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落里休整了三四天,眼看着牧民和地精都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雪羚也不再躁动,景离这颗闲不住的心又活络起来。
之前在山贼那里“接手”过来的梅朵此刻也一直生活在部落里,这个姑娘一番洗漱打扮以后容貌竟然与苏月有一拼,这个结果让景离有些意外,没想到泥人洗干净以后竟然这么白净。
梅朵似乎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被软禁而苦恼,每天笑容满面的跟苏月混在一起,学辨认草药,学刺绣手工,两人年龄相差不大,性格类似,加上梅朵刻意奉承,一口一个“月儿姐”把苏月这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哄得心花怒放。
关于这个姑娘的处置景离倒是和苏公子商量过几次,苏公子一直坚持现在不是放回去的好时机,毕竟黑石部落刚刚端了黑旗一个山头的老窝,若是这姑娘回去多一句嘴,那么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要不,你收了她?成了自家人,怎么还不好说话?”
想起苏公子当时突然贼兮兮的说出这句话,景离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斗,直翻白眼。
收了她?我要真收了她你那宝贝闺女不得让你废了我!
景离无奈的心说。
梅朵暂时放下,景离开始关心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前几天遇到的火犀实力会比自己预想的强?而且还是强那么多?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景离心头,他也试图跟苏公子讨论过,但是两人并得不出结论。
如此,只有自己去看一看了。
景离缓缓收起浴日月渊,八十一个周天完成,景离明显感觉自己的实力又增强了一分。
大山里自古就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扯淡,所以尽管景离在最近的战斗中一直以计算为主,但并没有放弃自身的修炼。
从木床上一跃而下,景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抄起一柄十二拳长的单刃马刀斜斜挂在身后,三棱军刺插在腰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口马刀是从山贼那里缴获来的,景离仔细观察过,云纹内敛,血槽极深,刀身狭长,前刃微微翘起,特别适合劈杀,有这把刀加上景离三百余斤的力气,正面对战一头铁皮犀牛他也有信心一刀砍翻。
走出房门,暖暖的朝阳温柔的洒下来,难得的好天气。
古风正指挥着一群奴隶热火朝天的进行扩建工作,他们的目的是从左侧山壁上开辟出一个足够宽广的山洞,以便在冬天圈养雪羚,不过身材矮小的地精和高大的牧民混杂在一起,景离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看见景离出来,苏月微笑着迎了上来,身边站着同样青春靓丽的梅朵。
“这些干粮,大约是三天的,里面还有一些伤药,火折子麻绳也都放好了,小白也喂好了,你快去快回。”
苏月此刻难得的没有脸红,温柔的把手里的包裹跨在景离的身上,梅朵在一旁看着,微笑不语。
轻轻抱了抱苏月,景离又把这面皮薄的丫头弄了个满脸红苹果,笑道,“放心吧,或许用不了三天,我去转一圈就回。”
景离从身后的木桩上解下缰绳,白马看了看他,低低的打了个响鼻,伸出舌头友好的舔了舔景离的肩膀。白马旁边规规矩矩的坐着一个弱小的地精,他自然就是专门负责照料白马的。
翻身上马,景离握紧缰绳,朝苏月挥挥手,然后双腿一夹马腹,小白轻快的撒开四蹄跑了出去。
虽然是在山里,但是周围的路途并不崎岖,灌木丛之类都在深山里,这也是景离敢于骑马出来的原因。
走出部落不到五百米,景离就看到一群地精奴隶撅着屁股费劲的
采集着牧草,地精看到景离后,纷纷停下工作五体伏地表示敬意。
景离皱了皱眉,他确实脾气刚硬,但是并不喜欢欺负弱小,不过风气如此,他也没有多言,骑着小白一溜烟的消失在地精的视野中。
一路上走走停停,景离十分爱惜马力,缰绳束的很松,等到夜晚路程才刚走了一小半。
翻身下马,景离把白马拴在枯枝上,举目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山口,风是从左手边吹过来的,味道很淡,并没有野生动物的骚气。天空中早已繁星一片,黑夜如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绸,罩住了整个大山。
景离从四处捡来一堆还算干燥的枯枝,聚拢在一起准备升火,山里夜晚深寒,没有篝火到了后半夜是抵挡不住的。
窸窸窣窣——
有些轻微的声音,从右侧的灌木丛里传来。
景离动作不变,把枯枝搭建成一个椭圆形,然后从包裹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引燃枯枝下面的枯草树叶。
飕——
破空声传来,景离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飞来之物,右手从腰间一模紧接着一扬,三棱军刺夹杂着尖啸脱手而出。
吱呀——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夜空,景离嘴角轻轻一笑,今晚不用吃面饼了。
三棱军刺紧紧把一只家猫大小的野兽钉在地上,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出,这只野兽类似于景离之前见过的花狐,但是比狐狸肥硕的多,圆滚滚的一身肉,最奇特的是它的嘴,类似于圆柱,刚才袭击景离的那一颗松子就是从里面发出去的。
拔出小腿上的匕首,景离熟练的把猎物开膛破肚,分分钟收拾干净,然后从水囊中倒出一半清水洗刷完毕后把猎物架在了篝火上。
不多时,阵阵香气飘来,景离仔细的抹上最后一层烤油,不顾烫嘴,准备开始大快朵颐。
