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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黢黑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那鬼魅般的影子,已经深深刻进她的脑海,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像是一场梦一样的恍惚。

她不知道,不久之后,她会为这场恍惚的梦,付出人生最为惨痛的代价。

不是她刻意去遗忘这件事,只是过了那晚,她连续两个晚上没法安睡,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人。

晚上睡眠不足,白天精神明显不济,顾南风留意到她的黑眼圈,问了好几次,她只好推说自己晚上睡不好。顾南风信以为真,给她带来了安息香,叮嘱她晚上用。她答应了,却在顾南风走后,把安息香扔到了一边,就像小孩子被陌生人哄着吃糖,却发觉到了嘴里全变成了砒霜。她尝过了几次这样的砒霜之后,再也不敢用这些人的东西了。

可是睡眠不好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她便自己去花苑里采了些玫瑰花苞,风干了,做成花茶,开水冲泡好的玫瑰花茶,泛着悠悠清香,透着些许清甜,能安心凝神不说,最要紧的是安全质量有保障。

邬雪琴捧着玫瑰花茶,望着杯沿里袅袅升起的水汽,却听见外面有清朗的女声,在轻呼着自己的名字。

除了顾南风频频来访以外,梅园一向寂寞得很。从前她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屈昂还总以关心的名义来看她,现在却开始避嫌一般,极少来了。

现在还是正午,这来的人是谁呢?

一个纤美柔丽的身姿出现在邬雪琴的视线里。外面阳光正盛,这人衣着鲜妍,清丽的脸上带着浅笑,金色的阳光镀在她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像敦煌壁画上的天女一般,好久没见到这般风姿出尘的人物了,邬雪琴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雪琴妹妹。”声音也如泉水般清洌甘甜。

邬雪琴站了起来,手里依旧笼着茶杯,并没有躬身亲迎的意思,脸上却兀自笑得恭谨:“原来是楚玉姐姐,梅园蓬荜生辉了。”

来人正是当日在南厅夜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妃。邬雪琴后来知道,她的名字叫楚玉。

邬雪琴对楚玉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好的,若是换在以前,对这样人物的来访,她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后来她发现,直觉这玩意还不如一坨狗屎可靠呢。

所以现在,越是面对闪亮鲜灵的人物,她越是在心里提高警惕,譬如站在她面前的楚玉。

“哪里话,早该来看妹妹了,一直俗事缠身,找不出时间,妹妹不要见怪才是。”楚玉客客气气的,她似乎察觉了邬雪琴的冷淡,却并不以为意。

“姐姐随便坐。”邬雪琴取了一套茶具放在她面前,含笑道:“我这里没有仆人,罐子里有花茶,水壶里有滚水,我不知道姐姐的用茶习惯,姐姐请自便吧。”

来梁王府这么久,她已经知道,有了顾南风的如斯照顾,她不必忌惮任何人,也不必讨好任何人。其实这样的特权,她从进王府的第一天她就有了,只是那时她并没有意识到,真是浪费了。

楚玉微微一笑:“妹妹好潇洒的性子,楚玉喜欢得很。”

她真的从茶罐里取了几粒玫瑰花茶,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从容而优雅。

邬雪琴在一旁看着她的举动,脸上一直带着闲适的浅笑。楚玉的言谈动作,令她在她的印象里加分。

“很不错的花茶。”楚玉捧起茶盏噙了一口,唇角溢开如花浅笑,“清心甜美,入喉回甘,妹妹制得一手好茶。”

邬雪琴淡淡道:“姐姐过奖了,是王府花苑里的玫瑰花好,让我捡了巧罢了。”

楚玉放下茶杯,仔细凝望着邬雪琴:“妹妹气色似乎好得多了。”

“托姐姐的福,太医照顾得周到,用的又是最好的药,连死人都能救活,何况我当日只是半死而已。”

邬雪琴话说得很不客气,显得有些粗野,楚玉却似并不介意,认真凝听着,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其实楚玉当天也想劝阻王爷的。可王爷的性子妹妹你也知道,一旦脾气上来,菩萨劝都不听的。更何况在王爷面前,楚玉一向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的,所以楚玉并没有自讨没趣,没能为妹妹求情,今天便是特意来向妹妹赔罪的。”

