,把个机灵、活泼、天真的小春红,表现得活灵活现。

艺术是演员的生命,如何让生命延续?上了年岁的花淑兰选择了培育后人,她成立了评剧艺术学校,而且她办学校不是顶空名字,她总惦记着的孩子们,用她的话说,这“花淑兰”三个字不是挂名的。如果赶上身体不舒服,她就会给学校打电话,让孩子们到她家里来学戏。孩子到来之前,为了保持充足的体力,她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孩子们跑进屋时,花淑兰就像没病的人一样,一招一式地为孩子们上课。

这个出名很早的艺人,她自小就有股钻劲。第一次演《保龙山》,她演两个角色。前面演唱功戏,后边又是武旦,演打戏,一下子就轰动了北京城。其实,她也不是树木天才。她总是四五点钟起床,伴着星星和月亮跑到郊外,在河套的冰面上凿出一个洞,然后就趴在冰面上,对着洞里的水汽喊嗓儿。大冷天,练得她手脚都裂了大口子,冰得肚子生疼。

在教学生时,她是尽心尽力。那次她带着学生曾昭娟一起演出,师生唱得很是投入,一段《黛诺》的“人常说景颇山上云雾深”,把众多的戏迷倾倒,全场的观众好不兴奋,大家依稀到大家花淑兰的往昔风采,又看到了花派艺术的传承有序,后继有人。

艺术流派是艺术家依据自身特点修炼的结晶,也是造物给予艺术世界的恩惠,他们凭着毕生艺术追求与良好感悟,才使流派不可多得,独具魅力。但是他们的生命也禁不住岁月的磨蚀,也会逐渐消逝。一个艺术流派之所以广泛传播,要靠这个开创者艺术作品的感染,更要靠他(她)付出大量心血去在学生的心田撒播种子。把自己的心血倾注出来,像雨丝样撒播在禾苗中,便是延续了艺术青春。鸟儿靠虫子生存,树木靠雨水生存,艺术流派要靠老艺术家以心血哺育这个孩子,才能长大。当我们在舞台上看到那些熠熠闪光的身影,听着委婉的唱腔,我们才会为这样独具的艺术感动。

易水边的回响

双脚踩着这里厚实的泥土,透过远远近近、稀稀疏疏的山岚遥望雾霭掩映之中的湖水,尽管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依稀在苍茫无际的水波上听到了两千多年前隐隐传来的那声高歌的余音。

那年,我曾在一个初春时节专程到燕下都古城外的易水岸边寻觅。身披乍暖还寒的薄阴,任习习凉风拂过我的耳际,我久久地伫立那里,思绪跨越时间的隧道,抵达那次遥远的际遇,谛听自这里走出的一代义士荆轲吼出的那曲豪歌。此时,我是向西眺望着遥远的河水尽头的,那是义士荆轲披一身豪气毅然进发的去向,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最后留下了一个斑点,而这斑点并没有消失,形成了不再磨灭的印记,渡染着一方人子的灵魂。那时,我一直在遥望着远方,看到天空中大写的“义”字。这义字是面临大难时的豪气担当,是居于死境的义无反顾,是舍我其谁的冲天绝响。我也看到了西天残阳下的一道霞光,被染得那样浓烈。而更多的,我想这样的谛听一定是要借助水势的,一定是因了这汤汤易水的激荡,看着河流的波涛汹涌,水花四溅,荆轲合着音乐高歌:风萧萧兮——那时,这样的声音该是多么豪迈。我努力地探出脖颈,抬头顺着河流往西望去,任由流逝的时光打湿了思绪。

遗憾的是,由于连年的干旱,如今的此地,易水河里的水似乎少了些,让我难以蘸满义士的豪情。义士荆轲激昂的高歌可是被澎湃的水流激荡的。

真是天不负我。后来的一天,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我找到了这样的佳境。这天,我们选择来这里似乎很是偶然,朋友本来约我去另一个地方游玩的,车上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经过两个小时的行程,径直来到了这里。这多像是一场久违的际遇。

沿着荆轲多年进发的易水向西南逆流而上,再行30公里,就来到了易水湖。湖自然是后来兴建。河犹在,只多了几分往日易水的开阔;水长流,依然浸润着往日易水的拍击。

此时,天气阴沉得很,视线所及一切暗淡着,越发显得四周的寂静。天上洒着淅沥沥的雨,似停不停,衣服也在细雨下将湿未湿着。面对这样的淋漓,朋友有些犹豫,看着我。我却充满了兴致,不容置疑地说,下吧,我们就来到了湖边。驻足处,只见烟波浩渺,是云是雾,遮盖着偌大的湖面,迷蒙之中,任是怎样也不能把湖水看个究竟的。而近处的水微微荡着清波,越发显得澄澈。小舟发出隆隆的轰鸣,搅起了身边的宁静,我们任由小舟颠簸着,感觉着水的涌动与舟的拍击。偌大的湖一会就把我们弄得辨不清方向了,我们只在湖中迷离着,不时用手撩拨着清澈的水,激起了白玉样的细碎浪花,直透过肌肤通透着全身,那样沁凉,那样舒爽。我的思绪似乎没有停留在对于景物的观赏中,我在用尽想象,寻觅着义士荆轲路过岸边的情景。他那时的身影一定是从这里划过的,继续着他的毅然的西行之路。

在辞别燕太子丹后的30公里行程后,他肯定有些倦意,是否也有犹豫,我们不得而知。事实是,他真的去了,到达了目的地,这足以显出他的坚毅。难怪前几年导演吴宇森影片《赤壁之战》的主外景拍摄地,寻遍八方,最后找到了这处绝佳景致。易水湖表象是波平浪静,水质清澈纯净,风光秀丽,犹如一颗明珠嵌于千山万壑之中。湖面视野开阔,钻出湖面的山峰,有的似利剑直刺青天。而湖水也是灵性的,遇到大风,必会激起冲天的涛声。导演在这里终于找到了激发灵感的所在,演绎了一部震荡人心的大片,这,一准是移植了荆轲的豪气。而今,这景地依然保留着,在浩大水面形成了一处激荡无数游人的回响之作。

人的肉体生命都是相同的,来到世上就成为造物的杰作,在这点上,无论是自诩神化的帝王,还是草芥之躯的贫民,没有贵贱高低的。一如悄然地来,迟早,也都会悄然地消失,在慢慢时间长河中都是有限的。而无限的则是他在世上的行走足迹以及他所遗留的精神。荆轲的生命可能微不足道,可即使是在这微薄之中,他做出了豪气冲天的选择。他要以血溅红帝王的衣襟,这是何等的侠肝义胆。

我不禁又掬起一把水了,用力地洒向空中,任水花飞溅,落到船上,也落在我的身上,算是对义士荆轲的敬祭。在这里,我找到了义士荆轲的豪情抒发。我分明听到了那虽然来自遥远,却越来越清晰的慷慨豪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雪落邯郸

过完元宵节,已是“雨水”节气,便于柔风拂过的脸上,于柳梢透出的淡青里,隐隐感到了春的脚步。印象中,整个冬天我生活的这个城市还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雪,在这北方,没有雪的冬季总是让人平生几分落寞,几分单调的。我想,我将在这无奈中送走这个冬天了。

此时,我受命参加一个全省报纸副刊的年度评奖活动,此行的目的地是距我工作的这个城市千里以外的邯郸。我由衷地感到兴奋,因为它是我心中期盼已久的去处,是战国七雄中赵国的都城,曾经引领一时风骚,于漫漫历史长河留下独到的文化迹痕,尤其是于今人们还在活跃使用的许多成语,就是在那样的年代生成,邯郸也被誉为成语之都,为我们珍藏下一份宝贵的人文资源。邯郸的名字也分外响亮,属连绵词组,同样的韵母,读来有一种节律感,而字体书写上是同样的偏旁,也便于记住的。此外,在我的记忆中,诸多古代都城大多由于时代变迁更改了名字,而邯郸却是为数寥寥的“行不改名”的城市,因而更容易给人以文化的沿传性和历史纵深感。据考证,我工作的这个城市战国时期属于燕赵交界之地,那时正是边关,因此,这样的行程便让我有了更多的弥补和期许。

还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我在这千里之外不期遇上了一场雪,一场像模像样的雪。而下这场雪时,我大半时间正是在这个城市的丛台公园里,在赵武灵王的点将台上度过的。

这天,考虑到交通因素,会组取消了原本计划好的外出活动考察。这倒正和我的心意,可以不做匆匆过客,踏实地当一天故都人,在城市里尽情地游历和思索,使原来满满的行程变成个人自由自在的行动。我赶紧约上在那里工作的大学同学老连,前往丛台公园。赵武灵王点将台早已名声远扬,那气势恢弘的建筑风格久久吸引着我了。原以为,这样的建筑一定身处偏僻地方,让人们或驱车或步行,经受旅途劳顿后才能得以观阅。没想到,丛台公园就在市中心,处于繁华地带,我想,这也正如赵国包容、吸纳的胸怀,善于兼收并蓄,敞向四方,广迎各方来客。

进丛台公园后走五分钟,就看到一处砖墙结构的了望建筑矗立在视线里了,它雄阔威武,英姿挺拔,这就是当年雄心勃发的赵武灵王挥戈四指、检阅军士的点将之台。来到近前,我们拾级而上,踏着软绵的积雪,轻悄地走上去,就感觉风也在加大,吹起衣角,吹乱头发,也使我思绪无尽,领略着一带帝王的雄心大志。在那样的时代,勇者胜,强者胜的治国图存道理在兵戈之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此时赵国还是一个弱小国家。面对国内财力虚空,国外豪强的虎视耽耽,赵武灵王受北方游牧民族身着轻巧衣物作战的启发,他力排众议,果敢地发起了要求赵国人尤其是军队改穿胡服的改革,加紧操练兵马,从此赵国日渐强大。思路决定了出路,这样的吸纳是图存的需要,也更是各民族文化交融碰撞出来的明亮火花。可以想见,一时间,这股改革之风涤荡了许多的陈腐体制,使国家各个方面焕发了生机与活力,也使赵国成为不可小觑的七雄之一。

雪透过凉凉的风无声地下着,漫无边际,落在整个点将台上,灰暗的树,白白的雪,辉映着青青的砖墙。我想,历经2000多年,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而现在的雪和那时的雪是一样的,一样的姿态,一样的脚步,是可以穿越时间隧道的,就如战国时期的一场飘洒纷飞的雪那样弥漫。我看到无数将士在风雪之中,吼声连天,惊天动地,激发出无限襟怀。赵武灵王昂首挺胸,观看这雄武的阵列,目力所及,由近到远,一直探视到萧索的北国,他以将士的喊声作笔,以将士的鲜血为墨,抒写着帝王的不尽豪情,也留下了许多动人的篇章。

走到台下,几个孩子正在墙脚下玩耍,他们用雪一把把抹在墙上,最后那墙上赫然显现“2008”的字迹,算是把历史真切地传递到现在。我和同学老连看后,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赶紧让我以砖墙和孩子们的字迹为背景,拍下了值得留念的照片。晚上,同学老连便邀上了几个大学同学找一家酒店,足足喝上一场,我们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在恍惚之中推杯换盏,回忆二十年前的那段时光,历数邯郸古都往日的辉煌,吟咏古代关于雪的诗,对接这个故都的成语故事,感觉无比开怀,感到无限温馨与美好。

次日返程中,由于夜里降温,整个邯郸都处于雪的世界里,远远近近,茫茫一片,楼顶、树梢都已被薄雪覆盖,空气润湿得很,让人心中凭添几份惬意舒爽。司机师傅送我去赶邯郸西站的高客,由于路上结着一层冰,汽车只得小心奕奕地滑行。我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催促送行的师傅。正好,缓慢的车速让我把这里所路过的街巷看了个仔细。而我的思绪始终在重叠中进行,一会是那经济文化繁华的故都,一会是喊声震天的战场,一会又是威武雄壮的将士身影。

车到高速路入口,由于路面结冰,收费处一直处于封闭状态,路上排着车形长队,都在期望一会路口打开。可是我们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前面汽车前行的迹象。司机于是调车头往北,开到了黄梁梦入口处才驶上高速路,这里的路面化了不少。此时,我们也接到了这场降雪的范围方面的讯息,离邯郸北一百里以外便没有降雪,也就是说,这场雪就给邯郸下的。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给同学老连打手机说,这场雪也是给我下啊。

回到家,我便想赶紧告诉老连我已经安全返程的消息,又对他牺牲个人的星期天陪我,还破费请客表示感谢。谁知,不知道何时,他的短信已经发给了我。在短信上他说,老同学来邯郸一趟不容易,如有招待不周,没有陪好的地方,还望原谅……这简直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细想之后我得出结论,这该就是邯郸人的敞亮性格!