“吱吱……吱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景离双手拿着烤肉,抬头一看,正面前的树杈上,蹲着一只瘦小的褐色毛猴,双眼滴溜溜的乱转,右爪还拿着一个干巴巴的果子,满身是泥,可怜巴巴的看着景离。
准确的说,是看着景离手里香喷喷的烤肉。
一接触到这小东西湿漉漉的眼睛,即使是杀伐果断的兵痞也一下子心软下来。景离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滥好人,甚至连好人也算不上,杀人放火都干过,前几天手上还刚刚沾了几十条人命,刚才还一记飞刀结果了一个不知名野兽。
不说视人命如草菅吧,心狠手辣绝对绰绰有余。
可惜一遇到这一双会说话的小眼睛,兵痞完败。
撕下一根肉汁四溢的后腿,景离伸手往前递了递,褐色毛猴见状高兴的吱呀一声,一点也不怕生的跳了下来,伸出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烤肉,右手还紧紧握着那个果子。
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毛猴立即发出几声兴奋的叫声,一小口一小口的飞快开始往肚里吞,它自小生活在大山里,这是它第一次吃熟食,连舌头都差点吞进去。
“你这小东西,是怎样从大山里生存下来的?”
景离狠狠嘬了一口雕花烟斗,有些好奇,看着这几乎人畜无害的小兽,很难想象这玩意是怎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吱吱——”
小猴仿佛听懂了,张牙舞爪的比划了半天,最后看景离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干脆一转身,把背部朝向景离。
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最严重的从左肩至胯部,深可见骨!
“看来都不容易啊~”
景离长长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一只后腿也扔给小猴,自己留下剩余的一小部分。
看来还是得烤面饼……
景离无奈的打开包裹开始摸摸索索。
小猴眉开眼笑的吱吱尖叫了几声,把手里那褶皱的果子放到地上,朝景离的方向推了推,转身一跃,跳到之前出现的那几个树杈上,几个起跃,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
“最近感觉怎么样?”
茅草屋内,苏公子一袭白衣,端起氤氲着茶香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桌旁豆大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的古雷苍老的面孔一闪一灭。
古雷呵呵一笑,扯开自己的衣襟,干瘦的胸前紧紧贴着一方水灵灵的玉佩,大约一寸左右,朝里的一面已经嵌入了皮肤以内,朝外的一面黑气环绕,鬼气森森。
“快不行了。”古雷收拾好衣服,道,“这枚玉佩最多坚持一个月,如果没有玉佩替换的话,这个祖火节可能是我最后一个了。”
苏公子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
“别做傻事!”古雷皱眉轻喝道,“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整个帝国都在搜捕你吗?!万一你的气息被皇宫里那些老不死捕捉到,明天皇帝就能派几万人把这方圆十里屠了你信不信!”
苏公子苦笑,“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走了吧,当年要不是我,你也不可能落到如今这个田地,月儿已经长大了,交给景离我也放心,咱总得拼一把!”
伸手拨了拨烛火,古雷又恢复了慈祥淡定的表情,“到时再说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或许景离这小子会给我们一个惊喜也不一定。生死,我早就看淡了。”
苏公子长叹一口气,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年是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也落到如此田地,真是造化弄人。
摇摇头,苏公子把这些想法暂且搁下,问道,“说起景离,你觉得这小子怎样?”
“重情重义,外柔内刚,有勇有谋,可塑之才”古雷想了想,说出自己的评价,“你觉得呢?”
苏公子无奈一笑,道,“论运筹帷幄指挥谋略,他远远不如我,但论掌控玩弄人心,我不及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对人心的揣摩如此可怕,不论是山贼大当家还是闵子虚,竟然全部顺着他的掌控走。说他心思缜密吧,每一步都是险棋;说他冲动莽撞吧,偏偏又每次有惊无险,真是看不透,看不透啊!”
古雷接口道,“而且他的来历始终是个迷,我们通过这三年的观察,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本心并不坏,只是,有一个缺点太明显。”
“杀伐不够果断?”
“没错。”古雷啜饮一口茶水,点点头,“虽然他小事当断则断,但是面对大事还是缺乏觉情定疑的勇气,我怕日后会吃大亏啊。”
“这个缺点,只能一步步慢慢来。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若是一直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幸好。”苏公子展颜一笑,“我们还有时间,看看能不能把这块璞玉雕琢成无价之宝。”
古雷笑了笑,道,“等他回来,我就传他驭兽之术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苏公子含笑点头。
窗外,圆月当空,晚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