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过了几日,大蟒蛇又出没居民家中。告知方丈,方丈狐疑满腹,难道此为神物?第二次又如法炮制,并派人跟踪。却原来大蟒蛇吞食了小猪后,迅速爬至崖壁上的六棵茶树丛中,不停地吞食茶叶,而后安然无恙回洞。方丈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蛇为“神物”,乃茶为“神物”,于是派人精心护理这几棵茶树。
不久,有一进京赶考秀才,因饥渴、中暑昏倒在庙门前,方丈让人扶至庙中,将崖壁上茶叶泡出来的茶水从秀才嘴唇中慢慢灌下。秀才顷刻苏醒,精神百倍,问方丈刚才所喝为何物?方丈笑答“神水。”并将所剩茶之赠予,祝愿秀才能金榜题名。
数月后,秀才果然不负众望,喜中状元并被招为驸马。有天,公主突发奇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状元郎向御医推荐方丈赠予的茶,饮后果然灵验,公主不几日便康复如常。皇上问此为何物?状元将进京赶考途中所发生之事和盘托出,皇上大喜,乃赐黄袍一件,并欲派人亲覆茶树之上。状元郎阻止曰:“黄袍重比泰山,怎可盖在无灵性之物上,还是用我的状元红袍吧。再说,我也想回乡探望父母相邻,并感谢方丈,请求皇上恩准。”
状元回乡后,便赶至庙中答谢方丈。方丈答曰:“你能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乃是你的造化。当时我见你天庭宽阔,两耳垂肩,必是有大福之人。以茶相送,是因你进京赶考,路途迢迢,难免遇上饥渴中暑之事。此茶树长在山间岩石上,确有一股特殊岩韵,口感清香,沁人心脾,且有药用、养生之功效。如今你金榜题名,又贵为驸马,还能惦记老衲及这些茶树。老衲明日即派人举行隆重仪式,将这六棵茶树命名为‘大红袍’,你意下如何?”
状元大喜过望,当即叩拜致谢。次日,六棵母树茶命名仪式隆重热烈,状元虔诚地以红袍覆盖在母树上。从此,“大红袍”美名四海传扬。
“大红袍”名声遐迩,从事茶业经济的客商人人都想打这个品牌。现在的“大红袍”已经不止是那六棵母树,从母树上嫁接的一代、二代、三代大红袍,品质上也各有差异,但只要打上“大红袍”品牌就好销,市场上分不清真假优劣大红袍。
曾厝茶叶规模一直没能做大,多为农户自产自销,各自为政。曾经也有个客商欲在曾厝建个茶企业,以“公司+农户”模式经营,终因与农民谈不拢而放弃。但曾厝的老百姓多数都小有家产,诸如家里有几亩茶山,有一个茶叶作坊等等,小富即安,靠着旅游,靠着茶叶种植加工,多数人家也盖起了小别墅。
只是那些四处散落的别墅显然没经过统一规划,这让胡一民深感缺憾。以他的想象,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应该选择适合居住之地,别墅连排,错落有致,现在这样的格局,给道路、水电、有线广播电视等基础设施建设带来很大麻烦。
曾厝老百姓不穷,但镇政府却不宽裕。政府大楼还是五十年代建的两层小楼,镇政府也只有两辆小车,其中一辆皮卡还是镇计生办专用车。
以往乡镇干部工资都是靠镇财政收入自发,常常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有一个时期,乡镇领导的主要工作就是向上讨钱,心思根本没放在工作上。后来,改为县级财政为乡镇统发工资,主要依赖省里的财政转移支付。北源市政府日子也不好过,财政高度集中的体制使得越是基层日子越难过。
胡一民深知挂职时间有限,首要任务就是要为曾厝经济发展打开局面,而切入点就应该是发展茶业经济。他到新华书店购买了许多茶叶方面的书籍,其中一本《茶叶与茶业经济》让他爱不释手,不单书中对茶叶经济分析得透彻,作者还是他任团市委书记时的团干同行,只是多年没联络,也不知他现在何处高就?经多方打听,胡一民了解到作者周上飞现在是省内一所高校校长、国内著名的茶业经济专家。
周上飞现在很忙,胡一民与他通过几次电话,感觉他很热情,可总安排不出时间。周上飞身为校长,行政事务缠身,自难解脱;身为博士生导师,带了16个博士生,看学生的论文都要下半夜挤时间;身为茶业经济专家学者,四处被邀讲学。他曾与同事开玩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属于他自己的。
胡一民主意已定,本打算次日就到省城拜访周上飞。他把曾厝所生产的茶叶各种都带上一份,想让周上飞对这些茶进行评价。胡一民打通了周上飞的电话,他压低声音说正开会。
胡一民事先了解过,周一上午周上飞既没课也没会,一定能在办公室堵到他。果然八点不到,周上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见到胡一民,周上飞挺惊讶,热情握手。
进了办公室,一阵寒暄后,周上飞说:“真抱歉,上回你挂电话我正在开会。实话说,当时我没猜出是谁,后来因为忙就忘了回拨电话。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胡一民说:“知道您很忙,您是著名专家学者,多有打扰了,我这个乡镇书记带着些问题想请教您。”
周上飞不解:“什么呀?我在大学当团委书记时,你已经是达川团市委书记了。说说看,怎么官会越当越小?”
