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景离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夜幕中的那一处讨论,等他从树上跳下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启明星依旧遥遥俯视着大地,深深吸一口气,感觉直接凉爽到心底。
这才是真正的自然生态。
景离一边巧妙的避开几个陷阱一边愉快的心说。
之前埋伏火犀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景离牵着白马一步三晃的慢慢赶过去,虽然仅仅过了几天,但是这里战斗的痕迹已经近乎没有了,晚上风雪一过,第二天的大山又是焕然一新的。
景离放开缰绳,闭目而立,把呼吸慢慢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心神缓缓沉浸下来。
慢慢的,他仿佛听到了雪落的声音,小兽轻轻踩断枯枝的声音,风吹树叶的声音……
“嗷……”
一声嘹亮的吼叫从景离脑海中传来,景离清晰的“看”见,茫茫大雪中,一头壮硕的火犀迈着威严的步伐,从远处的山沟里,一步一步的踩着雪花,朝这里缓慢的踱步而来,火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路上的景物,尾巴轻轻甩动着……
良久,白马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新主人睁开呆滞的双眼,转身,悠悠迈开脚步,仿佛在跟随着什么一样,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白马好奇的摇了摇自己的长耳朵,慢慢跟在景离后面,直走一刻钟,转弯,穿过两处山沟,越过一处结冰的小溪,左转,直行,然后在一个幽幽的山洞面前停住了脚步。
虽然是白天,山洞里依然黑黝黝的一片,里面不时吹出阵阵冷风,里面夹杂的腥燥的味道让白马阵阵不安。
“看来应该是这里了。”
景离仿佛突然醒了过来,瞅着眼前的山洞自言自语。
这种内心推演的能力得益于景离近乎变态的想象力,再加上一些专业系统的训练,使得兵痞在部队的时候扔掉狙击枪披上白大褂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心理医生。这种能力有些类似于前世的心理侧写,依靠对环境的分析加上换位想象从而推理出一些曾经发生过在这里的事情。不过景离“转世”之后的侧写能力和前世不可同日而语,具体原因神经大条的兵痞也说不清。
把白马拴好,景离拿出火折子,一步一步的摸进了山洞,既然里面能吹出腥风,就说明这并不是密封的,火犀又被众人斩杀,危险性应该不大。
心里一边盘算景离一边慢慢前行,山洞的地势是从下而上递进的,应该是为了防止雨水渗入。真是不知道火犀是怎样找到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景离掐算着脉搏,行了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中间转了一次弯,就到了火犀栖息的地方。
一个有些混乱的圆形石洞,半径在五米左右,高约四米,景离手里的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火光并不能把石洞覆盖,景离只能边走边慢慢观察。
石洞地面十分光滑,火犀常年居住磨损所致,洞壁有些粗糙,地面上不规则的散乱着一些枯枝树叶,还有几具不知名生物的白骨,墙角堆放着一堆火犀褪下来的骨甲,晶莹剔透。
一切都很正常。
景离眉头皱了皱,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这头火犀明明实力不该这样的,暮年之后的力量还能与古山拼个势均力敌,这不合常理。
景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
汗水……温度……山洞……
是了!!!
景离陡然明白过来,这是山洞内部,而且是深冬季节,温度怎么会使自己出汗呢?!
绝对有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儿?
景离干脆吹灭火折子,倚着洞壁慢慢坐下来。
反正有的是时间,老子就不信斗不过你这个畜生!
景离狠劲发作,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心说。
在脑海中像看电影一样把山洞内所有景象过了一遍,景离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地面。
不论怎么详细观察,这个山洞内的摆设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但正是这和谐到没有一丝破绽的布局,让景离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最终,景离起身,沿着洞穴仔细的走了一圈后,突然反手拔出马刀,狠狠的插入洞壁!
刺啦——
一声尖锐的闷响,马刀毫不费力的插入洞壁半米,然后手腕一翻,景离在抽出马刀的同时带出一块暗红色的石头,温度烫手。
果然……
兵痞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山洞的秘密就在石头上,越往深处走,高温的感觉越明显,在洞壁一层岩石的掩盖下,真正的秘密反倒容易被人忽略。
掂量了一下手里这块有些烫手的石头,凭景离这贫乏的常识确实认不出来这石头的品种到底是什么,大约鹅蛋大小的石身浑然天成,竟然没有一丝纹路走向!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景离翻来覆去的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无奈的把石头塞入怀中,隔着一层衣衫胸膛竟然还能觉出余温。
既然自己看不出来,就交给苏公子吧。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嘶!
