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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张丽华——与帝王齐名的贵妃(2)

新宫殿完工了,后主携张丽华以及后宫妃嫔们在里面举行盛大的庆典。尚书令江总,大臣孔范、陈宣、王瑗等文人墨客相继到场,为陈国开国以来这个最为豪华的工程庆祝。大家都称这座新皇宫是大陈开国以来最壮观的建筑,是皇上伟大的创举。庆典少不了酒宴歌舞,一时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酒到酣时,张丽华提议大家为这三座新宫殿起名字。被邀来的这些臣子都是以浮艳之文章著称,长于靡丽之词,于是争相取名,最后,以“临春”“结绮”“望仙”来命名三阁。从此以后,后主自居临春阁,张丽华一个人住在结绮阁,孔妃和龚妃同住在望仙阁。张丽华终于满足了一份心愿:自己能够独居一阁,这表示她在皇上眼里的地位早已超出其他人。从此,张丽华对待其他众妃子的态度,就隐约多了一些傲气。

但不久张丽华又有了另一件心事,那就是她宫里的歌舞越来越显得单调了——就那几个人,怎么也排不出什么新意,后主越看越没兴趣。想来想去,要是能够扩充后宫中的歌女舞女数量,一下子招个上千人,还怕搞不出新花样来?她决定上书——这好像不合规矩,后妃是不能干政的,但是她急于讨好皇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张丽华挖空心思,写了一份奏章呈到后主手里。后主一看,立刻叫好,这可是提到他心里去了:奏章中说,皇上在朝上不乏文墨之客,可是后宫之中却少有才艺之人,想我大陈国立国江南,难道缺少有才艺的女子吗?您不应该把这些人才埋没了,要把她们都选拔出来,让她们充分展现才华,为皇上效力。所以我建议皇上应该下旨,广选天下色艺双绝的美女,充实后宫。

看过奏疏,后主马上向大臣们征询意见,江总、孔范、沈客卿等人纷纷站出来,说这个建议好,后宫里确实是需要增加新人了,如果皇上的后宫里缺少美人的话,有损我大陈的风范。后主于是传下圣旨由孔范督办,各地即日起选送美人进宫。

数月之内,一千美女从各地陆续被送到皇宫。新选的人到了之后,张丽华与后主两个人亲自把关,在临春阁里进行面试,根据才貌,分三六九等,有才色者,安排她们做女学士、校书等,其余的人亦被安排在内宫里,学习歌舞。后宫一时美女如云,只把这个后主乐得心荡神驰,整天流连在花前月下、衣香鬓影之中。

有了这一千美人,张丽华就要大显身手了。从小在花船上的所见所学,此时又重现在张丽华眼前,似乎这宫里的华艳奢靡与当年的秦淮河畔并无二致。张丽华要把这一千人全部调用起来,排练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歌舞。

临春阁。

外面春光正好,里面早已排开酒宴,一班文墨之客分头落座,后主揽着张丽华坐在主位。

乐舞开始,后主当众宣布:“各位爱卿,如此春光美景,岂能没有好诗,今天要各位来,就是要大家每人都献上佳句,为朕助兴。”

江总当仁不让,作了一首,第一个献上:“上巳娱春禊,芳辰喜月离。北宫命箫鼓,南馆列旌麾。绣柱擎飞阁,雕轩傍曲池。醉鱼沉远岫,浮枣漾清漪。落花悬度影,飞丝不碍枝。树动丹楼出,山斜翠磴危。礼周羽爵遍,乐阕光阴移。”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献词。后主心中大喜,也挥毫泼墨,写下《玉树后庭花》一首:“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众人看罢,拍案叫绝,称后主才思过人,旷古烁今,无人能比。

张丽华自知这分明是写给自己的,心里更是万分高兴,于是对后主说:“陛下这首《玉树后庭花》写得极妙,恐如今天下人再也写不出这样的好诗了,妾回去之后,一定叫乐工谱好曲子,亲自教人排练成舞,定会是空前绝后,流芳百世。”

