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上三竿,午时已至。
刀山县东的长街尽头。
三匹骠肥体壮的骏马并排立在街的中央,分别由三个家丁模样的人牵着。
看样子这里即将展开一场激烈的赛马。
街边,两把大伞的遮映之下,有三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正围到坐在一张八仙桌边,旁边还坐了几个证人。
在少年们的周围,街两边店铺的门外,早已经挤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
三个少年当中,其中有一位是屈倚望屈少爷,一位是沈信武沈少爷,他们正在摇扇、饮茶、品果,悠闲地等着吉时到来。
而另外一位,就是任晓海了,这会儿趁着比赛未开始,正闷着头,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烧鸡,以补充了体力,毕竟是饿了几天,所以,他的吃相显得有些滑稽,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偷偷地笑他。
在晓海的身后,有一个牙尖嘴利的男子,猫着腰,正在他耳边不停地说着:“少爷,这铜拳铁臂神力丸,可是我潜必炼制二十余年,玄界独有,心血之作,你要是提前几个时辰服下两颗,等到蓄积神力,就这比赛,哪怕你只用一双腿,也能比他们的骏马神驹跑的飞快。”
他哼了一声,吐了一根鸡骨头,拿在手里往那男子头上一扔,说道:“我娘说啦,你们这些人都是江湖骗子,万不可信。快走。”
只见这药贩一脸无奈,又继续说道:“少爷,你不能看咱摆个小地摊就瞧不起咱呐。”
“拖走。扔河里喂鱼。”他实在听不耐烦了,手挥了一下。
罗凡带着家丁架着那药贩子,扔到路边去了。
“任少爷,你听咱的绝对没错。”那药贩子还在远处呼喊着,这话还没喊完呢,这药贩子的屁股上,就被罗凡踹了一脚。
“快滚,别坏了我家少爷赛马的雅兴。”
这药贩被踢之后,一点都不恼,还跟那罗凡小声商量道:“这位小哥,你再劝劝你家少爷,要是劝成了,他买一粒,我就给你十两银子的提成。
那罗凡听了,不免有点动心,回头看了看少爷,再看看那药贩,扳着手指算了算,为这十几二十两银子,背叛少爷,代价太高,这么斟酌了一会,指着远处,说道:“滚远点儿,到别处卖去。”
这时候,那药贩见实在是没戏了,才怏怏地走开了。
这边伞下,晓海只觉得烧鸡味道太咸,又被噎了一下,就喊了一声,“水,水。”
坐在旁边的屈倚望,直接把手中的茶壶递了过来,晓海接过来,壶底朝天,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
一个家丁递来毛巾,晓海接到手中,把口中茶叶片儿吐了出来,将嘴巴抹个干净,这就起身上了马。
另外两个少年,也不甘落后,跟着起身也都上了自己坐骑。
主持赛马的是刀山县吉顺赌庄的老板范振白。
只听范老板站到路边,高喊道:吉时已到,赛马开始。赛马全程东起刀山县东街,西至西街尽头,直到城外百年老榕树下,最先取下树上挂着的红葫芦者为胜,每人下赌注一千两纹银,能得第一者,独得三千两,众乡亲为证,信誉做人,不得反悔。
范老板迟疑了一会,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谁若是反悔……
只见屈少爷举手喊道:若是反悔,被人打的卧床不起,天打五雷轰。
只见沈少爷举手喊道:若是反悔,被人打的满地找牙,肠穿肚烂。
只见任晓海举手喊道:若是反悔……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呢,有几个顽皮的孩童,却齐声地喊道:“坠崖而亡,中毒而死。”
孩童们的喊声引来一阵哄笑。
“去去去。小屁孩别捣乱。”他哄走了那个顽童,又把自己本该起的誓说了一遍。听完他的起誓,看热闹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了一阵。
看样子,这三位少爷为了打赌说诅咒下这么狠的誓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在连这些小孩子都能背下来了。
嘿,早知道把宝剑也带来了,再多带几个家丁,这会儿怎么还有点压不住场子呢!