胡一民笑笑:“形势使然,不过我可没犯错误啊。”
胡一民把自己的经历简要说明了一下。
周上飞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退一步为了进两步呀。喝茶,喝茶,我这是坦洋工夫,与你们的茶不一样。”
胡一民端起一杯茶,像模像样地品着。最近他看了不少茶方面的书籍,对茶的知识有了粗浅的了解。
他赞扬道:“不错,不错,是挺好的茶。我今天就是为了向您请教茶方面的知识来的,最近刚拜读完您的茶业经济方面的专著,受益匪浅呐。”
周上飞笑道:“那只是理论上的东西,离实践还是有距离的。不过,有一点应该是大家的共识,茶是和谐饮料,是健康饮料,是有品位、有文化的饮料。因此,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茶楼。你想啊,当人们越来越厌倦推杯换盏的生活时,更多想到的是去茶楼,而不是去酒楼、去歌舞厅。你们要是想做茶这篇文章,大有可为呢。”
胡一民说:“我们正是想做这篇文章,苦于入道无门,很想得到高人指点呐。”
周上飞继续笑道:“我不是企业家,更谈不上高人,只是在理论上做些探讨。多年前,中国城市中基本见不到茶楼的影子,而现在城里茶楼林立,生意兴隆。当然,茶业经济不仅仅表现在茶楼上,在家居生活中,在礼品交往中,处处都渗透着茶的经济啊。对你们那里茶叶的经营状况,我也略知一二,感觉基本上是小作坊经营,很少见到有规模的茶企。这样是没有竞争力的。”
胡一民接话道:“是啊,我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要把他们联合到一起不容易。山区人就这种观念,温饱有余后就很知足了,不再去谋求做大做强。很少人有危机意识,这种落后的观念让人很伤脑筋。”
周上飞说:“观念的进步更新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我觉得你们现在要做的事,也是能做的事,就是发挥政府的组织引导作用,把这些零散经营的农户组织起来,变家庭作坊式为工厂生产式,有规模才有大效益,才有能力去提高质量,树立品牌。单门独户有质量也没产量,更难说树立品牌,组织联合的模式很多,像股份制、‘公司+农户’,这样的模式都可以尝试,最好能引进一家有实力的茶企业,起到榜样示范作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中午有个企业老板也是个茶人要请我吃饭,一起去?说不准他有兴趣到你们那投资办厂呢?”