壶口:倾听与倾诉

一直感觉这是遥远的距离,它置身厚厚的黄土之中,从远古走来,不舍昼夜,经冬历夏。大禹到过,那是探寻黄河的神奇;无数刀枪剑影在这里闪过寒光,那是隐藏在后面双双眼睛的觊觎。它饱览沧桑巨变而岿然不移,这该是多么恒久的坚持与把守。在浩瀚的史册中,它已经具象成华夏大地上的一个神明符号。

有一天将要走向它时,我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贴近的。即使到了它的所在地吉县之后,汽车竟然又在大山深处穿行了很长时间。这里已然是黄天厚土了,莽莽群山足以让我感受到这黄河流域所赋予华夏大地的博大精深。

沉积的意识里,总感觉所谓瀑布就是高挂空中的。强大的水流带着积蓄的力量,在大山的一个稍微低缓的坡面寻觅道路,进行着一往无前的开辟,到达这里后它会义无返顾地纵身跃下,它要走向大海,这里才是它永远的归宿,是它歌唱的雄阔殿堂。

一个夏末秋初的上午,就是在这样的期待,我走进了这里的峡谷。高高远远的峡谷我更有了“摇篮”的感觉,我们的祖先很早的就被这黄河的涛声唤起,他们生活在这种声音里,采果、播种、繁衍,进行着最伟大的沿传。

就在我怀着满腹遐想,保持那种惯性的仰视时,汽车把我们带到了一段开阔的河谷地带。此时,震耳的涛声已经撼动着我了。这声音是那样的雄阔,像雷声像虎啸像马嘶,给人以力量。原来,瀑布上游黄河水面宽300米,在不到500米长距离内,在这里被突然压缩到20-30米的宽度。一向温情脉脉的水从20多米高的陡崖上倾注,而形成“千里黄河一壶收”的气概。这就是我的母亲河,它有时静止如淑女,有时激越像侠客。这不正是滚滚历史洪流淘淋的性格吗?

我便看到,在偌大的河床上已经有很多的身影,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静静地站立,如电影中的无声片样,在这里,大家不约而同地不由自主地保持这份静默。在这澎湃之中,我们每个人的声音都将会被它湮没,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学会倾听,寻找这涛声倾泻的语言。这群群瀑流有大有小,每个人都能够默默倾听和对语。有的舒缓轻悄如小夜曲,有的激昂震荡如交响乐。这语言表达,我相信已经胜过百卷诗书。

这时,我才感到,原来我意识中仰望的姿势不觉间变成了平视,探出目光,这瀑布就尽在视线中了。这就是我期望已久的瀑布吗?它不像其它那样高高在上,拉开距离,保持那种神秘。它与我们贴得那样近,刚刚驻足,这夹带着泥土的溅起的瀑流就和我们撞个满怀了。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啊,它对自己的儿孙始终敞开胸怀,倍加爱抚。这温润的泥土,是那样亲和地拉动我,以至我越发近距离地走向它,伸出手去抚摩它,却见它欢腾起来,像久违的亲人样笑语欢天。是啊,我们的黄皮肤可是你的颜色浸染的,我们的血管里激荡的是你的血流。这时,一阵轻风拂来,这泥土的馨香就满鼻满口了,它略带咸涩,一定是凝结着几千年的血雨腥风,一如历经岁月磨砺的母亲,在向它的儿子诉说沉实的往昔,在给我们以昭示,让我们双脚紧紧贴在这里的一片土地。于是,忽然间我原先骨子里积存的对瀑布的畏惧和茫然便荡然无存。它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就是从这里走出的一个游子啊,千百年来,带着那种骨血中被浸染的血性而漂泊而奔走。

就在这倾听中,我忽然感觉这瀑布保持了一个美好的动感姿态,是那种动中的静,是那静里的动。整体上看去,它更如一幅油画,厚重凝练,这是一位大师的杰作啊。它多么像一位温柔的母体,那倾泻的姿势,就如一位母亲的胸脯,起伏激荡,细腻温暖,那溅起的水花,是那么白皙,到达这里,我相信每个人都像一个乖顺的孩儿,会尽情享受那份安详和慈爱。再看瀑布那瀑流跃下深涧的姿势,就更如一位母亲的下体,怀揣女人特有的那份憧憬,它细密透亮,每根毛发都充满激越。那置身大自然里,养育着它怀抱中的儿孙。为什么千百年来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将它唤做母亲河,今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样澎湃,永远唱响母爱之歌,这就是我们华夏的根基啊,生生不息的那条血脉,从古及今,无休无止。

此时,在这瀑布边有个身穿夹袄,头戴白羊肚毛巾的老汉,牵着头毛驴站立那里。这是一个很典型的黄土高坡是的农民形象,虽然我第一次来到这一带高坡,也立时在记忆里找到了珍存的对接点。老汉大概有70多岁,可站在壶口边,他依然露出温和纯真的笑容,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在这里,我相信每个人都会甩掉一身世俗的重负,来尽情地感受一份母爱与亲情的。老汉大概明白这点,专来这里供游人拍照留念的。我赶紧走上去,在他旁边,叫朋友摄下这个宁静持久的瞬间。我将会永久地珍存下去,他代表了我们黄河两岸儿孙往昔的绵绵记忆。

我不禁静静伫立那里,手抚心胸,唤上一声,母亲,孩儿来了,来聆听您的教诲,来感受您的温情,来汲取您的无尽力量源泉。

此时,我的脑海油然响起了黄河上常年摇船击水的汉子的浑厚高腔——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

九十九道湾上,九十九只船

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根竿

九十九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这声音如此绵长,归来后久久地在我的记忆里回荡。

大旱时想起哈尼梯田

从元阳哈尼梯田采风回来数月之后,再次成为我在遥远之地的瞩望时,它正经历着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故此,这次瞩望已不再是当初见到时的兴奋与赞叹,归来后以惊奇的口吻向朋友津津乐道于哈尼人在大地上用双手描绘的这种生活与艺术完美结合的家园杰作,夸赞它那奇崛的稻田中水光镜开,旖旎潋滟,云影徘徊;取而代之的是心怀的一种割舍不掉的挂念,因为此时它正同西南地区各地一样经受着干旱侵袭。我担心这历经千年的大地杰作出现枯竭,这将是给哈尼人的无情打击。

从各种渠道,我每天要极力捕捉关于这片土地的信息,将目光聚集到这片神奇的沃土上。直到经过多方打听,得知这里竟然出现奇迹,没有出现别处的那种旱情,依然满坡绿水绕,农人身影忙,他们正历数着农谚,合着时节下地躬耕。我的疑虑变成了安然,原有的那份对于这片土地的赞美越发增添了分量。

哈尼梯田展现于世本身就是个奇迹。这奇迹在于它是哈尼人的大胆畅想与躬身实干在高原山坡上创造的艺术佳作。他们在山顶涵养的水源层层截流,又把山坡垒出无数田地。他们开垦的梯田随山势地形变化,因地制宜,坡缓地大则开垦大田,坡陡地小则开垦小田。甚至沟边坎下石隙也开田。梯田大者有数亩,小者仅有簸箕大,往往一个山坡就有成千上万亩。稻田里四时色彩摇曳多姿,一天内天光云影徘徊,令哈尼人想不到的是,这原本是他们向脚下的土地要生计的设想,他们在收获丰饶时,又献给世人一幅幅镌刻在大地上的艺术奇观。记得它第一次进入我们的视线时,是在叫作坝达的梯田观望,我们采风一行中的一个女记者大叫一声,竟然哭出喜悦的泪来。她被这幅大地艺术惊呆了,连声“啊啊”尖叫着。

我们就有了这样的想象:若干年前,在山坡上是不能存住水源的,而搞种植无疑是一场生存与逃亡的艰难考验。哈尼人的祖先眼看着一次次雨水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他们开始在山岭间用双手浸着汗水、血水、泪水,硬是一锹一锹地筑起了道道土坎。听当地人说,这有着两千年传承的劳作一直到今天还在继续,他们不仅仅是向山坡要粮,喂饱肚子,他们更要给子孙留下一份最为宝贵的遗产。

哈尼人对于树木有着令人吃惊的崇拜,他们知道那是他们家园的滋养,是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依靠。他们总喜欢遥望远远的观音山,吟咏这样的古歌:“有好树就有好水,有好水就开得出好一块梯田,有好田就养得出好儿孙。”为了保护水源,哈尼人不单在沟壑两旁种植树木以涵水护土,更把森林尊为神,平时人和牲畜不得进内。世代中,哈尼人还留下了一个不灭的习俗,如果新生儿诞生,父母便要在寨脚的树林旁边栽下三棵小树并将胎盘埋在树底。

水是一切生命的源泉。在大旱之年我们才感到水存在的意义,感到它是那样的不可或缺。然而,一些人总感觉水与自己还有些距离,殊不知,呵护并保存好水源,就在我们身边。哈尼人给予世人的不仅是赞美与惊叹,而更应是自觉的行动。那样,我们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份大自然的垂青。

向西,靠近一段古墙

从我居住的小城到达易县燕下都的距离是200公里。自去年贯通了一条高速路后,所用的行程只须一个多小时。

我是自古燕国的东部一隅,像我的先人那样向那里进发的。向西,向西,一路向西。我蓄谋这样的行走我已经多年了,我必须遵照先人的愿望完成这个行程,而我完成这次行程已是在2000多年以后的今天了。这样的奔赴我向往已久的都城的机会交给了我。我所知道的是,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尚没有完成这样的经历,好在时间还在耐心等待着我。在一个春天的薄阴天气里我说着,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就向西进发了。一路上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心怀惴惴,倒像一位朝圣的教徒向着他心中的那片净土进发,这样的靠近和行走是不计奔波之劳的。我还在一路的思考,这样的行走到底为了什么。但我必须经历这个过程。它曾是我家园的指向,是我驻守家园生活的一个守望地。一路上,我穿越了无数的自然村庄,远远望去它们是那样的安详,常此以往地静静驻守着自己的家园。总是在一片树林的环绕中,于那青绿里闪着灰蓝的光芒。村里的人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守护着自己的生活,维系着家园的安静与充实。

冀中平原的黄土绵延无际,四望都是如此的开阔。田园里绿绿的是才返青的冬小麦。而树木多是杨树和柳树,它们并排地穿行于田野间,构成纵横的阡陌,将大平原梳理得更加齐整。平原的树木永远保持年青的姿势,早春里已发出嫩绿的光,染绿了天的尽头。古人早就垂青这样的意境,以淡雅的笔墨留下了许多佳作名篇。麦子啊,青青一片,它们如此奢华地平铺在大地上,一如从前,在阳光下、在雨水里,守候着节气,发芽,拔节,吐穗,灌浆,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忠诚,献给人们成长的喜悦和收成的丰盈。那是它们最为朴素的指向。

路程还在向西,此时,这样的行程已经超过了我以前的想象。四野那样鲜活地扑进我的视线,而村庄依然散落在其间。我隐隐地看见三三两两地人影闪出村庄,他们在走进地里,那里有他们劳作的力量。

来到这座古城之后,我竟然没有出现预想的那种惊讶。它早已是一座空城,或者说已是一片沙土。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楼阁亭台,青砖碧瓦,已变成了泥土;管弦歌舞早已随风飘散。我们走了很长时间后,急切地问询陪同的一位易县朋友,为什么不见古城踪迹,他告诉我,我们所走的这些就是当年的燕下都城。它东西长8公里,南北宽约6公里,总面积有40平方公里,别看燕国在当时七国中弱小,可这个都城却是最大的。几经寻找,鲜明的地表痕迹却是穿过漫漫岁月存留的一段城墙。

在一片荒野间,就有这样的一段城墙了。往远处看去,望不到尽头,这是2000年的遗存。开始,我以为这就是夯土垒起来的城墙,待用手触摸,才感觉坚硬得很。易县朋友告诉我,这可是用米汤和着泥土一段段一层层垒起来的,方圆40里的城墙,你可以算下,该有多长,需要多少米汤,多少土方。这样的数字我早已感到茫然,原本可以计量的内容,古人却是鲜活地捆绑在一起。一桶桶米汤来测量恁长恁宽恁高的墙,这是怎么样的概念?