紧接着那范老板拿着一张契约和印泥,让三位少爷一一按了手印,并把契约展开,给路边百姓们看过之后,再把契约收起。
这赛马算是正式开始了,三匹骏马,都是咴咴直叫,更是跃跃欲试。
一名家丁点响了炮仗,咚,震耳欲聋的一声,响过。
三位少年,乘着快马,直从城东向城西飞奔而去,身后的人群纷纷拥到街道中央,遥遥地眺望过去,三位少年骑马已经跑出去老远。
书童罗凡,对身旁的三个家丁喊道:“快,抄小路去老榕树下面等着。”说着,甩开双腿向着镇西奔跑而去。
刀山县地处仙游国东南边陲,其实就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镇子,人口不足三万人,勉强可称为一个县。
这里虽然不怎么为世人所知,却是个风光奇秀的地方,被世人喻为九仙玄界的隐士之窝,常有有一些厌世的高手、云游的僧人和隐士,看中了这山峦之间,云深之处的安宁,以及那些乡村小寨的纯朴气息,继而把这里当作了栖居之所。
刀山县再往东行上百余里,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是这大海与县城却隔着一道道高山峻岭。
前两年晓海也曾背着爹娘,偷偷带上罗凡和寒香,离家出走,要翻过一道道大山,去海边去玩,可是,因为山势险峻,还没走多远,就被任家的家丁们给捉回来了。
从那之后,任爹任妈,干娘齐飞柳把他看护的更严了。
多年以来,人们都习惯了把这个地方叫成刀山镇,每年除了有一些个行脚的僧人和一些商人的马帮车队经过这里,采购一些海鲜海货和药材等物,再贩运来一些日常用品,县域里人流量并不大,却仿佛是一个被外界遗忘的仙境。
刀山县民风纯朴,百姓也是极为善良可亲,千百年来大家和睦相处,过着太平日子,家家户户多数都是互相知根知底,亲如一家。
最近几年,平静的刀山县却不再那么太平了,县里出了两个小恶霸,一个名叫屈倚望,十七岁,是当地大户屈员外屈家的少爷,另一个叫沈信武,十九岁,是刀山县县令的儿子,对他们来说,惹事生非,欺压百姓可谓是家常便饭。
这两个人,任晓海都是认识的,因为他和屈倚望、沈信武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因为他任晓海就是刀山县的另外一个小恶少,他之所以还未升格成为小恶霸,就是因为有个厉害的干娘管的太紧。
这三个人聚到一块,要不折腾点坏事儿,惹出点儿什么祸端出来,心里就会着急的发慌。
任晓海今天冒着被干娘发现的危险,也要骑马从家里出来,就是因为跟这两个小恶霸的赛马赌局。
为了此事,镇上百姓,早几天就传的沸沸扬扬。
前些日子,三个少年在醉八仙酒楼喝酒喝到了兴头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他们的坐骑,然后都趁着醉意,各自吹嘘起自己的坐骑有多么的厉害,跑的有多么快,越是吹嘘就越是相互不服气。
为此,三个人就抬起扛来,吵着吵着,这赌局就这么定下来了。
赌局定下来以后,任晓海心里着实有些没底,毕竟是他们的坐骑都不差上下,可谓是势均力敌,当时约下这巨额赌局也是酒劲冲上脑门,一时把持不住的结果。
但是事后,书童罗凡的一番话却让任晓海改变了当初的一些认识。
沈信武的马倒也是一匹好马,但是他身体微胖,对他的坐骑来说,无疑是个小小的负担,会多耗费更多马的体力。
另一个,屈倚望的坐骑虽然是匹好马,喂的倒也壮实,可惜了就是稍缺驯练,在赌局约定之后,他才开始强化驯练,最多也就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而晓海的这匹镏金神驹大黄骠,虽然还是一匹低龄小马,刚刚成年,可是草料充足,长的倒也强壮骠实,骄力渐健,飞奔如电。
晓海只要一高兴,就骑着它跑出刀山县,在县外面的山上山下的到处疯跑,即使晓海有时顾不了,也会吩咐罗凡带着这大黄骠去蹓上一蹓。
本来是势均力敌的三匹好马和三个骑手,经过罗凡这么一番分析之后,晓海怎么就感觉着,这两个吃饱了撑傻了的少爷,摆明了就是要给他送银子花的,好像那几千两银子收入囊中已经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任晓海可就是胜券在握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晓海就会轻敌,更不代表不会出什么意外,比如,干娘的突然莅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意外。
赛马之前的几日,三位少爷的家丁们就已经从街东到街西的必经之路上,到处放话,让大家在八月十六午时之后,把路留出来。
要是谁扫了三位少爷的雅兴,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刀山县的百姓们早就习惯了两日一个集市的习惯,每逢农历双日为逢集,每逢单日为背集,偏偏三位少爷要在逢集的街市上赛马,那就意味着百姓们都要等到赛马结束,才有可能正常开市了。
但是,镇里的百姓早被这三位恶少祸害惯了,谁敢不遵从?
所以,三位少爷骑着大马从镇东面一路狂飙而来,那大街中间却是空空如也,连一个人牙鬼棒都没有。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站在街边看着,他们是既不愿叫好,也不敢反对,也就只能背地里窃窃私语,骂他们两句解解气也就作罢。
比赛正如罗凡最初的预判,加之任晓海的稍稍通晓骑术,所以没过一会,他就一马当先,把沈少爷和屈少爷撂在了后面。
任晓海是策马扬鞭,大黄骠跑的是四蹄撒欢。他哪里想到,眼看着都胜券在握了,中间又出了个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