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谁啊?”如姱抬头问弘历。
“不认识,偶然遇到的,未说几句话。”弘历声音疏懒而淡漠,脸上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很高兴?”“没,就是觉得,她挺……有趣的。”自己竟找不到什么形容她的词语,弘历不禁有些懊恼。
再之后,一路无言。没多久,两人便到了乾清宫。宫内只有雍正皇上,大学士高斌——高如姱的阿玛,和皇上的贴身太监苏培盛。
弘历和如姱一同行礼:“儿臣/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看着眼前的两人,满面笑容:“免礼吧。”
弘历起身后,问:“不知皇阿玛召儿臣过来有何事。”皇上笑了笑:“你也不小了,朕想着,该给你许配一门婚事了。如姱一直对你有情,相貌门第样样都没话说,朕以为她可以胜任你的福晋之位。”高如姱听闻此言,脸已羞得通红,退到高斌身后。
弘历却大惊失色:“父皇三思。”一语完毕,殿内气氛顿时变得尴尬,高如姱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高斌干笑了两声:“臣一直以为四阿哥是真心对如姱的。”
弘历看了高斌一眼,又向皇上一拜:“儿臣以为,现在儿臣与如姱年纪尚小,儿臣还有许多要提升自己的地方,怕早早成婚辜负了儿臣与如姱的情分,所以私心想着,再过一两年再商议此事也为时不晚。”
皇上不以为然,问:“高爱卿,你意下如何?”
高斌忙起身,含笑道:“四阿哥思虑周全,好事多磨,臣以为甚好。”
皇上点头:“既如此,倒也无失为一个好想法,此事暂且定下来,天色不早了,你与如姱跪安吧。”
高斌行礼:“臣告退。”便带如姱退下,乘高府马车离开皇宫。
静默一会,皇上叹口气:“高斌在朝堂上很有分量,位高权重。”弘历顿了一下:“谢皇阿玛提醒,儿臣知道了。”
皇上不以为然:“这不是你知不知道的事,更不是你一个人儿女情长的想法,你是皇子,你身上肩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弘历一脸恭敬,看不出任何端倪:“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只是……”
话未说完,便叫雍正皇帝生生截断:“你知道先皇为何传位于朕吗?”弘历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已中年的雍正有了点点白发。几年前,九龙夺嫡,太子二立三废,皇子们势均力敌争夺皇位,终被当时的雍亲王夺得。而人人皆言是他弑父夺权。
弘历正色:“皇阿玛勤于政务,学识军事皆于头筹,心怀天下。”雍正摇头:“因为你皇爷爷中意你。所以当时你八叔再与重臣交好也是枉然。”
弘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么说,皇上百年之后,新皇,就是自己了?沉默了几秒,弘历重重地行了大礼,叩首:“儿遵旨。”
皇上挥挥袖子:“罢了,你退下吧。”就不再看他。
弘历还想说什么,终是未说。行礼便离开了。他独自走在狭长的宫道上,思索了很久,一步步离去。
瑓璟与额娘回府时已临近傍晚,一家人简单吃过饭后,瑓璟便依例回房练琴。
望着福晋犹豫的样子,李荣保已猜出怕是有什么事。屏退随从后问:“宫里怎么了?你这样失常。”福晋咬了一下嘴唇,声音干涩而沙哑地喊了一声“老爷”便住了口。李荣保起身,拍拍福晋的肩:“是祸躲不过,你且说吧。”福晋眼神空洞而黯然,脸上似乎布满了绝望:“皇后说几位阿哥都已成人,想从八旗中选一些年纪恰当的女子入宫,分选给皇子们。说是想让她们先去宫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好考察各方面水平,若选上,便陆续晋封,选不上倒还好,会送回各府。”
李荣保眉心一颤:“就算未选上,相当于被宫里退回来的,对女儿家的名声也是无益啊。”
福晋缓一缓神色:“皇后说,正因如此,所以此事不宜张扬,私下进行即可。”李荣保听罢,重重地击了桌子一下,“哼”了一声。
福晋起身,握住李荣保的手:“璟儿不会入选的,这么多格格,她不是出挑的,我们要往好里想。她只要避免锋芒过盛,一定不会入选。”李荣保苦笑,反握住福晋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顺应天命吧。”
一个人的命途早已是天注定,非人力可改。注定鸾凤之命的人,就注定一步步走近帝王,不能回头。
三日后,宫内来马车接各府格格入宫。李荣保打点好来的教引姑姑与几个管事公公,几个人得了好处,眉开眼笑地忙答应在宫内不会亏待了瑓璟。
瑓璟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装,显得既大方又不奢华。她入宫带了一名贴身侍女,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之玓,两个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说。有人一起度过漫漫长夜,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拜别富察府,几个人相顾无言。心里酸涩,却无法表露出来。宫门一如深似海,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日。瑓璟突然感到未来很远,很长,看不到终点,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没有一盏灯来指引前方,唯能敬畏命运并且臣服于它。
坐在马车上,瑓璟与之玓互相挽着手,这种本属于越矩的行为在她们眼里无所谓。从瑓璟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静的、冷的、淡的像月亮。在掌心与掌心重叠的位置,倒也传给彼此一丝温度,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