一时我站在了墙脚,只是不住地抚摸,在我眼里的黄土如此丰厚,这挖自田间的泥土,这松软的泥土,原本是要生长作物的,它们铺展在自己的地上,农人每到春天种上了五谷,然后仰望天空,等待着一场雨的浇灌。在几次天降甘霖之后,庄稼铺满田野,作物绿了又黄,农人就得到了收成。而有一天,它们被铲到了这里,又用地里生产的米熬制的汤与泥土一起掺合到一起,这原本疏松的泥土就形成了墙,由平里铺向高处垒。就拦截了视线,就阻挡了刀枪的进攻,就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我久久地抚摸着,一任遐思飞翔,神思那个奇迹。易县朋友告诉我,还是上去走走吧。我小心地踏上去,轻轻的,2000年的历史托举着我,我领略着这份丰厚,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南方,那里有赵国的逼视,再看看西方,那里有秦国虎视眈眈的目光,而跻身七国之列的燕国,却要劳无数人的艰辛打造出最大的城墙来防御这样的威胁,其念可喻,其行可叹。无论何时,攻不破的永远不是城墙。而今只落的墙还在,城已无。

说到这座城,却也是古今都城中的一个奇迹。它竟延伸到了国界最南端,把军事重地变成了政治中心,国虽弱,气却强,而且在这里的易水河边,还蓄谋了旷世的由荆轲行刺秦王的壮举。令人唏嘘,我分明感受到那种不畏强权的抗击精神。

在这城墙上,泥土尽管已被米汤浇铸,可我看到上边最多的植物是野枣树,这些带刺的植物,杂生着,铺满整个墙体,它们顽强地生长着,一如当年的豪情,冒出的剑刺,挥写着不肯屈服的抗争。这不正是一个民族须赖以延续的精神吗?

另一行刺秦始皇的侠客

我们的历史常常有所忽略,在同样的境况下,高高地拖举起一个人的同时,又往往会遗忘另外的人。高渐离即是被淡忘的一个。起码我们不能忽略他的两点,一是他是荆轲的好友,荆轲义举的热心支持者;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同样挟一腔侠义,多年卧薪尝胆,终于接近了秦始皇,施行了行刺行为,不遂,客死他乡。

高渐离,战国末燕人,是荆轲的朋友,在当时风行的一种击弦乐器——击筑中,他技艺娴熟,境界高超,深得人们推崇。高渐离与荆轲的关系很好。荆轲刺秦王时,高渐离与太子丹送之易水河畔,高渐离击筑,激昂之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样的场面感染了每个人,也感动了苍天,空气凝重,白云低垂,周天苍茫,也为以后的燕赵大地慷慨悲歌定下了基调,荆轲更是壮怀激烈,俯望汤汤易水,不禁吼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千古名句。

荆轲行刺秦王失败后,荆轲的亲朋,不可避免地都受到了株连。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伺候别人。而后时间长了,他往日的悲情不可避免地渐渐涌现,感慨越发唤起,不由地忘记了自己隐瞒的身份,开始评价起主人聚客击筑的优劣来。主人便让他击筑,他也不客气,演奏一曲,竟赢得了举座击掌称赞。高渐离又退去,去掉了乔装打扮,恢复了以前的容貌。

不久,他的高超击筑技艺被秦始皇知晓了。秦始皇召见他来为自己演奏。不料有人认出他来,并指名道姓地说:“他就是高渐离。”始皇本来很喜欢他的击筑水平,就格外开恩,并没有处死他,而是叫人弄瞎了高渐离的双眼,让他击筑,同样赢得秦始皇的喝彩。待他渐渐疏忽后,与高渐离那种防备心理开始放松。高渐离就把铅块放在筑箱里,这样不断地靠近秦始皇,突然有一天,他猛然揭开筑的盖子抄铅块砸向秦始皇,也该秦皇帝命大,竟没有击中。于是,就下令杀死了高渐离。又一次的教训,让秦皇帝真正领略了各国的复国决心和民族大义,以后再也不敢靠近各国臣民了。

与荆轲不同的是,高渐离在国家灭亡之后,几经身世之变,忍辱负重,始终没有忘怀亡国之恨,于蹈死而不顾,让人唏嘘,让人感叹。如果说荆轲来自卫国,是被易水的寒凉浸染,写下的一世悲歌,而高渐离可是骨血中遗传了幽咽的激越情怀,书写了又一感人篇章。

我站在易水边,伸出探寻的耳朵,努力地探向历史的天空,却很少听到回响。易水似乎只记住了荆轲,燕赵豪情也分明只被荆轲的身影镀染。然而历史是由人书写的,史实不因忽略而掩盖。我听到了高渐离那声吼叫的余波,长久地震荡在这片土地。

一脚踏进厚重的山西

人说山西好风光

地肥水美五谷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

你看那汾河的水呀

哗啦啦啦流过我的小村旁……

沉浸在这婉转的乐曲中,感觉才打了个盹儿,趁着夜色,火车就在车轮叩动铁轨的咣当声中穿过了太行山,而后整个夜晚就横穿了山西腹地,于次日凌晨的天色熹微中将我带到了山西省西南部吕梁山区的临汾。于车厢外不时闪动的灯光和火车沉实敲打这片大地的震动中,我的思绪随之激跃飞腾着,尽情体味着跨越这片被唤作山西高原的神奇土地的无尽感受。

在我的经验中,大凡一个去过的地方,在一番游历之后,我的遐想空间总会烙上一层颜色的印记。比如北京比如西安,由于有着许多豪华的皇家宫殿,那红墙碧瓦便自我的印记中染上了一层深邃的紫红;比如杭州比如漓江,由于那片清水的浸染,我的记忆里就成了生机与时尚的淡绿。以后任再怎么涂抹,这顽固的印记也抹不掉的。在山西,由于那里煤的盛产,加之大山的层叠,自然在我的记忆中就被涂上了一层厚重深远的暗黑。

以前的偏颇想象里,总感觉这片土地有几分封闭的。而此行程之后,我深切感到这块被太行、吕梁两山高高拖起的区域,非但没有想象的那样闭塞,相反,却由于地处华夏腹地、黄河中游的缘故,经年累月,它便滋生了几多位居中原、惯于俯瞰的豪气,到处弥漫着那种在全国地脉中横向承左启右,纵向连南接北的吸纳和自信。在临汾市中心巍然矗立的钟楼上的题词,东面是“东临雷霍”,南面是“南通秦蜀”,西面是“西控河汾”,北面是“北达幽并”,足以让人感受到山西人占据天赐地缘优势的那份雄阔大气。一个晋祠,就把山西称作“晋”的历史推到了春秋时期;一座恒山,就成为跻身“五岳”的道场圣地;一个中条山,就优越地居于中国文明起源的黄金地段。

因而,归来之后,我的对于这片土地的印记,便在颜色上又镀上了几分皇天后土的厚重。

迢迢九曲黄河,本来自北方内蒙古漠野汤汤东流去。一定是垂青这片沃土的神奇,流经此地后,竟然调头南下,沿着山西的边缘汹涌奔袭,一路上且歌且舞,依恋着它已达数千年,将这片充满自然风光的土地书写出煌煌历史,记载下中原文化源远流长的灿烂文明华章,也让整个华夏都能呼吸到它强劲的血脉节律。在淙淙河水南下时,黄河尽显它的浩瀚伟力,把这里的黄土连年雕刻,留下了漫长的令世人惊奇的开阔峡谷,同时,又留下“千里黄河一壶收”的壶口大瀑布。从此,这震天的轰鸣就永远地拍击着,这从远古走来的巨人脚步,足以跨越时空,震撼与感召华夏儿孙,让“自强不息”的精神物化到他们的血脉里,照亮他们奋然前行的足迹。

在声明煊赫的洪洞,我是作为一名游客漫无目的地观光游玩的,没承想来了之后,这里竟久久地牵引着我的思绪,让我几年来一直在探寻“我自哪来”的“根”的话题。在自己的印记中,我应该是十足的山东移民,小时候在家乡时经常好奇地向大人们问及这样的问题,这些农民出身的长辈在他们的记忆里就记得自生下来就在那个唤作“行子”的小村生活繁衍,此外一无所知,这些年来,给我留下了大大的谜团。我去大槐树公园时,它的旁边正在扩建更大的主题园。大门口的硕大树根造型引领游人低首,高高地仰视着它的盘根错节。在“第一代大槐树”祠堂前,一个衣着朴实的年轻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那里的工作人员。而她并不像很多地方的服务员那样穿着统一的服装,说着规定好了的套路语言。这位女子与当地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她用轻柔的话语对我说,进里边看下吧,来这里寻根,一定能找到祖先姓氏的牌位的,向先祖作个叩拜岂不好吗?我将信将疑地责问,我应该是山东移民的。

你哪里人啊?

冀中平原。

哦,那里从我们洪洞的移民很多的——

说着,她很耐心地给我翻看几样资料书,有明朝大移民的详尽走向图,其中就有我的家乡一带。进去后,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姓氏牌位。再看外面那“一代大槐树”、“二代大槐树”和“三代大槐树”三个牌位的题词就是我的同姓,山西洪洞人、著名作家孟伟哉所题。于是,令我的早已经确信不疑的结论有了疑问,中国泱泱数千年,社会经历无数动荡演变,民族融合,自己又怎么敢确定洪洞不是迁徙的根呢。要知道,明朝定都北京后,为一改京南近郊这片土地的荒芜形状,就大批从山西转移人口,更多的就迁到了我们这一带地区的。便不觉感叹,历史上迁移多矣,唯独洪洞那“根”的品牌做得如此显赫,令漂泊到各地去谋生的异乡客千里迢迢前来寻根,这不就是山西人的那份骨子里的吸纳力量吗?在无法找准自己家族的根脉时,在这里,我宁可做出这样的认同和归属。

“你们来了,我们当然要热情,说不定退后几百年咱们还是亲戚呢!”将要离开时,那小女子脸上依然堆着笑,让我们几个远道而来的人听着心里却也热乎乎的。

山西人是有发展头脑的,一个“晋商”的概念足以叫响整个中国。遥想明清500年间的山西商人,晋商经营盐业、票号等商业该是何等的辉煌。晋商也为中国留下了丰富的建筑遗产,如著名的乔家大院,常家庄园,曹家三多堂。晋商足可救世——隋唐之间的武士貜,即武则天之父。李渊父子从太原起兵时,木材商人武士貜从财力上大力资助,李渊父子就是凭借精锐的太原军队和武氏的财力开始夺取全国政权。清朝时期,当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后又向中国索要赔款,慈嬉太后就首先想到向晋商大家乔家借钱还国债……

所到之处,才踏足在那里的土地上,一个地名,一条河流,一片土地,就会感觉踩在了深厚的文化上。任意地去向当地人询问,即使一位面色黝黑、头带羊肚毛巾的老汉,也能娓娓道来,往往一下子就能把历史的记载给你讲到遥远的春秋战国年代。

于是,不由地我便哼唱起那首著名的《人说山西好风光》。在我的印象中,几句歌词就能够准确描写一个省份的曲子,非常之少,即使有,也多是空洞生涩的词语图解。而这首歌寥寥数语竟达到如此高度的涵括,如此委婉的抒情,是词曲家的灵感偶得,还是这片神奇土地的意蕴滋养而成?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它如此神奇地留传起来,唤起一代又一代人的美妙想象。

归来途中,火车的车厢里还在播放着这首轻柔舒展的歌曲: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山中看海

从没有在山中将海的足迹看得这样真切。

过去总是在课本中知道许多峭拔凌厉的山岭若干年前原本是一片茫茫海洋的,尽管我对这样的常识坚信不疑地接受,并常常想象那样的情景,但这样的结论于我却还是有些遥远。那毕竟是远于人类的一种印迹,文字的记载还是达不到的。

是个周末,在朋友的鼓动下,我们几个一头扎进了燕山深处的一个山谷,来到一个幽寂的村子里。说它幽寂,是远没有了刚才城市的喧杂,一点声响都能搅动起那份幽静来。天籁的声音让人感觉自己不再是任意指使、高高在上的大自然的主人,而只能是它的一个分子,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融入其中,然后以仰视的姿态来敬重它,感念它,探寻它。不时的几声犬吠更像我们无意中扰乱了这片世界,让我们赶紧收敛着迷乱的脚步。而我们交谈的话语马上就融合到这片自然里了,显得那样悄然。

主人是一位60岁的汉子,姓李,以前在村上做事。从位子上歇下来后,自己竟执意在这个偏僻的村子干起农家游接待来,显然他是见过外面世界的人,知道城里人这几年除了喜欢去繁华景点游玩外,还喜欢寻找僻静的山沟躲个幽静,在大山的怀抱中生活的人最懂得大山,多年的对语中他们有了某种默契。于是他把自家的院子盖上东西厢房,还在房顶子上砌了晾台,从院子搭上一架木梯子,晾台上摆上桌,石头垒砌的院墙形成了很有风味的山村院落。也不知是什么讯息,竟惹得许多城里人接力棒似的每天都有人到这里住上一两个晚上。这里没有开辟旅游景点,也无须购门票,有的就是四周峭拔的大山,险峻多姿。山上植物层层叠叠,夏天披翠秋天挂红,让人留连。