胡一民有些迟疑:“人家可是专门请你吃饭,合适吗?别耽误了你们谈正事。”
周上飞说:“这你不必多虑了,既然是专门请我,我就有说话的余地。不过,现在我不能陪你了,上午临时又安排了个重要的会议,你可以到我的茶叶研究所看看,我会叫学生陪你。中午十二点,我派车接你。”
周上飞的茶叶研究所是独门独栋的小楼,屋后还有一片茶叶基地。研究所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是周上飞带的博士生和研究生。一个学生领着胡一民,把研究所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胡一民不时问这问那,不禁感叹小小树叶里还蕴含着这么多玄机。
中午十二点刚过,在省城一家豪华大酒店里,胡一民见到了年逾古稀的“茶人”。他一边示意胡一民往前走,一边对胡一民自我介绍:“鄙姓高,高敬民。实际水平不高,个子也不高。请多关照。”
胡一民觉得这老头挺风趣的,顿时消除许多陌生感,翻开折叠的名片,上面起码有二十来个头衔,虽然给人感觉有些显摆,但来头也绝非一般,让胡一民纳闷的是,里头怎么也看不到一个与茶相关的头衔。
高敬民似乎洞察出胡一民的疑惑,解释说:“我只是喜欢茶,每天不喝茶就难受,现在好多指标都正常了,刚才开玩笑说我水平不高,个子不高。其实,我以前身体各项指标没有一项不高的,血压、血脂、血糖、胆固醇都高,真的要感谢周教授呀,教我学会喝茶,他的茶理论可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哪。”
胡一民试探问道:“高老板这么喜欢茶,又办了这么多企业,何不去兴办一个茶叶企业呢?”
高敬民笑道:“我爱茶,但未必懂得经营茶呀,再说属下这么多企业已经顾不过来了。唉,人老了,精力有限呀。”
周上飞接话道:“实际上只要你肯投资,经营人才不成问题,我的学生大多是学茶业经济的,看中谁,任你挑。要向社会上招募人才,我也帮得上你。我在茶叶界毕竟认识的人多。”
高敬民瞪大眼:“是吗?我一向都很尊重周教授的意见。哪天我真要办茶企业,周教授可一定要兑现诺言,一定给我派几个懂茶叶、懂管理的人才来。”
周上飞接过话题,说道:“我会动员弟子们加盟你的茶企业,你可不能吝啬待遇喔。对了,我这位朋友就是来自武夷山岩茶之乡的,在他那块领域大有文章可做。上午我还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主要是他那缺乏规模性的茶企业,而茶资源又非常丰富,特别是品牌上有武夷山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依托。”
高敬民高兴地说:“经周教授如此一说,我还想真要办一个这样的企业,希望你们都入股份。不要你们投钱,只要带来技术和管理就行。”
周上飞拍手道:“这样好啊,可以增强他们的责任感、成就感。不过,我还是想提些建议,一是你们最好能采取‘公司+农户’模式,把农户手中零散的茶叶尽可能收购起来,保证你们有足够的原材料,也就是说必须要有一定的产量规模。二是一定要有品质保证。我可以转让研究所最新的茶叶加工技术,这至少在当今还是领先的,你要愿意折成股份我也同意。三是要提高包装档次。现在许多人都以送茶送健康为时尚礼品,包装不上档次,品位也上不了档次。四要树立一个响当当的品牌,扩大宣传知名度。据说当年孔府家酒斥资6666万元投标下中央电视台标王广告,次年的销量就扩大了五倍,足见宣传的魅力。北方人大多不熟知现在的岩茶,一定要拓展北方市场。做好这几篇文章,何愁茶叶没销路,何愁企业没有效益呢?”
胡一民在一旁静静听着,似乎突然感悟到,高敬民为何对周上飞如此敬重。高敬民自始至终都没称周上飞校长,只是一口一个教授叫着,看来凭知识所得到的敬重有时并不比行政官位差。
周上飞转向胡一民开玩笑道:“我为你引进一个企业,你不该有所表示?”
胡一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是啊,二位我都得敬,也权当我的拜师酒。”
说罢,倒满两杯酒,恭敬地一饮而尽。
高敬民笑道:“好酒量,不过我哪能当你什么老师,要拜就拜周教授为师。日后若到你那投资办厂,还得劳你多关照呢?”
胡一民说:“只要您老肯来投资办厂,我们一定搞好服务。”
席间谈笑风生,气氛极好。
这次偶然的会面,改变了曾厝镇的命运,也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胡一民的命运。
后来,高敬民到曾厝考察完就决定投资8000多万创建一座现代化茶叶加工厂。据说年产值过亿元,为曾厝镇解决500多名劳动力用工问题,还为曾厝每年增加了300多万元的财政收入,曾厝连续两年在北源市创业竞赛中荣获第一名,而胡一民本人除了荣获达川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外,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本人考取了由福建富闽基金会提供援助的出国留学机会,其后的仕途便一路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