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大殿外响起三声净鞭声,随后通告太监通传。
一时间内里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迎面走来一着明黄色长袍的男子,神态威严,不怒自威。他身后的女子梳着圆髻,一身云龙纹深红色纱袍,方心曲领,腰间束一条金玉带。
这自然就是母仪天下的孝懿仁皇后了。
“众爱卿平身。”
“谢主龙恩。”群臣万和。
皇帝落座,众人这才敢起身。
“郑今天甚是高兴,众爱卿不必拘于礼节,尽兴就好。”皇帝都开口了,众人便热络起来。
“父皇,儿臣斗胆恳请您一件事。”七皇子元旻佑站起身来。
“你说。”
“今晚这京城里的才子佳人们可都聚齐了,我们何不来个诗句接龙助助兴?”他上前两步,姿态傲然,身形俊朗挺拔,不知一笑一驻足间勾去了席间多少闺阁女子的芳心。
“好……准奏。”皇上龙颜大悦。殿下众人议论纷纷。
“那么烦请这位姑娘起头,天气寒冷,何不以雪为题?”
元旻佑侧身,左瞧右瞧,打量了好一会才走至一女子身边。那女子耳上竟是罕见的金镶紫瑛坠子,又见她身前坐着当朝丞相,知道这便是相府嫡女颜靖蕊了。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裴君婍咋舌,这是陶潜的大作。
……
轮了良久,到了裴府的二小姐裴君婧……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做十分青。”
元旻佑怔愣,片刻,“敢问姑娘,这诗是谁人之作?”
裴君婧巧笑嫣然,“卢梅坡。”
“老夫不才,原以一诗请教姑娘?”站起身说话的是太子太傅张久龄。此人为人耿直,最看不惯虚伪做派。
“太傅大人说笑了……小女才学浅薄,岂敢……”
“姑娘不必谦虚……”这老朽摆明了是要挑衅太尉府。若裴君婧应了,就是对长辈不敬;若推拒,也是大不敬。
“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裴君婍对他福了一礼,算是对着冒昧回答的致歉。
“你……”张久龄身子一僵,今日居然栽在这女子手中!
七皇子元旻佑赞许的点了点头,“想必这就是太尉府的五小姐裴君婍了吧?果然才貌双全。”
“小女不才,多谢七皇子夸奖。”裴君婍面上仍旧是笑意吟吟。
“还请姑娘吟诗一句,也好贴合主题。”
裴君婍沉思一会,方才开口。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这诗是出自元稹之笔?”裴君婍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她并未察觉,角落里一双清寒的眼眸正细细打量着她……
一时间大殿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乐乎。
“娘,我出去走走。”
现下里王公大臣都举杯欢庆,裴君婍只觉烦闷。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对面空着的座位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裴君婍从偏殿走出来。月色正朗,偶有微风拂来,煞是凉爽。
昔日诗人贾至曾写过“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如今在她看来,实则应是“寒风不为吹愁去,冬日偏能惹恨长”。她打从出生便知,这世上最不能考验的便是感情,因它注定要被其他因素左右。连从小傲视群伦的世家子弟都必须要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担负起家族责任,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母亲大人时时告诫于她,心中首位,便是家族利益。
裴君婍手里拢着脱下来的长披风,提着裙子走在积雪的长廊里。两处是高耸的舞榭歌台,铺琉璃瓦,重檐样式。横梁上挂着大红的灯笼并几盏深色宫灯,风一吹便晃个不停。
走了没几步,一个种满腊梅的园子暮然出现。
她凑近一簇腊梅,轻阖双眼,鼻尖触及柔软的含蕊花苞,一股淡淡的馥郁芬芳钻进她的鼻腔。
“好时光不易,你要珍惜呀。来日若我能如你一般自由,该有多好——”她吐气如兰,眼底满是歆羡。
“花如解语迎人笑,草不知名随意生。”
一道清冽醇厚的男声打她耳后传来——
她的身子蓦然僵住!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