后主正在兴头上,听了美人的话,高兴得忘乎所以:“美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新曲排成之日,朕要与众卿家共同欣赏。”

张丽华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不能马虎,于是她召来了宫里所有的乐工,要他们为这首皇上最爱的诗谱曲。当这些宫廷乐师把谱好的曲子奏给她时,她却觉得不满意。她想到当年那些花船上的乐工,他们作的曲子才叫香艳旖旎呢!于是张丽华派人去了秦淮河边,把那些乐工召来,叫他们为这首诗作曲。这些人果然不负她所望,作出一首令人满意的《玉树后庭花》。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张丽华召集宫中的乐队、宫女,精心配乐编舞,并且倾尽自己的全部心血,让这首曲子的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一个月下来,张丽华觉得曲子已经排得完美无瑕了,就叫后主把那些文人又召来,她要亲自领舞,让大家见识一下这首新曲子。

乐声奏起,只见张丽华轻着罗纱,笑靥如春,在上千人声势浩大的伴舞下,长袖轻舒,身姿婀娜,仿如驾雾腾云一般轻盈,伴上那靡靡的旋律,果然是荡人心魄,空前绝后。众人都看得呆了,后主更是被迷得如醉如痴,如临仙境。

不久这首曲子便被传出去,直叫那些宫廷乐师面面相觑。整个曲子风格淫艳,实为靡靡之音,放在风月之所,博那些寻欢客的开心,也就罢了,如放在堂堂的皇宫里,实属不雅,有损国家之威仪。他们哪里知道,张丽华自小在风月之所长大,听惯了这种曲子,他们的高雅之作,她根本无心去赏。因而,此曲在风月场上反而更受追捧,那些风流客都以听到《玉树后庭花》为乐。从此《玉树后庭花》成了秦淮河上的经典曲目,几世传唱不休。一直到了唐朝晚期,国家衰败之时,满腔忧愤的诗人杜牧听了之后,写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句,才点出了这首亡国之乐的本质。

张丽华的名声也随着这首千古传唱的曲子而响遍了江南,以至于有些地区到了“只知有张丽华不知有后主”的地步。张丽华在后主面前更受宠爱,后主对她言听计从。

这日下朝之后,陈叔宝来到张丽华的结绮阁。一番温存之后,后主叹道:“朕真是舍不得你,一会儿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朝中又有那么多的政事要处理,真让人心烦。”

“皇上心烦,妾心也不安,妾有一个主意,不知行不行。”张丽华笑道。

“你是最了解朕的了,每次你的主意都是别人想不到的,你快说呀。”

“妾想这样,皇上不必每天都到朝上去,就叫蔡公公和李公公把奏章送过来,在内殿之中批阅,妾随时陪在皇上身边,累了妾可以为皇上舞上一曲,让皇上散散心。这样岂不更好?”后主一听,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马上召来两位太监,宣旨。

从此之后,奏折都由蔡、李二公公送到内殿之中,由皇上批完之后,再由他们送回去。朝臣对此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这边后主自从纳了张贵妃的建议,每天坐在内殿中,抱着这个娇柔的女人,果然是惬意了许多。张丽华天资聪明,凡事过目不忘,可是帮了后主的大忙,但凡奏章里有烦琐难解的内容,她都在旁边指点,省却了后主许多烦忧。渐渐地,有些事竟然由张丽华做主了,后主做了甩手的掌柜,落得个轻闲。

不知不觉中,张丽华已不再是个只会以色事人的后妃了,她现在俨然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那些别有用心的朝臣看出了其中名堂,便纷纷把眼光投向这位张贵妃,对她百般巴结,给她送礼。后来,朝中的许多事要通过张贵妃才能办成;后宫家属倘若犯法,只要向张贵妃乞求,张贵妃就会替他们向皇上求情开脱。张丽华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不亚于陈后主,也难怪有人称她与帝王齐名了。