我们是深秋到来的,大山的静顿淘洗了我们才从工作中离身的那种繁杂,每个人都感觉身心真切的舒爽。没有路途劳累,我们就催促老李带领我们进山了。说是进山,才知道不是爬,而是钻山沟。主人拿一把镰刀,一进山全然不像上了把年岁的人,不时砍下那些凌乱有些绊脚的杂草乱枝,只几下,就把我们甩到后边,我们只感觉腿脚发酸不给劲了。气也粗粗地呼出。在狭窄的山沟谷间穿行,真正是那种野趣,这样的山我们还从没感受过的。周边高山越发显得挺拔了,青青一片,远远近近,涤荡着人的胸怀。那样开阔,遥远。听老李述说,我似乎知道了这里的点点滴滴。这个村子是这个山谷的最深处了,这里如此偏僻,山路崎岖,实在对人们的生活是一种磨砺与考验。可这个村子的人们,世世代代承袭着祖上的基业,他们抱有感恩的心怀,铺石开路,路虽小,却能伸向遥远的地方,与外面沟通。山里的沟沟坡坡,他们把石头搬开,一点点地开垦,硬是在层层的石上植出了满坡收成,这就是大自然最好的恩赐。

走在幽谷中,我看到许多被岩石夹裹着的鹅卵石,就好奇地问老李,是不是这里也有建筑设施,看这些鹅卵石。他看了后,笑了出来,说,那是大海……我就诧异起来,大海,石头怎么是海呢?像谜一样脑海中打着一个个问号。他蹲下,手抚一块圆润的石头,告诉我,这峡谷中的被包裹的石头可是天然的,当地人叫作“大母石”。我不禁靠近观看,的确是天然所成。不时所见的大大小小的石头,中间包裹着许多圆润光滑的卵石,像岩石中镶嵌的珠宝,那样浑然一体。件件都像哪位巧匠的刀斧精心打磨,而又那样天成。这鲜活的自然顿使我不太活跃的想象激越起来。遥想许多年前,这里是一片海的世界,这些石头依恋着海,在海的涛声中历经海水的打磨,本来粗砺的石头,在常年累月里竟成了一件件艺术品,那时自然没有人来赞叹欣赏,面对他们的就是长久地等待。与人的生命相比,这等待的时间无疑是太漫长了。后来的火山喷发终于将他们包裹起来。他们不再是当年的激越,而是变得安静。又是这样的长久,海终于枯竭了,才等来了懂得激赏的人类。

感谢这样的历程,于这幽静偏僻的深山,我竟穿越千年万年,领略了自然的神奇,感受到了海的节拍和喧腾。在与山民的交流中,也更深切触摸到他们与生俱来的山的气魄和海的情怀。

声声色色走红河

几个小时前还在遥远的冀中平原,身着厚重羽绒衣体味着入冬的寒冷感觉的,待一落脚,暖暖艳阳就催使我换上短衫,踏在了三千公里以外这片绵延起伏的红土高原上。确是天上的阳光让我颠倒了季节时序,确是脚下的泥土让我找到了异地的新奇。

色彩铺开的高原凭了汤汤红河水的浸润,凭了北回归线穿过时的温情抚痕,也凭了亿万年强势隆起的奇拔高原地貌,这里是不缺乏色彩的,一年四季不缺。参加中国百名文化记者红河州采风活动的这些天,红土红河,蓝天白云,草木花卉,着艳丽服饰的哈尼族彝族人忙碌的身影,视线所及,每天都有目不暇接之感,真正大饱了眼福。这该就是久违中的红河给予我的期许。

山上是绿,路旁是红;绿是人们世代汗水劳作的硕果,红是人们美好生活的装点。几天里,我们穿行在滇东南的这片高原之中,这里没有一块十分平整的地片,是枕在红河水击浪涌声中起伏绵延着。人们依山势而居,世世代代播下辛劳也打捞一份喜悦,而今业已把山山水水打扮得妖娆多姿。山上没有裸露的土地,尽被橡胶树、香蕉林、甘蔗林及各种不会枯黄的青草染得葱郁一片。

初看到大街上的花树,我们都惊讶了,紫色的,黄色的,粉色的,五彩缤纷,像雾如岚,浓浓的馨香直送进我们的肺腑,让我们贪恋地深呼吸,饱尝空气的净雅。每看到一个花树品种,我们都新奇地向路过的人问询名字,尽管能记住的寥寥,我们还是像饥渴的人一般不断充塞着原本空洞的记忆。其实,许多花当地人也叫不上名字的,他们每天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见多了,早已熟视无睹。那些花早已融入他们的生活。在开远市,宣传部长告诉我们,这里市政建设一个着力点是推进绿化、亮化、香化建设,形成一街一树,一路一景,确保常年实现鸟语花香,听来令人艳羡。也确实如此,大街上那些北方只能种在花盆中的铁树郁郁葱葱,整齐地分列在大街两侧,高大壮硕;董棕干净的树干直插空中,排向远处;村庄里,一人多高的仙人掌自在地在院边生长着,被用来围栅栏。女导游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们,这里受上天的眷顾很多的,四季常青是它的杰作。人们经常向客人夸耀地说,就是丢个笤帚疙瘩在地里也会出芽成树的。

起初在蒙自听主人介绍说这里特产石榴时,我是漫不经心的,因为我们家乡一带也有很多石榴,心想无非就是一种普通的水果吧。而后的几天里我才知道自己的结论多么浅显。一天上午,汽车在一片林间穿行,从窗看去,远远近近的树上挂满了未采摘的石榴,一望无边,在阳光下,绿叶掩映里,它们更像盏盏璀璨的灯笼,红的黄的,闪着亮光。这里就是万亩石榴园。大家不由地喊着笑着,沉浸在喜悦里,为的这种新奇。走到万亩园的尽头,在一座塔楼前,我们停了下来。这座高48米的楼位于一片红土之上,由于四周进行设施完善工作,一块高坡像剖面样被切开了,露出土壤层层的艳红。这是铁质经过氧化慢慢沉积下来的结果,显得那般丰厚肥沃,而又入诗入画,是那奢靡的红,也是岁月沉积的红。这里绵延的都是这样的土地。这座飞檐高耸的楼叫“诸子楼”。诸子楼是当地政府为弘扬石榴文化而修建的一座主题建筑,借春秋诸子百家之意,也因石榴籽粒多,取多子多福、多福多寿之意。诸子楼是一座八角七层塔楼式建筑,其建筑风格集唐、宋、元、明、清历代中国景观楼阁建筑之精华,局部吸纳了皇家派系古建筑风格,以石榴文化为主线,贯穿于整座楼的门窗、基座浮雕工艺之中。整座楼的木雕、石雕工艺高超,系统挖掘、收集、编写、雕刻了石榴文化内容。一会工夫,有人抬了两筐石榴。我们一拥而上,每人手里就拿到一个硕大石榴了。我小心地掰开一角,急切地品尝起来。石榴籽粒饱满,莹亮剔透,咬上一粒,是那绵厚的甜,很快齿颊尽被滋润了,直浸入心脾。便感到以前吃过的石榴核大肉薄,口感却不如这里的,方知这里人们做大石榴品牌确有其骄傲的资本。把一种普通的水果做到了这份上,做到文化的层面,在世上也少见的,足见他们对石榴的珍视。

来时,就有朋友叮嘱,一定要看那里的梯田啊。听这话时我是心不在焉的,心想无非就是层层垒在山腰的农田。到来后,这样简单的结论立即就被惊诧取代了。壮观、秀丽构成了世代劳作的哈尼梯田的要义。确是哈尼人祖祖辈辈血汗开垦出来的绘画杰作,而画页就是高山的山坡,这样与生活与农耕结合紧密的画作足以让每一个看到的人赞叹。

我们先后观看了坝达、老虎嘴、多依树三个坝区。哈尼族先民自隋唐之际进入此地区就已开垦梯田种植水稻,此后1200多年间,他们倾注了数十代人的心力,发挥了惊人的智慧和勇毅垦殖梯田,也发挥了巨大的天才创造力,在大山上挖筑了成百上千条水沟干渠。条条沟渠如银色的腰带,将座座大山紧紧缠绕,流下的山水被悉数截入沟内,灌入梯田。梯田大者有数亩、小者仅有簸箕大。站在远处,尽情观望中,我们的视线立时迷离了,田埂的曲线勾勒着无尽变化,蓝天白云映在水面,显出那份田园的安静,厚厚的红土和才收割后的黄色稻茬铺开的绚丽色彩早已胜过丹青高手的描摹。各种颜色那么和谐地涂抹在山坡,像奔腾的骏马,像抖起精神的蛟龙。难怪法国人类学家欧也纳博士来元阳观览老虎嘴梯田,面对脚下万亩梯田,激动不已,称赞道:“哈尼族的梯田是真正的大地艺术,是真正的大地雕塑。”令人感到,在高坡上种树,在高山上蓄水,加上世代的发现和巧手的辛劳,这几个要素缺一不可才能形成这样的奇观。这无疑是哈尼人为人类作出的贡献。基于此,它终于走向了世界。

关于色彩的视觉冲击,这里的少数民族服饰一定是惹人的。彝族人多自称为“尼苏”,“尼”为“黑色、博大”之意。由于这里的彝族服饰色彩五彩斑斓,故又被称之为“花腰彝族”。除图腾崇拜外,还有自然崇拜等都让他们对于色彩有着无限的迷恋。这里的女人从小就会穿针引线,将这迷恋织就鲜艳的花布。擅长女红的巧娘会用细密的针脚,把对生活的感念和对未来的憧憬用明艳的色彩巧妙地绣在服饰上。颜色是高原对这里人们得天独厚的垂青,七彩阳光离析出的五颜六色让她们在手中尽情挥洒,完美地搭配,总能绣出最明丽的服饰来。这里,色彩已经成为原始宗教观念的物化形式。在老虎嘴梯田的一个施工工地,一些哈尼族彝族妇女在搬砖,两大块沉重的青砖连一般汉子都觉沉重,她们却结实地放在背上,干得是那样自如。而即使在这样繁重的劳作中,她们也同样身穿鲜艳的服装,脸被高原的阳光涂抹成紫红,透露出健康的美。见此情景,几个女记者跳跃着,纷纷将照相机镜头对准她们一通“扫瞄”,嘴里不禁啧啧称赞道:劳动的美才是最亲切的——一个说,如果给照片起个题目,就叫它:艳。是啊,我们不仅看到了哈尼族彝族的艳丽装饰,更为他们劳作的身影感动着。

红河归来多日,对于这片土地颜色的迷恋也在自己记忆深处不断镀染着,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越来越清晰,进而足以构成我对这片土地的无限向往。而这里留给我印记的主基调无疑是“红”,这热力十足的颜色。

音乐流淌的红河

甫一踏足红河土地,好客的主人就用富有民族特色的歌声表达着他们的热情。车上导游哈尼族姑娘小白用最能体现红河风情的歌唱给我们,让我们的心灵早早地浸染其中。

很快地,我们就喜欢上了那首《长街宴》,而后的几天里,我们就总被那原汁原味的具有红河风情的音乐缭绕着了:

踏上哈尼梯田(乐作田个田)

一级一级登天

拖来彩虹当桌

摆成长街宴(乐作宴个宴)

裁剪蓝色天幕(乐作幕个幕)

长席铺上桌布

撒下彩云朵朵

长街成花河(乐作河个河)

梯田登天

彩虹当桌摆成长街宴

天幕桌布

彩云朵朵长街成花河……

小白告诉我们“长街宴”的“街”字要读“gai(该)”,这才切准哈尼人的韵味。我们认真地听着,努力描着她的口音,一字一顿地唱起来,个个倒像好学的小学生。哈尼族是生性善良的民族,在他们看来,人与世间万物都是大自然的儿子,是共生共存的,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共生共荣。他们没有文字,传说哈尼人在一次迁徙渡江时,文字被管理的人不小心咽进了肚里。所以,哈尼文化便以口碑方式传承,以歌舞的形式活跃在民间。长街宴源于哈尼族的一种传统习俗,每到昂玛突节来临,哈尼人会在山寨里摆上酒席,一起欢度节日。在摆酒庆祝时,百来张桌子摆在一起,恰似一条长龙,长街宴也因此得名。节日当天,家家户户要做黄糯米、三色蛋等哈尼族风味菜肴,准备好酒,抬到指定的街心摆起来,一家摆一至两桌,家家户户桌连桌沿街摆,摆成一条长街宴。客人可以坐在任何地方,品尝美酒佳宴。好客的哈尼人就有着这样的敞亮,把家家的餐桌连到街头,酒杯相碰中,舞曲、心曲交融在一条街上,汇成了欢歌的海洋,也浸透了每个远方来客的心田。