景离暗道一声不好,飞快的熄灭火折子,抄起马刀蹑手蹑脚的朝外面滑过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
于修觉得自己倒大霉了!
看着面前摇头摆尾的白马,再看看身后三名憔悴的伙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宁愿选择和一个残忍的妖兽搏斗也不想进入这个遮天蔽日的大山,作为一个尊贵的将门之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大街上带着两个忠心的狗腿子,牵着一条凶狠的大狼狗欺男霸女,招摇过市!对,就是这样,狼狗一定要是纯种的,嘴角还要流出晶莹的涎水,这样才能把一群无知的百姓吓得惶惶不安,然后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自己!
可惜,自从听信了属下的建议,自己瞒着父亲和伙伴一起偷偷溜进这十万大山后,一切都变了样。
先是碰到一群该死的强盗,竟然抢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细软和金瓜子,然后自己又一气之下闯入了一只冰原巨蟒的领地,牺牲掉两名伙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又遇到一天两夜的大雪,大雪过后于修又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唯一的一名稍微有一些丛林生存经验的伙伴在巨蟒的追杀中被无情绞杀,结果导致了剩下的这四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在遮天蔽日的大山中连最基本的辨别方向都不会!
于修觉得自己这短短几天遇到的危险比自己这二十年来遇到的多!原来自己在家里和护院的平常对抗中有这么大水分,自己的实际水平竟然连杀死一只普通野兽都这么费劲。
终于在断粮一天后,一行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山洞面前,赫然惊喜的发现这里拴着一匹欺霜赛雪的白马!
于修的眼睛湿润了,他第一次发现平常自己不屑一顾的马匹此时是多么亲切,最重要的是,这白马马鞍后面还搭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不用问,里面肯定是干粮啊!
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于修无奈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双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意外之财。
“反正这里也没人,要不,咱就把它牵走?脚力不说,这么大一块头,够咱们吃好几天的了。”
于修旁边一个白衣胖子凑上来悄悄建议道,猥琐的小眼睛还一个劲的打量着面前这香喷喷的马肉大餐。
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白马愤怒的长嘶一声,四蹄交错不安的来回走动,硕大的眼睛带着紧张瞪着眼前的这一行人。
于修狠了狠心,这种行为确实与自己一贯受到的教育不符,可是这是在大山里,再没有粮食自己就真的搞不好交代在这里了。一切规则都作废!
“吱吱——”
就在于修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解开缰绳的时候,突然发现栓缰绳的旁边大树上蹲着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猴,右手拿着一块石头,虎视眈眈的俯视着这个生疏的盗马贼。
下意识的于修一抬头,他搞不明白这个小猴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袭击自己这一行人?这么弱的小东西难道是在找死不成?!
可是就在于修这一分心的功夫,忽然感觉面前一黑,仿佛一个妖兽带着凌厉的风声扑杀了过来,他慌忙转手拔剑,可惜妖兽速度太快,于修的手还没有摸到剑柄,胸口就仿佛被一只癫狂的犀牛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势大力沉的一记让于修倒飞而出,百忙之中低头一看,印在自己胸前的赫然是一个规则的脚印!
天哪!这竟然是一个人!不会是人形妖兽吧!
落地后的于修捂着胸口不住的咯血,内心却在惊慌失措的乱想。这人的爆发力怎么这么强!
身后几声闷响夹杂着惨叫传来,于修情不自禁的回头一瞅,这一回头更是让他惊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浑身充满爆炸性力量的青年,脸色冷峻,黑色长发温顺的披在脑后,身上一举一动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现在他站在自己五步开外,右臂紧紧锁住一个伙伴的脖子,被锁住之人憋得脸色如猪肝,但还是吱吱呀呀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年的左手手持一把雪亮的马刀,刀尖紧紧抵在另一个伙伴的下颌,在于修的这一个角度来看,只要青年稍微往前一递,肯定是一刀封喉。
剩下的那个黑帽小子更是不堪,自己跌坐在一棵大树下,双脚不住的发抖——一柄漆黑怪异的武器擦着他的头皮牢牢钉在树上,尾部还不断颤抖!
“前辈!我们无意冒犯您的威严!”于修看着青年冰冷的眼神扫视过来,顾不得疼痛,慌乱解释道,“我们是平城中人,我父亲是平城司马于朝冈,这三位都是我的伙伴。我们在几天前进入大山历练,没想到迷路了,所以慌乱之中闯进了您的领地。若给您带来不便,请前辈看我们年幼无知,放我们一马!”
说完,于修顾不得疼痛,站起身来一拜到底,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对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