有了空闲,后主便把那几个有“才情”的大臣叫到内殿,一起饮酒赋诗,尽情地欣赏那些轻歌曼舞。这些人也着实会讨后主欢心,挖空心思作些艳诗,大家共同把玩,互相吹捧。后主对这些人是格外高看,而且这些人更会谄媚张丽华,在张丽华的帮助下,后主为他们一一升了官,其中江总被封为尚书令,孔范、陈宣等人也都得到了提拔。这些人也投桃报李,只要张丽华有什么事,他们都一一办到。外人看这几个马屁精不顺眼,将他们谓为“狎客”。

张贵妃的小朝廷

后主登基以来,江南倒也风调雨顺,连年太平。虽然北方隋朝的杨坚东征西讨,连年征战,却并没有消息说他要南下。后主乐得没事,几乎天天到张丽华寝宫来,逍遥快乐。

结绮阁里,几乎是夜夜笙歌,朝朝欢舞,仿若仙境。朝廷上但凡有什么事,只叫蔡李两位太监来传话,后主也十分放心,多半的主意都听张丽华的。江总、孔范、沈客卿等“狎客”,因为有张丽华的荫庇,渐渐把持了朝政,在朝堂之上大肆安插党羽,排除异己,往往把忠心谏上的正直之士扫地出门。整个朝廷上是纲纪败坏,贿赂公行,内无股肱之臣,外无守土之将,眼看国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那些忧国忧民的大臣,每天来到朝堂,却见不到皇上的影子,听不到皇上的声音,只有两个太监来了,收了他们的本子,转眼便没了影,也不知他们的话到没到皇上那里。日子久了,这两个太监竟也趾高气扬起来,这些大臣受够了“狎客”的闲气,还得看他们两个的眼色,一时愤愤不平。

不平则鸣。偌大个南朝,怎么也有几位敢言之士。有人终于说话了,这个人是前朝老臣,学问渊博,为人也正直,他叫傅縡。一天大臣们在冷冷清清的朝堂上,听到后宫里传来的靡靡之音,傅縡终于公然感慨道:“这样的曲子,放到秦淮河上也许没什么,可这是皇宫,怎么能跟风月场似的。”有几个大臣跟着响应。大家说来说去,说到了后主不该宠着那个女人,沉迷于这样淫艳的歌舞,不该只听那几个狎客的话,把国事给误了。

话传到了施文庆、沈客卿、张丽华等人的耳朵里,这几个人对傅縡十分不满,欲除之而后快。可是他们知道傅縡很受后主的赏识,不是轻易就能扳倒的。这几个人翻了好多旧账,竟找不到傅縡的污点,最后想到傅縡从前曾出使过高丽,就打算杜撰出他在那里受高丽人贿赂的罪行。如何让后主相信这个事,也让他们大伤脑筋——毕竟高丽国离陈国太远了,现在又有梁国在那阻隔,真是查无对证的事。狎客们和张丽华经过一番密谋,最后终于写出一个状告傅縡的本子,让沈客卿递了上去。

后主把张丽华抱在膝上,翻着大臣们的奏章,当看到这个本子时,他犹豫了一下:如果连傅縡这样的人都受贿的话,陈国岂不是没有可用之人了吗?张丽华显得对这份奏章非常热心,看了一遍,佯装不知,问后主:“这个人如此可恶,皇上为什么不惩处他?”

后主为难了:“这只是一面之词,怎么能轻易相信呢?傅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无风不起浪,傅大人不是受贿之人,难道沈大人就是随意诬蔑别人的大臣吗?这本子上写的事情,所指明确,言之甚详,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皇上要是真的放纵不管,就会让大臣们觉得皇上治国不力,毫无威严!”

“可是这样的事情朕觉得证据不足,无凭无据怎么能轻易处罚朝廷重臣啊!”