到达石屏时已是傍晚时分,我们用餐的地方就在异龙湖上,一排画舫铺在水面。暗下来的天幕遮盖中,几处正在绽开芦花的苇丛像小岛样高高浮在水面,澄澈的湖面映出倒影,在水里没有一点波痕的扰乱,上下对称合一,衬着夜幕的静谧。彝族少女频频站在桌边敬酒。她们甜美的嗓音婉转动听,似说似唱,拉着长音,表达着那份热情。异龙湖是这一带的母亲湖,也滋养着彝族人的歌声。听到海菜腔是几年前在电视上的一次文艺晚会中,一对身着华丽彝族服装的青年男女用一种新奇的腔调唱起长腔。自那时,这种独具魅力的唱腔一直在我心头缭绕。而今,零距离感受现实版的美妙音乐,确实让人沉醉。这里就是海菜腔的故乡了。

“呀——呜——”

“呀——呜——”

海菜腔本义是在“海”上唱的腔,因当地异龙湖中一种名为“海菜”的水生草本植物而得名。其历史久远,自诞生以来,便在以异龙湖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农村、城镇广为流传。富有特色的海菜腔的演唱形式被誉为民族中的“美声”唱法。作为一种对唱形式的民歌,有领唱、有帮腔、有问有答。音域宽广,昂扬激越,旋律起伏连贯,婉转悠扬,犹如异龙湖水,清澈明亮,声浪如波。彝家男女自幼听大人唱曲,耳闻目睹,形成了这一带的独具风情。无论湖中、山林、田地间,随时皆可唱曲对歌,男女歌声互答,其情融融乐乐。

如果说海菜腔表现的是彝族人面向异龙湖水的敞开姿态,歌声显得高亢婉转,那么世代生活在山谷中的彝族支系阿细人则用歌舞展现着那份幽居山寨的欢乐。可邑村是有200多户人家的村寨,是民族歌舞“阿细跳月”的发源地。“阿细跳月”原称“跳乐”。青年男女常相聚于月下舞蹈,于夜晚相约到村外的山野林间趁着月色、或围着篝火跳。“跳月”来历传说颇多,大多与火相关。一说是阿细山寨因“天火”成灾,阿细儿女阿者与阿娥率民众奋勇扑火,因大地被烧烫,便双脚轮换弹跳,形成今天“跳月”的基本动作。在可邑村,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钻木取火表演。只见一个身板强壮的汉子用一截树杈,在一个木墩上用力钻下,一会工夫就有烟雾冒出,再几下,树墩上就腾起了火苗。这瞬间的力量爆发足以让那汉子气喘吁吁了。而后,青年男女用火种在场院点起篝火,围着火跳起舞蹈。“阿细跳月”节奏明快,舞姿粗犷奔放。小伙把短笛吹得短促,把大三弦弹得急迫。就在笛悠弦扬时,少女拍着清脆的掌声跳了起来,在草坪上列队与小伙欢歌起舞,曲调合着舞步,弦声扣着心声,间或爆发“哦哦”的吼声。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场院里,火光映照了人们欣喜的面庞了,大家手挽手围成圈,随着阿细跳月的欢快节拍,忘情跳跃着,一曲结束又是一曲响起,直到个个都跳得尽兴,大家才在依依不舍中散去。置身这僻远的彝族村寨,我们似乎久久地迷醉着,真正做了回阿细人。

苏东坡当年在游赤壁时感慨:“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种体会在红河又何尝不贴切呢。我问随行的当地朋友,每个民族都喜歌善舞,而这里的少数民族更具魅力,原因何在?他很有意味地说,答案有很多,只有静下心来贴近他们,倾听他们,才会找到。我听出朋友话意,他是希望我们更多地了解这里的每片土地,了解这里的人们。我的兴致便高了起来,回来后总想有机会再游红河,探寻那份属于我的答案。

石头在等待

那天,才爬完蜿蜒于燕山山脉的金山岭长城,回到山脚的住处,原本我们要在宾馆休息了。兴许我俩都留恋这长城脚下的斜阳晚照时光,这空气,这沉沉的寂静,不知是谁先提起的了,此时谁说的已不重要,权当是我们两个同时说出的。我们就说,走走吧。就这么简单,我们就沿着山崖一路往长城口走去,漫无目的地走去。

傍晚的余晖里,长城在天幕下勾勒着它雄浑的脉络,淡淡地挂在群山之上,越发显出它的苍茫悠远。此时,就只有凉爽夜幕下的我们两个了,路上已经没有了游人的足迹。跨越时间,这个傍晚,斜斜的山路上我们就这样努力保持与大地垂直的姿势走着。

这是燕山东脉。对于生活在平原的我们,栖居大山深处总是有着无尽新奇的。刚才就听到这里的朋友阐发的一个观点引起我们的兴趣呢。他讲,他们在山里生活惯了,能从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光,从树叶,从石头,从风等等各种山里的信息准确判断出东西南北方向的,不会有差错。听到这话,我们几个平原来的观光客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惊讶。我们一直坚定地以为平原上道路纵横,沟沟渠渠,交叉有致是最好辨别方向的,这位朋友的观点使我们固有的立论受到了质疑。我想这朋友说的一点不假,在大山的怀抱里,他们与大山久已相知,他们已经融入其中,成为它的一份子。山,石头,早已赋予了这里的人们与生俱来的某种默契。大山给予他们神奇的智慧。这就是交融。

我们走着,在长城脚下,白天喧嚷的人群已经离去,四周已经暮色闭合,只隐隐看到山的影子和远处长城的轮廓。长城下我们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样的夜色对于我们来说几近奢华。长城顶上吹来的风舒爽怡人。我们在这空旷中走着。我们走向山脚下的即将垒砌的墙垛前。借助微弱灯光,从堆积的沙子我们看出,明天这石头就要被水泥抹起掩盖住的。这些不知被河流冲击多少载的光滑石头将再次被掩埋起来,行使它的驻守使命。这时,朋友停下了脚步,将一块石头拿到手中,吹了吹,又用手擦拭了几下,惊喜地说,看,这石头很有形的,置一托,是一个很好的摆件呢。他啧啧着,在手中把玩个不够。这个过程,好像只有他和石头,我成了多余的人。我近前看去,经他的解说,我的想象力分明也飞腾起来。看那石头,层层叠叠的,纹理细腻,俨然一个石壁的浓缩,虽小,却内容齐全,有树,有亭,有移动的人影……普通的石头由于他的知遇,无疑就成了艺术佳品。我心里就剩下了艳羡。我还在疑惑着,这就是你们玩石者所谓的收藏吗?我总是感觉这样的场景平淡了许多,总该是一番激动的场景的,其实不是。

石头有个逐步认识的过程,它放在这里几亿年了,面对它的只是静静地等待。在没有遇上相识的人之前,也许普通也许不普通,它就是一块石头。

我很想有点意外收获,像他那样,也寻回一块石头,无奈,用手翻弄半天,用脚踢了几次,看到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石头。看来,机遇不会给予我这没有准备的人的。

观赏石的价值主要是根据其天然美,包括质、色、形、纹四方面的珍稀程度而决定。他说,寻觅较有价值的观赏石是件苦差事,常常一出去就是一天,有时由于石头太重,就请人搬运,很苦很累,这就需要毅力和耐心;但同时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因为寻觅观赏石是一门艺术发现,也是一种行为艺术,石头从大自然中被挖掘开采出来,直到被观赏者认可,人的参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此有人说,赏石者能否从平凡中发现美石,既靠悟性也靠恒心。我定定地听着,不住地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这样的一个清爽夏夜,在长城脚下,一块石头走进朋友的手上时,让我相信了机缘和对于机缘的那份执着等待的力量。

新余的幻与实

在江西新余,所到之处,我总是被那种从浓厚的历史文化氛围中传送出的现代全新生活意境感染着。在过去和现在的交融里,新余致力找到契合点,做得是那样和谐统一。

一座城市,人们如果只在机器的喧嚣中忙碌奔波,这种生活方式无疑是单调的;一座城市,有一个鲜明的符号又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在新余,如果要找这个符号,恐怕只有“仙”字了,新余人致力把仙文化嵌入这个城市的灵魂里。在市中心,就赫然立有这座城市的标志,当地人唤它“仙来石”。在市里转上几圈以后会发现,新余以仙来命名的地方还有很多,有一条街就叫仙来大道,西湖公园已更名为仙来园,其它的,仙湖、仙石、仙路、仙店,蔚然成了新余的仙文化。前年,“仙来石”迁入新址,也成为那里的一大新闻。而今,“仙来石”已安居到孔目江立交桥往东的渝东大道的月亮湾绿地。这块长形鹅卵石,上面题字为“美哉仙来”,“仙来石”已作为城市标志性建筑亮相世人。

一个缥缈的“仙”字归属新余确实有着来历的,这要追溯到那个人人耳熟能详的七仙女下凡的传说。大凡一些体现人仙际遇的传说,往往并不仅仅停留在人们的口头上,让人们感觉那样的虚无,而都是要找到它的现实归宿地。白娘子把与许仙的情爱故事写在了杭州西湖边;刘三姐将婉转的歌声撒在了广西柳州的高山秀水里;孟姜女把千里寻夫的凄楚悲声留在了北国的长城脚下。新余城区西南20公里的一片偌大的水域就承载了遥远的七仙女下凡传说,它就是仙女湖。七仙女下凡的故事已然沉浸于所有人的记忆。当我们在书本上、在戏曲里感悟古代那种神、人的忠贞爱情时,殊不知这个传说的文字记载早已落在了新余。1600多年前东晋文学家干宝所著《搜神记》就记述了“仙女下凡”的美丽传说: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诸鸟各飞去,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一段沿传多年的文字,总会把一个地方的山水浸润得湿漉漉沉甸甸的。

北方已是周天寒彻时节,我们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百多名文化记者要在这同一温度里,感受这早已穿透人们记忆的仙文化了。“仙女湖”号游轮马达的轰鸣声立时搅起了我们的千般思绪,万种遐想。作为北方人,我对于湖的印记并不强烈,多是来自白洋淀、衡水湖等几个地方的平原湖水的培植,总以为湖中长满了芦苇水草之类,充满繁盛并充斥于人的视野的,澄澈是有的,却是湖水很快就会游遍,少了些神游的空间。到了这里,我才领略了湖水的别有风情。仙女湖大小99个岛屿,零星地点缀其中,一会的工夫,游轮就承载着我们进入到了湖水里了,四周尽是岛屿和温润的水。而我们的眼前视线里,总有三三两两的小岛,有的长长地如山岭,有的鼓鼓的如大蘑菇,远远近近,开开合合,总会给我们让开一条水路。而岛上一律是繁盛翠绿的树木,把岛屿遮了个严实。湖水在微风吹动下,轻轻地揉皱着,更像温软的绢匹,铺向远处,铺进满眼,在薄阴天里,那样的细腻,那样的温润,更像是玉石的质地。岛的深绿和湖的淡绿在视线的尽头悄无声息地融合着,分不清边界。颜色养眼,颜色养心,任意的放眼之处,都是那种舒适的绿色,层层叠叠,直灌进人的肺腑,直盥洗着人的每个细胞。难怪七仙女选定了这样的去处,她在天界自然视线开阔,看的真切,早已把下界选了个周遍。

传说,无疑是古代人们无限遐思的一种展示,也是人们美好愿望的一个温暖抚慰。辛勤的人们总是把自己的劳作看成是一件伟大神圣的事,总是把幻想交给一个个口口相传的故事。是人创造了那些给人心灵抚慰的神,而后,再将这神或仙在人间找到一个归宿地。这就是传说的魅力。历史选择了新余的山水,让这片山水浸染了神灵的光芒。我们一行,一会走向船头,一会走向船尾,变换着角度,总是试图让自己的想象温暖地贴近新余这片绿透的世界。这时,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高喊:七仙女,你在哪里——循着飘向湖水的声音,人们把想象似乎又拉出了许多,拉向了遥远过去,拉向了高空浩渺的天际。

