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弦朝着水忘忧离去的方向躬了一礼,然后兴致勃勃,筷下如雨地开始了她的扫荡。吃了半天,等云凤弦抬起头来,看到守门的两个高手,额上青筋迸出,身旁几个还在为牢房改头换面,大材小用的高手,也是脸如锅底,这才笑道:“抱歉,抱歉,我太久没有吃一顿好的了,都忘了你们,别客气啊!坐下来一起吃吧!”
“水公子,你是什么意思?”顾成水的脸色一片阴沉。
水忘忧安然笑道:“顾老稍安勿躁,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水公子,虽然所有行动,都应尊重你的意思,但这次你连招呼也不对我打一声,就把那个无用且无赖的皇帝奉为上宾,是什么意思?”顾成水说话间,似想到了云凤弦那张让他心情狂躁的脸,青筋又开始跳动。
“无用未必,无赖倒是真的。”水忘忧暗暗笑了笑,口里却只淡淡说道:“顾老,我前几日受伤,不得不闭关疗伤,没料到顾老竟将云凤弦锁于石室之中。她毕竟是皇帝,再怎么样也应该给她应有的礼遇。主公要生擒云凤弦,未必没有与她合作之意,这般待她,让她心中怀恨,实在大有不妥。更何况此人性格无赖,诡变百出,与其让她心怀不满,处处与我们做对,平添麻烦,倒不如让她过得满意舒适一些,大家相安无事。”
“她身为囚犯,岂能和我们相安无事?”
“此人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只要不吃太多苦,日子还过得去,她就不会自讨苦吃,眼前的局势、彼此的实力差距,她看得清清楚楚,应当不会再找麻烦……”话音未落,闻得房外有脚步奔走之声,水忘忧略略提高声音:“秋大头,我让你去重新整理云凤弦的牢房,你做什么在外头慌慌张张地乱跑。”
顾成水瞳孔一阵收缩,他对这个上头派下来,压在他头上的长得比女人还要妖魅的男子,一向心怀不满,可是真想不到,这男子看似柔弱,居然只听这么短暂的脚步声,就可以清晰判断出外面的人是谁。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可以办到的。但是他和这些属下,合作多年,彼此无比熟悉。可是这个男子,和他们接头不过十日,平时见面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竟然可以把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记住,实在令人震怖。
水忘忧自己却毫无炫耀之意,好像这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外面的秋大头大声嚷道:“水公子,恕我没办法忍受下去了,非出来不可,再待在那里头,不是我忍不住一掌打死她,就是一掌打死我自己。”
水忘忧闻言,目中微现异色,推门出来:“怎么回事?”
秋大头苦笑一声,无奈地道:“水公子,你自己去看看吧!我看强撑着在里头没出来的人,怕也撑不住了,你再不去,说不定真把那家伙打死了。”
水忘忧不再多言,向关押云凤弦的牢房而去。
穿过阴冷潮湿的走道,还没走近牢房,已听到了云凤弦的声音。
“这鱼真的很好吃,你们确定不吃一口吗?别都站着啊!坐啊!其实何必这样辛苦地看着我呢!我保证做有史以来,最乖最温顺最听话最合作的犯人啊!你们就不要这么辛苦了,这样没日没夜盯着我是很累的。尤其是你们这些每天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工作的人,湿度太高气温太低又没什么阳光如果再不睡觉肯定老得快。虽然在这里不见天日,但还是要稍微注重一下外表呀!而且我看你们三餐也不准时吧?真是可怜,已经睡不好了,饮食还不规范,如果你们真的饿的话,不用太客气啊!这么多,反正我也吃不完,是不是?这桂花糕真的不错,尝尝吧!怎么……你问我说这么多累不累?唉,我这人一向善良正直,为人着想,怎么会劝你们几句就累了呢!你们这样日以继夜看守我都没有说累,我怎么会说累呢!不过,你们真的很辛苦啊!看你们眼圈黑得像熊猫一样,还有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你们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说话呀!就我一个人讲,多无聊……”
水忘忧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走进了牢房。不出所料,两名看守、三名负责搬东西的高手,全部面无人色,脸部肌肉不断抽筋,双手拳头一直捏得咯咯响。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守着。”
一句话说出来,一干人等如获大赦,即时落荒而逃。
水忘忧收回了视线,叹了一口气:“凤翔公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本领。就算是风灵国的十万大军,也没法子让他们怕成这样。”
云凤弦也同样叹了口气:“唉,真没意思,我只是小试牛刀而已,还没有告诉他们下雨了要收衣服、东西乱扔会砸坏花花草草、人的妈是人、妖的妈是妖的这些常识,他们就已经败了,真是……我终于明白独孤求败的心情了。”她这一副怅然若失,绝世高手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样子,看得水忘忧淡然一笑。
“凤翔公子,你放心,无论你有多少话,都可以对他们说。你就算故意把他们烦得头痛欲裂,落荒而逃,但有我在这里,只怕你终究还是不易逃出去的。”
云凤弦像是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耸耸肩,抓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我没说要逃出去啊!这里好吃好睡好伺候,还有你这般的美人相陪,为什么还要逃。”
“所以中了毒,也不在意?”