邬雪琴摇了摇头:“那件事我已经看得很淡了,姐姐不必挂怀。我命如蝼蚁,叫王爷取了也不足惜,何况我并没有死成。承蒙王爷不弃,又叫我捡回一条小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楚玉的眉间凝起一丝怅惘:“这话要不得,可当真是说我心里去了。我十七岁嫁进梁王府,如今已有四个年头,王爷于我,无恩无宠,我虽然挂着个王妃的头衔,可过的却是水一般寡味的日子,一眨眼间,青春年少就这么过去了。别人看我风光无限,可我自己清楚,我不过是一块放在蜜糖里的石头,半点甜味也尝不到,还不若妹妹这只蝼蚁呢。”

楚玉说到这里,淡然一笑,那笑容有说不出的萧索意味。

邬雪琴微微有些动容,无恩无宠,古代君王的大部分妻妾不都是这么过过来的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话从当事人口里说出来,竟是这般无望而凄凉。

楚玉像是说累了,将头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寂寞的弧度。

邬雪琴一时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只好道:“姐姐想开些,男人的宠爱,也不过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眷念的。咱们对于王爷而言,不过是一件收藏的器物,想起来了就拿出来看一眼,看完就放回去,哪有什么真感情?”

楚玉睁开星辰般的眸子,那星眸上隐约沾了露水:“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看我一眼呢?”

邬雪琴不语,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楚玉戚然一笑,咬着嘴唇道:“说出来荒唐,你也许不会信。我到现在——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呢。”

邬雪琴眼睛睁大……楚玉是这么美丽的女子,这真的非常荒唐。

可她旋即想起在湖边小屋里,屈昂对她说起的顾南风。根据顾南风过往的行为判断,他是典型的精神洁癖患者,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所以,他四年没有沾楚玉的身子,不是不可能。

邬雪琴忽然生出一股怜悯之心,为眼前这个如瓷器一般优雅美丽的女人。

古诗说得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

可楚玉呢,却是一枝无人摘折的鲜花。她有这般的美貌和心性,是花丛里一朵绝美的奇葩,却偏偏无人欣赏,等到开到荼蘼的那一天,甚至换不来顾南风的一声叹息。

“别难过。没有男人,咱们一样活。”邬雪琴艰难地安慰着她,她知道这话有多么苍白无力。

楚玉的视线,越过邬雪琴遥遥地望着远处,眼中掠过一丝茫然:“怎么活?我没法像一棵树一样,在深涧里一住千年,而不觉得寂寞。我是人,我有心呢……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我真的很羡慕你,活得这样轰轰烈烈,就算死了,也不枉尘世走一遭,可我呢?对王爷的感情,我其实没有多少执念。可是,一直这样被忽视的感觉,找不到希望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呢。”

邬雪琴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她无力改变楚玉的命运,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或者,妹妹,”楚玉忽然捉起邬雪琴的手,她的手好冷,邬雪琴不禁抬起眼来,看见她眼中闪着热切而羞涩的光芒,“我知道王爷有多疼你,你能不能帮我忙,让王爷——”

她咬住了嘴唇,没有再往下说,可邬雪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可以。”她没有犹豫做出回答。

同是女人,她能明白温雅自珍如楚玉,要说出这样的话,该是经过了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能对自己这般坦诚,大概是她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可以互通的地方,如果剥去身份和地位的外套,她们在内里,该是同样聪慧、善解人意的女子吧。

“真的?”楚玉几乎是激动,欣喜了,似乎邬雪琴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外。

“你想让我怎么说——怎么做?”