在新余的几天,我们也在记忆中翻找对接着这里给人印记的内容。作为一种历史的承载,而今的新余无疑也是真实的。历史上,新余在唐朝和明朝出现了两次繁盛时期,涌现出一批卓有成就的人物,既有江西第一个状元、唐朝的卢肇,又有当代一代国画大师傅抱石;既有中国第一部科技巨著《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又有是是非非的明朝官场弄权高手严嵩。及时历数了这样几个名字,足以在中国历史的某些篇章中找到他们不可替代的价值,或是历史发展中不能磨灭的印记。

历史总是以不容任何人阻滞的方式演进着。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我们选择了来新余,也深切地感受着新余的历史和现实的炫目交汇。

在这样的交汇中,新余人有着许多的创意。每天行走在新余的街道上,樟树高高地遮蔽了天空,枝杈在上边架起了绿伞,使得大街干净清新,行走在街上,颇感几分诗意。楼房林立处,却是房价相当便宜,让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顿生几分眼馋。市区遍布的公园,常年绿树成荫,花草频开,而游人三三两两的,一点拥挤的感觉没有。

把虚幻与现实交接的完美,感觉在那片浩大的孔目江湿地体现得很是充分了。孔目江湿地目前已辟为一座公园,占地30000亩,依托新余的母亲河孔目江而建,有河滩湿地8000余亩,水田湿地4000余亩,其间水网密集,各种动植物资源丰富。新余人以优越的湿地生态环境为依托,以保护为前提,以改造为重点,以湿地风光、水库风光和田园风光为特色,把公园建设成一处既美化城市又净化水源的城郊生态型湿地公园,使它成为新余的“绿色之肾”。

我们去时,组织者许是刻意而为,选择了晚上。我们都好生诧异,晚上一片漆黑,湿地该怎样看呢?出城不远,我们就来到了一个非常寂静的地带。近处是灯,远处是光,灯光交汇,光影交融,这里俨然是一片梦幻地带。在灯光的映照下,天上的星星只露着点点,形成了一个点缀。我们先是走到了一处沙滩边,脚踏之下,细沙发出轻轻的摩擦声,是那样松软柔美。再往前就是一片湖水,水的波动,灯光的闪动,明灭之间就迷离了我们的目光了。不觉中,我们的声音已经变小,也可能是很快地就被这天籁吸纳了,每个人都沉浸在与自然的对语里了,说些什么,只有自己知晓。我们走走停停,如果不是向导指引,早已迷失了方向。路边偌大的一簇簇水草高过人头,开放的芦花露出绒绒的穗子。一路的灯光在深深浅浅的水面上变幻着。远处一座桥早已被灯罩了个严实,不见桥,只见光。粉的,白的,黄的,映衬在漆黑的水面上,更像是一幅画。直到走到尽头,我们似乎还在这样的梦境中,总也走不出来。我们终于了然东道主的刻意安排,他们就为的让大家在夜幕里感受这份湿地的迷离之美。

新余市,一条袁河穿城而过,把城市的灵性尽显出来。大桥、绿化带、生态景观,让整个城市没有密集的感觉。让市民生活在生态园中,正是这个城市的写照,也是他们孜孜以求的。

新余人在虚幻中书写的鲜活生动,还不仅仅是他们耽于历史,只作为聊以自豪的托词。他们更把那种“仙”文化的精髓诠释得深刻真实,这就是大胆想象,敢闯敢干的精神。在新余的第一天晚上,新余市委特意为大家安排了一台儿童舞蹈音乐会。这些来自各小学的儿童表演,一招一式颇具专业水平,既有创意又显难度。一个个节目下来,这些来自全国各地也算见过世面的记者毫不吝惜他们的掌声,久久地沉浸在孩子的欢笑声里。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城市,要知道,新余的儿童歌舞却是享誉全国的品牌呢,我们看到的这台晚会,所有节目都是在全国各级大赛上的获奖作品,得过金奖银奖的,一些节目走进了中南海,走进了人民大会堂的。把仙文化的灵动传达给孩子,从娃娃抓起,这也是新余教育的一个颇具特色的篇幅。

主人还特意安排我们去了位于郊外的渝州科技职业学院。说是学院,更像是一个大公园,门楼高高宽宽的,任我把镜头怎么拉也没能照一个完整的来。在新余,据说民办学院已经成为影响全国的一大特色。新余在仙女湖风景名胜区域内建设的职业教育园区,定名为江西省职业教育园区,一时成为影响深远的“新余现象”。目前。新余的职业教育在校生近10万人,并带来了巨大的人流、物流、资金流,仅学生在新余消费,一年就有近8亿元。职业教育在此地兴起,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也是新余仙文化的一个写照,把理念付诸实践,把知识转给劳动,高等职业教育无疑最能掀开崭新的一页。

新余郊外的一个小村子罗坊,也有着一段不平凡的记忆,当年,一个关键的会议在此举行。初具诗人情怀的毛泽东在这里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对八位普通农民深入了解后,撰写了名篇《兴国调查》,对中国农村状况有了真实的切入;一是确立了“诱敌深入”的方针,成为他“农村包围城市”战略构想的前瞻。可以推知,毛泽东作出这样的重大举措,一定饱蘸仙女降临人间的无尽想象,才会有了这前无古人的创举。

新余的“真”还体现在企业谋划上。蘸着那片湖水的灵性和遐想能力,他们总是有着出其不意的神来之笔。本来,这里有着较为丰富的矿藏的,铁、煤、石灰岩等构成他们不错的经济支撑。但他们感觉靠消耗资源发展总不是长久之计,前几年毅然完成了转型。他们把目标转向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风、地热、水、太阳等新型能源,致力打造“新能源科技城”。我们在两天的时间里,看了新余许多大的新能源企业,都是一派繁忙景象。据说他们的订单都排到了10年以后。新余已然成为科技创新的核心区、创新型企业的集聚地和吸纳创新技术人才的高地。

一个仙文化,竟有如此大的神力,让新余不仅找到了历史的根,也踩实了脚下的地,更找到了未来发展的远景。

夜宿长城下

我是从长城北面沿着公路过来的,车子行驶时,没有感觉有什么阻隔,我甚至没有考虑自己是在关内还是关外,就像山的走势一样,很自然地就延伸到这里。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真切鲜活的现实。

此时的长城已然是一座观光点,带着自然而然的说笑,一路走来,我们就达到了这座长城的北口。而我们仿佛忘记了长城原本是一道厚重绵延的墙。其实只要退回四百年,它还在阻挡马蹄,阻挡兵士的脚步,阻挡刀光,阻挡连天的呐喊。

我是从关内过来的,直到停下车来,看着高高挂起的太阳,才感觉我的脚步有几分疑惑,我幻觉里的时空在不停地变化着。我是来晚了,命运安排我以一位观光客的身份来到这里,而不是以一位兵士的姿态。

这夜,我们要住在长城脚下了。就是说,一道墙,我们就宿在了长城外。一夜,就把我带到了几千年前;夜幕,让我在星空下,借助着大气,体味曾经飘散的腥风血雨。

没有路途的疲惫,我赶紧走出去,就找到了一个村子,它就在长城脚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唤作二道梁。像千千万万的村子一样,人们早起躬耕,夜晚睡眠。也由于它处在山脚下,长城边,注定着它的不平常。随便找上一个人,就能给我说上一段让我称奇的故事与往事来。即使是个孩子,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浸染着不同寻常的印记。一个妇女告诉我,二道梁村的族谱记载,最早在秦朝时,两名林姓的山东兄弟,应征前来二道梁地段修建长城,在工程完成后,这对兄弟就近在长城边安了家。时至今日,二道梁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姓林,这里的村民也还保存着山东人蘸酱啃大葱的饮食习惯。一段和修筑长城有关的记忆,一个和家族延传有关的饮食习惯,已把这个村子镀染上几分新奇来。

在爬长城时,主人还告诉我一件事。村子上一个天天去长城上摆摊的汉子,原本不知道摄影、艺术为何物的。有一次,一个老外很是信任地将一个相机放在他那里,要他觉得有变化的景致就用相机拍下来。这样的拍摄中,这个汉子时间不长,竟然找到了感觉,拍出了许多一般游客很难见到的景色。于是,后来汉子自己筹措些钱,也买了个相机,拍了起来,竟成了声明远播的摄影师。是他厮守长城,这道从遥远走来的墙赋予了他灵性,还是汉子突然有一天艺术细胞得到了释放?我想应该是兼而有之的。

夜黑下来了。望着上空点点的星星,我怎能在客房里伴着电视睡去。就兀自走出,沿着靠近长城的小路任意地走去。夜色遮没了一切,没有机器的喧嚣,有的只是近处的石头,山的暗影,和浓密的树的轮廓。这,和长城刀光剑影的往日该是及其相似的。一道城墙,就把我隔在了关外。我想,人类历史就是如此的意味深刻,磕磕绊绊,开开和和,今天剑拔弩张,明天就一团和气,社会在这样的纠结中演进到今天。我也庆幸,我看到的夜色是那样的幽静,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缕缕风从四处任意地吹来,是那天籁的气息,没有了往日剑影的寒气。现在,长城不再是阻隔,已是版图中的一个组成,那月色不再是边关的冷光。我好想对当年一个守城的兵士说,我有感念,也有欣慰,你守住了长城,也守住了这片地带的安宁。现在虽然有些遥远,可是你守住的分明是一段不容忘记的历史。

一个山洞的等待

几次催促朋友去京东茫茫大山里一个叫作黑豆峪小村子,似乎不仅仅是要看那个奇妙的溶洞,更是要慕名寻觅一个人的足迹。

汽车在京东茫茫大山中穿行了很长一段路程后,我们来到一座山包前。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包,山不高,林不密,草不盛,水不兴。就是它,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引起了一个汉子的关注,也结下了这段不解的缘。

千年等一回,那是说人类爱情跨越时空的机缘萍聚。而他,对一个山洞的等待竟是十五亿年。

他是这带大山中成长起来的汉子,也注定他走不出这带山的。他靠吃山上产的粮食长大,即使在物质贫乏的年月,大山也能够给予他足够充饥果腹的馈赠,大山对于山里人显得很是慷慨,因而,他的骨血中已然注入了山的成分以及性格。

曾经在无数的暮色中,陈玉舒独自与大山进行着长久地对视和谛听,这种无声的语言让他遐想无际,多少次,他在山中用腿进行丈量,对每座山都在进行中扣问,那更是年轻的人类对从遥远的地方走来的石头的际遇。也许扣问得太多了,他竟能听懂山的些许语言。他似乎执意要寻到一把能够与大山表达并开启它的钥匙。

在经历了多年的扣问后,有一天,他于冥冥之中有了某种感应,他感觉有一座山,尽管不长粮食,但却有神奇的力量存在。他在别人习以为常的山上发现,每逢下雪,村东一座小山的尖儿上雪总是比其它山上的积雪融化得快些。在别人都以为这是阳光的作用时,他竟义无返顾地把持着这份坚守,而从此就再没有动摇过。

他走进了京城的地质科研院所,虔诚地拜访有关地质学方面的专家。然而,专家给与他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肯定和鼓励,相反,是一次次的摇头否定。也难怪,在专家所积累的知识记忆里和身边的词典里,这座山所展示的地表特征确实太平常了,没有一点能够寄予人们希望的表征。

陈玉舒凭着对大山的那份依恋和执着,经过苦思之后,却依然坚守那份执着。于是,在一个农闲的冬日,他组织几名村里人要打开这做山,他要将山挖透把山看个究竟。山本来是没有洞的,挖的多了,自然就有了洞。日复一日,面对依然沉默的山体,这些山里人的毅力也开始随着他们的体力变得消沉。一些人溜走了,怨言,牢骚也接踵而至。陈玉舒手捧被最原始的工具击碎的石头,也陷入了无尽的深思里,难道自己真的是错觉吗?不,他在经过一阵思索后,更坚定了那份信念。这份信念,就是这座山包期许他的那种遥远的等待。

几个月后,坚实的大山不在是那样的哑然,它张开了口,尽管这个洞口很小,却也足以唤起了陈玉舒和他的乡亲们无比的期待。于是,陈玉舒不顾一切地一头钻了进去。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洞外的乡亲们始终不见陈玉舒返回的音信,一个个惊愕地守望着,他们似乎感到他被遥远的山神唤走。在无数的摸索中,陈玉舒脱了上衣缩着身子往里爬。他没爬多远,猛然觉得身下的岩石松动,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已经随岩石跌了下去。幸好被同村的往前一扑,抓住了陈玉舒的一只脚,双手死命的抱住,就抓住他的脚一点点往上拖。事后他才知道那天他们爬的洞口,前方就是30米深的悬崖。这次穿行,值得庆幸的就是与他十五亿年相约的山洞总算口中留情。而此时,山里的陈玉舒却在手电光下有了惊人的发现,他看到了一些他期待已久的钟乳石。他着实沉醉了,遥远年代走来的透亮的石头上,湿漉漉地,简直浸入人的心脾。