云凤弦一点也不顾仪态,心满意足地擦擦嘴:“不是不在意,只是事已至此,在意也没有用。何况,所谓下毒,必须用死亡威胁别人才有用,可事实上,以我的身分之有用,你们根本不会让我死,解药肯定会按时给我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们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先保证我不会毒发而死。算起来,吃亏辛苦的是你们,我又何必太介意?”
“那么,便没有任何牵挂了吗?你一点也不关心风紫辉的生死安危,也不在意夫人此刻的处境吗?”水忘忧笑得无比柔婉,无比的妖艳。
云凤弦目光清明一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因为关心风紫辉,所以才要好好照料我自己,这样将来才能有相见之日。我知道奕霖必会思念我,但是有云昱风照顾他,我放心得很,我现在最重要是好吃好睡,确保自己可以完完整整被救回去。”
“没有人会来救你。”
云凤弦闻方,大笑一声,道:“水姑娘……不,应该叫你水公子,不过你这样子看起来,倒真不知是男是女了,莫不然你把衣裳脱……”
水忘忧悠然自得的神情倏地一僵,朦胧清眸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直直凝望着云凤弦。
云凤弦收住了下面的话,脸色微地一整,轻咳一声,“嗯,你别以为,可以让我相信,有人可以在云昱风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悄悄送出风灵国。”
水忘忧轻呼一口气,又是叹息一声,“如果云昱风全力搜索,一直封锁通道,的确没法子把你运出去。可是,现在云昱风已经停止了一切搜索活动,再过一阵子,风声止息,要偷送你出去,绝不困难。”
“云昱风绝不可能会放弃我不管。”
“如果你活着,他的确不会放弃你,不过,如果你死了呢?”
云凤弦一震:“什么?”
“菤水是为了一些特殊任务,而被专门培养的死士,他擅长杀人,擅于用药,心性狠毒。他身边的丫鬟,就是被他用药炼成了奇怪的体质和残忍的心性。他还有两个专长,一是易容,二是腹语。而这次的计划,一开始就准备牺牲他了。”水忘忧徐徐地说道:“他学的易容之术,不是只针对脸,而是针对整个身体。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对人的身体动手脚,加上本来根本没有的疤痕胎记,而完全看不出破绽来,也可以把一张脸在转瞬间,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
云凤弦震了一震,眼神渐渐深沉起来:“他打晕我,脱了我的衣服,是为了查我身上有什么胎记、伤痕?”
“对,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在云昱风的围捕之下,没有人可以逃出去。菤水也没有打算逃出去,他把你交给我,用另一个人代替了你,然后就全力逃窜。为了不让云昱风起疑,他的确尽力挣扎,全力做战,一路上手下都死伤殆尽,然后他拉着你的替身,上了明山之颠。直到官兵把他包围,云昱风、云凤晴、你的夫人、幽贡曲等人都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下了你的人头……”
云凤弦本来正端起一杯酒来喝,手却微微一颤,泼出大半杯来。
“同时他还用腹语术,模仿你的声音,大声呼叫,这个时候,你知道那些亲近你的人,心情会有多么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