眼看皇上要放过这个说自己坏话的家伙,张丽华眼珠一转,提议道:“这样吧,先把傅縡抓起来,免得节外生枝,待我们查明真相之后再作处理。”

在张丽华的苦苦相逼下,后主也不好违了美人的意思,只好发话把傅縡关了起来。傅縡被抓起来之后,给后主上了一份奏章,想劝说后主远离酒色,鄙弃小人,勤政爱民,“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后宫曳绮绣,厩马馀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臣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纵观这道奏章,虽然观点尖锐,却是言辞恳切,直中要害,后主看了默默无语。

“这个人太狂妄了,他怎么能这样污蔑皇上?!”张丽华趁机煽风点火,“这分明说我是妲己啊,那皇上你岂不是纣王了吗?如果这样,皇上就把我杀了吧,免得别人说你闲话。”说完她就跪在后主身边,哭得跟泪人似的。

爱妃这一哭,后主心中也是又怜又怒。“傅縡,朕待你不薄,你却敢如此忤逆,太让朕失望了。”说罢,就叫太监去传旨,把傅縡赐死,以儆效尤。

傅縡一死,那些议论朝政的人都吓坏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后主也安心每日只在后宫之中,和狎客们一起饮酒赋诗,赏玩张丽华精心编排的乐舞,全然不知天下之事。如有进言者,张丽华都把他们推在一边,不让这些事去打扰皇上。在后主眼里,陈国真的是天下太平,一统盛世了。

可是有一天,张丽华在翻阅奏章时,发现一个叫章华的人,竟撰文大骂后主不思先帝创业之艰难,生活腐化,早晚会导致灭国。其中有几句“溺于嬖宠,惑于酒色,谄佞谗邪,升之朝廷。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台矣”,简直和那个傅縡是一个口吻,让张丽华觉得分外不高兴。“又是一个傅縡,我要你不得好死!”张丽华暗自咬牙。

这天后主到张丽华这里来,一番温存之后,发现她有些不高兴,赶忙问:“又是谁惹我的美人不高兴了?”

张丽华指着章华的奏章:“你看,就是这个人,每次他都骂皇上诸多不是,这次更加可恶,竟在诅咒陛下,说陛下会亡国的。”

后主知道章华这个人,也是前朝有些名望的老臣,不过由于他老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已经被贬到偏远地方去了,可是这个人还不识趣,竟上这样的奏章。

“这个人真是可恶,我看陛下应该杀了他,免得有人效仿。如果众臣都上这样大逆不道的奏章,陛下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天下?”

后主虽说是荒奢成性,可他还不残暴,更不想滥杀无辜。上次傅縡死后,后主好几天都觉得心里不安。而且这个章华在当时学者中的名气不比傅縡低,一旦杀了他,更会引起士子们的反感。

“这个人就是这样,自恃学识过人,狂妄了点,也没什么。”

“皇上,你可小看这个人了,你看他对你是多么仇恨,他说的‘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台矣’,那是指吴国灭亡之后,姑苏台只有麋鹿来游,这分明是在诅咒陈国灭亡啊!如果天下的人都这样讲话,必会导致民心大乱。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该杀?”

也许是美人在侧,后主的怒火终于被虚荣心点燃了。“的确可恶,说什么不行,非说朕要亡国。这样的人不杀,难以平朕心头之愤!”他随即传旨,叫人把这个章华杀了。

此举果然奏效,那些指责后主过失的本子基本消失,铺天盖地都是天降祥瑞之类的赞颂之辞。以江总为首的狎客本来就和章华不睦,这次皇上听了张丽华的话把章华给杀了,他们自是大喜,盛赞“贵妃娘娘慧眼识奸,乃我陈国之幸也”。张丽华也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个匡国治世的能人了。后主更是对张丽华刮目相看,宠信有加。

张丽华在后宫红极一时,对自己的地位已是十分放心。除了自己和后主在一起欢爱,她还调教那些宫女春宫之术,让她们和后主在宫里纵情欢乐,自己则躲在帘外偷偷听他们的淫乐之声,以此为乐。

这一天后主和张丽华歌舞厌了,正在凭栏看着后宫的景色,看见孔妃和一个陌生女子从廊下走过。后主眼睛一亮:这个女子长得秀丽可人,别有一种风情。张丽华见后主眼睛直了,心里就明白,后主是对这个不知名的美人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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