一个深秋的上午,天空格外舒爽,我们终于来到这个溶洞前。我们就要感受一下这个奇迹制造者留下的足迹。洞内全长2500余米,洞内石笋冲天,钟乳接地,奇石耸立,怪石嶙峋,幽深曲折,景观奇异,晶莹剔透,绚丽多彩。人们给了它许多的奇幻命名,蓬莱仙境、江南春雨、圣火神灯、西风卷帘、鲲鹏傲雪等。这个发育于远古的溶洞,山体自被水溶蚀由一个微小的水滴萌动开始,距今已然十五亿年,难怪被世人唤作天下第一古洞。

在景点,我们多次向工作人员打听陈玉舒的踪迹,对我来说,世上的溶洞很多,我也看到一些,我感觉溶洞都有很多相似之处。然而,对陈玉舒的好奇远远超过溶洞本身。可惜,从工作人员的口中我知道,他们的村书记很忙,我终于未能见让的身影。

归来之后,这个身影一直在我的脑海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到北戴河临海泼墨

我不止一次走向这里,或沙滩,或海里,而后是久久地伫立,寻到脚下的一爿礁石是少不了的,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北戴河的海水撩拨起壮阔的情怀。

(一)

我爱到这里看海,不仅缘于这里海的连天涛声,更因了往日多少豪杰曾经的瞩望。我会闭上眼睛,任凭海风拂起我的衣袂,飘乱我的发丝,好让思绪在激越中拉长,拉长,拉向无际的遥远。海天苍茫处,更易打湿我的悠长情怀。

自国家版图上看,从北到南,我曾游历了许多地方的大海的,大连、唐山、天津、青岛、厦门、澳门等等,感觉似乎那些地方都适于在水中嬉耍,掬一捧咸涩的水,撩几朵浪花,扎个猛子,属于人与自然的亲近。到了这里,我的脚步有些凝重的,视线所及便不由多了几许沉思。

这里的大海更适于蘸墨。伟人激荡了心怀,文人蕴育了诗思。

最早我的关于北戴河的印记,该是起于毛泽东的诗句。那时我正在上中学,乡村破旧的教室里,语文课上我们在随着老师一字一顿、毕恭毕敬地朗诵着: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我们幼小的想象能力还是被调动起来了,遐思着暴雨会铺开多远,浊浪激起有多高。

在我们村里,这位老师是最有见识的,他毕业于一个军校,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他该是一位威风的军官。我们都在他家看过他以前威武的军装照,小小的年纪,很令我们羡煞。那年月,据说他只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就被送回家乡了。我们当然不懂那么多,处在懵懂中的我们,赞佩老师竟懂得如此多的事情与道理,着实让每次上课只会背几段语录的我们感觉既新鲜又解渴。每天只要他站在讲台前一张嘴,我们就会眼睛发亮,眉毛舒展,侧耳尽心地听着。

说到北戴河,他手舞动着,划向空中,我们感觉那手已经指向了极其陌生的遥远之地。他眼含神奇地说,北戴河那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浪涛极大,吼声震天,毛主席却敢于下海游泳,瞧,有多了不起呢!他的一脸赞佩,自然久久地印在了我们小小的心灵。

自那时起,这片大海就留给了我无尽的艳羡。

现在想来,没见过海之前的记忆倒是很深刻的,它曾经千奇百怪地填充着我的想象,引发我的执迷。那时,我自然还没想到怎样才会看到海,只觉得何其遥远,遥远得只是心里的无限憧憬。心中的海老是一片茫然,这样的印记大概都来自电影中的航船上,望眼四周茫无涯际,尽是海涛的连天喧腾和无休止的颠簸。因而这种感觉于我一直是激荡的,是想象中的浩淼和激荡,并伴随着巨大的惊惧。因而,我一直在内心里拷问自己的承受力。

在后来的多少个时日里,随着我读了几本书,我的海的印记已具化为一个响亮的符号,是在地图上位于渤海湾深处的一个被我热读的点。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近时,它终于鲜活地展铺到眼前了。

(二)

沿着版图上的海岸线自许多地方走过后,就会发现北戴河的海实在是一处阅读历史的绝佳场所。这里的咸涩海风,是最易接纳代代豪杰壮阔情怀的所在。

从地理上讲,这缘于偌大渤海湾的强劲臂力,揽起整个渤海的水拍浪巻。而北戴河就坐落在西岸,承接着这博大的喧腾。

北戴河其实是指戴河以北,这是我后来知晓的。一条河流在陆地上经过沟谷高地之中的左冲右突后,自然地形成了一条河床,而后一年四季水涨潮落,总是沿着这样的途程前行。戴河虽没有长江黄河那么的显赫,可自它奔流入海,两岸就形成了一片广阔的境地,这样的与大海的一横一纵两条线路就圈起了广大的地域。依山傍海的独特地貌必定会有着很厚的积淀的。

在北戴河看海,是少不了石的。不论是岸边,还是海里,这里的礁石既嶙峋崚嶒又显出冲蚀的光滑,总是湿湿的那种,突兀地就在海水里不时冒出三两块来,像仰颈奔腾的马,像翻越探空的龙,像长啸下山的虎,即便是个想象稚拙的人,也早已诗思激越了。

多少帝王伟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足迹与笔墨。是大海激荡了他们满腹经纶的豪情,才让他们得以展示绵延海内的雄才大略,还是他们的宏图伟志足以激起这里的浪花?这里的大海于是与他们一见如故,相得益彰。

秦始皇是来过的。他吞并了六国、统一寰宇后,就加紧修驰道、通水路、巡视郡县。冥冥之中,他感觉北方的匈奴是阻滞他展示雄才的大碍,很快地,一个令今天的人们都想来惊叹的念头闪出。而后他征发大量民工,派大将蒙恬坐镇修筑万里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蜿蜒万余里,威振匈奴”,这是何等的大笔墨。自然享受到御使人众的快乐后,他也在思量自己如何长寿,便到这里望海寻仙,祈求长生不老。他,就有这样的胆识超人,有时又觉得有些异想天开。这,就是在历史中纠结的秦始皇。后来,为纪念他的激荡情怀,人们在他站立的小岛的山岩上,立碑为记。

曹操据说是来过的。魏武帝曹操是在秋天来到这里的。那时天高气爽,鱼肥蟹满,瓜果飘香。秋天的海边,天高气爽,远望一片苍茫。这样的季节与大海的壮阔铺开了更为广袤的空间。曹操选择了这样一个好季节,好季节让他触景生情,才思迸发,遂饱蘸海韵,尽展诗情,写出了千古名句《观沧海》。他不仅看到“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海的茫无涯际,也感受到身后“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这是何等豪情。

毛泽东是来过的。他来时更是熟背着曹操的诗句的,他曾说曹操的诗“气魄雄伟,慷慨悲凉,是真男子,大手笔”。永远不甘居后的毛泽东就是要接受挑战,不仅是对手蒋介石,也有历史上的风云人物、笔墨高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1954年,毛泽东正在北戴河,一日恰逢海滨风雨大作,浪涛翻涌,他顿起多年养成的击水之兴。可他以前更多的是在河里,在湘江,在长江,他更想感受一下大海浪头的拍击。于是他不顾身边工作人员的劝阻,下海游泳,与风浪搏斗中感受那份难得的惬意。上岸后意犹未尽,又纵笔挥毫,写下了名篇《浪淘沙·北戴河》。

而今,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前来海边,一个重要的理由,就为的寻些伟人的足迹,感受他的诗情,让大海激荡自己的心怀,让怯懦者坚强,让无畏者果敢,让勇敢者博大。

(三)

是巧合还是缺憾,我的第一次看海却是个晚上。当时夜幕已经拉下,有的只是眼前远远近近的点点明灭灯光。

我还是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海边。就是说,咸涩的海风和拍击的涛声已先于视觉迎接我的到来了。

尽管如此,这个夜晚于我依然是一个人生的际遇,海涛由远及近连绵不断的急切喧嚣就这样叩开了我心中的节律,那样的无有休止,不知疲倦的奔腾。这样掀开的大海阅读让我以后总是对它充满了探奇。

此后,我几乎每年都会来到这里,开启对于海这本书的深读。为的在海边掬一捧浪花搅起海的力量的震撼,并以此为基点,追溯海的自古延传的涛声内涵。

海是博大的,能够让每个人喜欢上它。都期望亲近它,寻找被大海浸湿的感觉。去年,我们在这个海边开笔会。每天在各种景点间周游,走马观花一样,弄得很是疲惫。好在下午活动结束得早,很快的西边的太阳就被高高的树木和累累的礁石遮挡了。女作家格致和小袁两个旱鸭子却是兴致勃勃的,一定要去海边游泳。这样,我们几个男士就成了护花使者。傍晚时分,天暗淡一片,正是涨潮时刻,远远地就听到哗哗作响的涛声,让人顿生几分惊惧。

到了海里,波浪翻滚着,一波波使劲地袭到岸上。我们全然不顾许多,探身水中,拍打着,任海击打,溅满周身。海总是充满诱惑的,也是充满激励的。那两个女作家胆子越来越大,不断往深处走着。我们几个也是不敢怠慢,紧跟在她们身边。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把猝不及防的小袁扑到。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到跟前,一把就拽住了她,把她扶起。更折磨人的是,我的眼镜一下就被海水打进水里了,我成了睁眼瞎了。我赶快用脚试探着在地面摸索。很是庆幸,只几下就触到了。

刚才的一幕,我们几个只是相视一笑,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一切似乎就是那样平常。因为我们知道,这就是大海的面目,它真实而不矫饰。

海有时是无常的,也是很激励人的胆量的,几天里,没有谁产生畏怯,我们就像预约一样,每天傍晚总会相邀来到海边,来感受海的侵袭。

海,是博大的,也是公允的,它总是敞向着,铺展着,长年累月,自古及今,总会从不同的视角赐予每一个人,让人浸透周身,给人遐思与力量。它长此以往,无休无止,有的就是喧腾不息。

于我,大海给与的究竟是什么呢?我也在思索着。我唯望自己经常被海涛震撼着,被海风涤荡着,多些做人的果敢坚毅,多些笔墨下的涌动。如此,则足矣。

在大山里走四方

去过多次山里后,觉得除了路途不通畅,还有一点,就是对于我这样在平原上长大的人容易迷失方向。因为平原有笔直平铺的路,有“井”字交织的田。这记忆一直像铁律一样烙在我的印记。

后来才知这个结论还是下得为时过早。

一次去大山的游历,让我对结论产生了动摇。

翻晒自己这些年的人生履历,虽说前后辗转了几个地方,可由南到北始终没有走出这片平原。我已习惯了阡陌纵横、一望无际的平川景象;习惯了树林成行,麦田成片;习惯了看这里平展的夏天的绿、秋天的黄。在平原上,放眼就是开阔的视野,是飘动的白云,是风拂过庄稼时一簇簇起伏的波浪。在这里在南北东西有序交织的路上进发,立时就感受到风的拂动,大地也像极了钟表的转盘,总在忠实地环绕着你旋转,并且会在你的加速里,因你而加快。

那次是随朋友到燕山深处的一座大山里游玩。才一扎进山里,我努力辨别的方向就开始迷乱了,任怎么也弄不清到了哪里。奔行百十里,我们是慕名专程走进它的,就因它的险峻雄奇,就想感受山给与人的那份迷离。

时令已经变暖,山间已是暖洋洋的洒满了阳光,这是我们在城里感觉不到的。我们带的许多衣服现在成了携带的负担。此时不再是冬季里那样光秃秃的,灰蒙蒙一片,眼中尽是枯枝,一眼望透大山的样子。遍坡上不知名的树木已经依从自己的本性展开了各式的叶子,算是贴上了个性的符号。叶子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圆润、有的尖细,阳光下显出润泽的嫩绿。

只攀了一会儿,我们中有人就觉疲惫了,只消走上几步就找盘石头坐上老半天。弄得我们十几个人的队伍缓慢前进,他们像是进发的短板。

正在艰难地行走中,不知从哪里就飘过来回绕的声音,“咿吆吆——”寻声找去,这边一声,那边一句,很远的样子,在山谷间回荡,却总也找不到声音的方向。可能是离我们近了的缘故,这声音在不断加强。

很快的,我们已经看见山腰处有两个人影,他们手里挥舞着什么。待走到近前,才知道他们在采石铺山路,刚才的声音正是他们发出的。只见他们一个拿钢钎,一个手轮铁锤,随着明快的节奏,大锤上下翻飞,嘴里也和着节拍,嗨吆嗨吆地喊着。不一会功夫,就有齐整整的一大块石料在山体上剥离下来。

他们采下的是花岗岩,是那类在城里的公园、殿堂、楼宇才能见到的精巧之物。在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只是石头要经过精心开采的。运到山外,再镂上龙凤、鱼虫各种的纹饰,就足以显出了它的贵重。

采石的两个汉子也就40来岁,脸部黝黑,透着阳光曝晒的红色。他们给人感觉是古朴却不拙笨精明。交谈中,知道他们做石匠属于家传,好几代呢,老辈人都给宫廷打磨过多年石料的。这门手艺,村子里只有他们坚持学下来了。他们说,眼下的孩子已不爱做这等吃力的手艺。“好在这也是老辈子传下来的,是吧。再说,也有用场的,这不,村子上要把这座山辟为景点,俺们整天忙着铺路呢。”他们说话简洁,语音有点京腔,又有山区里特有的浓重。这就是山里的声音。

说话间,其中一位在身后用手一拔就出来了一块什么植物的根茎,放在嘴里大嚼起来。我们看到那份香甜,也要了一段,大家稀罕地每人都尝上几口。华润而又不留渣滓,像山药的茎,真是神奇的山啊。

他们好像也来了兴致,在不停地击打声中,喊起了节奏明快的号子:

一二,快用力吆,嘿嗬——

一二,不偷懒吆,嘿嗬——

大日头,挂西山啊,嘿嗬……

很快地,这声音就缭绕在山间,在远处摇荡了。我们感觉被这声音环绕了,努力地向四处望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们被这声音震慑着。

看到我们喜欢和他们唠嗑,一个说:“你们都是山下边来的吧?俺老感觉在平原上四下茫茫的,不好辨别方向呢。在俺们山里,一片树叶,沟里的一丛草、山隙的一缕光,俺们都能把方向辨个清楚的。”

他的观点和我恰好背离。看他在山里穿行自如的样子,我相信了他的话。

我们不舍地继续攀登。眼前是云,越来越近,而山都俯冲于脚下,“山岫谁怜明暗处,幽兰荆棘各彰扬”。山是那样深邃,幽远。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我们眼前不远处,刚才还在我们身后的两个石匠,竟已在我们的前方了。我们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看错的。从哪里来的,几时过去的,我们全然不晓得。也有人说,刚才看见他们一闪就跃到前面了。在山里,随处是他们任由驰骋的空间。

这样的游历越发让我们感觉兴奋了。看着两个石匠在半山腰的身影,我想,他们尽可以听从自己的脚步,去山里的任何地方。我忽然就闪出一个概念:大山之子。峻岭就是他们的家园,石头的呼吸早已浸染他们的骨子。

紫砂,自有一番情致在

细细想来,长期处于沉睡之中的“紫砂”遇上“壶”后,确实是造物馈赠人类的一件幸事——它不仅给人们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将中华的文化沿传掀开崭新一页。多年的积淀,紫砂艺术已经成为我国的传统艺术,成为民族文化的瑰宝,人们爱之迷之寻之藏之。

一提到紫砂,我的脑海就会闪现出一个幽雅的画面来:一位身穿对襟绸缎上衣,端坐茶几前的雅士,静静地把玩一把紫砂壶,不时将在壶中泡好的茶汤分如杯子里,那酽茶散发着缕缕热气,便有徐徐茶香送入鼻中,浸透肺腑了。工作之余,劳累之后,一把壶、一杯茶就能滤去浮躁,安顿不时受到袭扰的心灵,不由得让我们心怀感念,心领这样静雅的过程了。

说来,紫砂陶与茶结缘始自北宋,也不是很久远的事。而这样的经历,却使我们的生活发生了转变。而到了明嘉靖至万历年间,因当时品茶、论茶之风盛行,文人雅士又讲究泡茶法和注重实用功能,不仅使紫砂壶由煮茶大壶转化为几案文玩小壶,而且促使紫砂技艺有了大的改革和发展,迎来了紫砂陶壶的发展和繁荣阶段。明清喝茶方式的变化,使紫砂茶具异军突起,日益受到更多人的喜爱。诚如明代李渔所说:“茗注莫妙于砂壶。”“茶壶以砂为上盖既不难看,又无熟汤气,故用泡茶不失原味,色香味皆蕴。”算是把紫砂壶与茶的默契关系说到了极致。

爱壶,和养玉如此的相似,首要的当是一个“养”字。一个“养”即涵盖了爱壶的主客观要素。人们把日积月累的养壶法可谓“文养”,速成式的养壶法可谓“武养”,真正的玩家自然是要“文养”。比如养玉,其手段通常为“盘玉”,也是一种闲雅的玩好。世间事物总是这样:你真心待它,它便实意回报。对很多中国器物加以把玩,皆可不同程度地达到这个目的。

我以为,养壶关键之处还是一种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养壶,心浮气躁不得,急功近利不得,只有先让心沉静下来,才算做好了准备,积蓄了力量。一把壶,在你面前展开的其实就是一个世界,体现的既是你独居雅室的情操陶冶,又是你能够以一种平和心态推开窗子面对外面世界的能力。我们常说“文如其人”,壶又何尝不是。一把来自自然的取自泥土的壶,在与你的结识中,在与你的相伴下,久而久之就不期然烙上了你的印迹。你就可以与它对语,在一种默契的交流下,它便能发出你的声音。这,就是我们感知的美好过程,也是我们期许的生活。

耐心的底线

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遇上的一些事,在试探着自己的耐心底线——以前肯定也有这样的触及,只是自己并没在意罢了。我沉下心来,开始反思,自己的耐心底线在哪?自己是否在这样的事上进行着底线触摸?撕破这个底线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在我们单位,门口时常有收废品的,为的收些废书本、废报纸什么的,今天你,明天他,一辆破车子停在那里,穿着自然也称不上齐整,时间长了,倒像是门口的一景。每天上班时,总在人们将进大门时,他们就会喊上一声“有废书本、废报纸吗”。

待日子长了,他们也会走进楼里。他们会在楼道的哪个门口敲上几声,待门才启开时,在门缝露出半个头,探出期待的目光。

这天,几声毫无顾忌的叩门,将我连续的写作思路中扯断了。我赶紧开门,见那人憨憨地堆着笑:“有——废报纸吗——”立时,就感觉我的气头上涌,“捣什么乱啊,不是前几天才卖给你吗?”听到我的呵斥,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哦哦”着,“你忙你忙——”就赶紧走开了。

坐在那,刚才的思路再也接不上茬口。我只觉得满腹愤懑,一肚子的委屈积蓄着:这讨厌的收废品的,真是不懂事,竟敢乱闯房间,下次看见他非教训他几句不可。这样的念头一闪后,我的另一个念头也出现了,心想,他毕竟属于弱势,态度已是谦恭,拿人家撒什么气啊。过后,我在想,当自己脾气上涌时,是不是自己的思想出现了问题呢。

好在,他是一个不会计较的人,或者说,他为了多收几斤书报,习惯了坦然接受一些白眼。过了些日子,他依旧微笑着向我收取废报纸了。我赶忙凑了些给他,个中理由也是弥补我那次对他的不恭。我就想,难道我们的所做一定要用弥补来矫正吗?假如没有机会,或者引起了人家的不快,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呢?

那天,来了一个人。他一身工装,显得邋遢,袖口磨破,衣服脏得很。我示意他坐下,他看了看身旁的椅子,并没有坐下,而是取出了几张纸稿。从他的简单介绍里,我得知他在一个工地做技工,有着还算不错的收入,他说,这几天突然老想写点东西,感觉文采涌动的样子。他的话很是让人期待的。

接过纸稿后,我发现情形并不那样好。这几页纸很是脏乱,有些油渍。他的所谓的诗,其实就是排列整齐的大白话,后面押着韵,属于口号类型。他只是小学学历,文采还谈不上的。每天在稿件中寻觅的我,自然不会心动。他却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一再说,你看哪天发表啊,我还得告诉几个工友呢。我暗自发笑,我们的稿子要经过认真选取的,他的水平显然差得很多。他还在询问,我只觉得脾气往上涌,心说,就这水平,怎么发表啊。几次气头涌动中,我还是压下了,说,你还需好好练练。

我的话委婉,他还是听出来了。后来,他给我打电话,说,麻烦你了,我又找过几个懂诗词的问了,我的水平还得提升,原谅我的冒失了。后来,没见他的写作有什么长进,他也没有拿出去发表,他却自足地说,权当生活中的一点爱好,聊以自乐也挺好的。我感到欣慰的是,第一次见他我没有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去斥责他。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更多的在聊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学者周国平在《人的高贵在于灵魂》里说,“作为肉身的人,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惟有作为灵魂的人,由于内心世界的巨大差异,人才分出了高贵和平庸,乃至高贵和卑鄙。”在生活中,我们总免不了遇上些弱势人群的打扰,或许,这才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我们是温和面对,还是横眉冷对,这其实是一份看不见的答卷,不同的人,会写下不同的答案。转换一种思绪去看待,就会别有一片天地,而一旦要触及忍耐这个底线,想要爆发时,八成也是我们的脑子出了问题。

天空需要仰望

这个初春,我踏在了位于渤海湾近处的故郡青州大地,很快就被开天辟地巨人盘古的传说所形成的强大的场笼罩了。

我在大气中走过,呼吸与穿行,没有异样感觉,没有迟疑,一切是如此自然,脚步轻捷,脚下沉实。脑际回旋着遥远的盘古传说,我已陷入迷离之中,保持对于天空的仰望,伸展着想象,思绪探向久远。

故郡青州,关于盘古的符号有很多。青州城西南3公里处有盘古遗迹群。盘古墓、盘古沟、盘古港、盘古里、盘古潭、盘古庙显示了他的无所不在,这些,也在当地的几种志书留下了印记。

不断繁衍中的人类始终保持着“我从哪里来”的叩问,这样的叩问构成人类文明的有机连接,盘古便是古代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他的功绩首先就是创造:在天地还没有开辟以前,宇宙混沌就像个鸡蛋,有个叫做盘古的人在酣睡了18000年后醒来,凭借着自己的神力夜以继日、使尽力气把天地开辟出来。他的另一功绩就是奉献:为使环境适合人类生存,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头发、血液、骨骼等身体的各个部位变成了江河大山草木雨露等。于是,天地间就产生了这样力量超群的代言——盘古。

踏在这片苍茫土地,仰望无际的天空,不能不让人陷入沉思。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中,最大的莫过天和地。一个广袤深厚,构成了脚下的坚实;一个空阔辽远,使人产生想象的热望。天地让人类得以生存繁衍,衣食住行,呼吸观瞧等等,一切无不铺设得那样奇妙和谐,严谨有序。盘古该就是在这样的际遇中出现的代言。人类就是这样的微妙无穷,一方面口口相传演绎了似人似神的抚慰心灵的符号,一方面又用这个符号照耀人子让他们仰止。

自懵懂来世,便有不尽的新奇伴随我们。人的一生就是对于世界由已知到未知的认识过程。在它面前,在历史长河,我们永远是匆匆而过的孩子。逐渐地,许多事物因为熟悉而变得习以为常,变得熟视无睹,比如天空和土地,而我们的先祖对此是那样心生敬畏与怀想。

天和地该是我们面对的最大未知了,自有人类以来,我们的始祖就开始面对广袤的长天,仰面眨动疑惑而新奇的目光,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在这样的探询里,一个个充满奇幻,披着绚丽霞光的传说、故事延传下来,正是这些亦真亦幻的奇妙想象,滋养了人类的成长,孵化了我们沉静之上、绚丽之下的精神家园。小时候,大人还在给我讲一个很是引人想象的故事,他说的那样认真。他说,据老人讲,在地底下很远的地方还有人生活着,有一次他们打井,由于挖的较深,一日井下的人居然听到了底下有人说话:大娘,把你家的笸箩借俺使下——尽管我上学后,比照课本知道这个故事与实际是有差距的,但是这个故事温暖了我的幼时的成长。

后来,我们开始通过各种先进设备接近和观察天空,看到了身边层层堆积的云和大气,也鸟瞰了万米之下的河流、田野与村庄。渐渐地我们新奇的想象能力不再展开翅膀,当多年的巨大幻想被各种仪器从不同角度进行概念和数字分解以后,我们的物质世界变得丰富后,而我们的奇幻想象力却已感觉如此苍白。女娲、精卫、后羿的传说只是留在了书本。

我们不该忘记,人类的演进不仅仅是生活在物质世界,也是由传说和故事中温暖着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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