楚玉的脸上浮起大朵的红晕,令她的容颜像牡丹般娇艳:“我只要一夜,一夜就好……我想,我有办法让王爷……对我产生兴趣。”

这才是她来的目的吧。邬雪琴心中涌上一阵悲哀,但她仍旧痛快地答应了。

楚玉眸子里的光芒越发璀璨:“妹妹只需要想一个借口,让王爷到望风楼,告诉他你会在那里等她……”

“然后我消失,剩下的事情你来做。”邬雪琴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快速而平静地说完了这句话。

楚玉轻轻抿起朱唇,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长长的眼睫微微闪动,有些躲避着邬雪琴的目光,轻声地“嗯”了一声。

“我一定照办,”邬雪琴淡淡地笑了笑,“姐姐放心吧。”

桌上放着一个盛了汤药的瓦罐,袅袅地散发着热气,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药味,令空气闻起来都有些发苦。

邬雪琴怔怔地望着顾南风的侧影,他正端了瓷碗,捏了木勺子,小心翼翼地从瓦罐里舀出汤药。他平时肯定是从没做过这类事情的,因为他捏勺子的方式都不对,竟然是抓着捏,从瓦罐满满地盛了一勺,那汤药到达碗里之前,还要被溢出来将近一半。

这都是下人做的事吧,堂堂梁王爷顾南风,竟然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是为了一个不久之前他还恣意欺辱的女子,这岂不是很不可想象?

尽管动作笨拙,顾南风的态度却十分认真。看着他端药过来,目不斜视地望着汤碗,生怕里面的汤药溢出来一星半点的样子,邬雪琴忽然想到一个词,猛虎嗅蔷薇。

要是这句话有下联,那就该是“南风端汤药”吧。

“有下人,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事的。”邬雪琴接过汤碗,脸上挂着轻笑。

这笑容虽然轻柔,却也疏离。

顾南风搓了搓双手,坐了下来,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不相干的人么,再说,他们笨手笨脚的,也伺候不好。”

邬雪琴笑了起来:“说到笨手笨脚,我看你才是整个王府里最笨手笨脚的人。”

顾南风扬起唇角,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也得我来。府里人多,保不准平常你得罪了谁,在你汤药里添点东西,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邬雪琴浅浅一笑,故意避开他眼中的真诚,端起那碗药,屏住了鼻息,一饮而尽,然后眯起眼睛,从几子上的果盘里抓了一个蜜枣,急不可耐地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然后,一直拧着的眉头才展开。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家里找中医开了一堆的中药熬给她喝。她嫌苦喝不下,妈妈就捏住她的小鼻子,告诉她,我们家琴琴最勇敢了,快一口喝完,喝完就可以吃妈妈兜里的糖了。

顾南风看得直皱眉:“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药,跟小孩子一样。”

话虽这么说,一只手却端了果盘,从里面挑出最大的蜜枣来,放在小瓷碟里。

这样细心的举动,若换做一个月前的她,会被打动的吧……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邬雪琴大口大口地嚼着蜜枣,含糊不清地道:“今晚去望风楼吧。”

一直在埋头拣果子的顾南风抬起头,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里竟是满满的宠溺,像看孩子一样地看着她。邬雪琴心里一惊,连忙躲闪目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道:“我说,今晚去望风楼吧。嗯,赏月。”

“赏月?初三赏什么月?”顾南风好笑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窗外,“而且今天是阴天。”

“对,月圆时候赏月谁都会赏,有什么有趣的?我偏要月不圆,而且是阴天的时候赏月。”邬雪琴漫不经心地挑着蜜枣,嘴上胡说一气。

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有了这样的自信,顾南风会包容她这种强词夺理的坏脾气?

“好啊。”顾南风饶有兴致托起腮,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畅想两个人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追寻月亮痕迹的情形,“很有趣,我陪你试一试。”

“说去就去了。”邬雪琴认真地看着他。

“说去就去。”顾南风笑了起来,他的笑看起来真温柔,邬雪琴又是一阵小小的心惊。

“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邀请我做一件事呢,虽然很不着调。”顾南风微微歪着头看着她,“用我来接你吗?望风楼离梅园很有一段距离呢。”

“不了,”邬雪琴立刻打断他的话,随即发现有些生硬,便补充道:“我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整天吃吃睡睡,我都快变成一头猪了。”

顾南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自己比成猪——我发现你总是说这种听起来很不着调,细细想想又觉得很有意思很形象的话。”

他真的是被她的话逗乐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邬雪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古人的想象力还真是缺乏呢。如果她把周星星电影里的那些台词搬出来,他会不会当场笑得晕厥过去?

“晚上打扮得漂亮一点,穿上漂亮的衣服。”顾南风笑完了,站起身来,“我喜欢看女人漂漂亮亮的样子。”

“我还不够漂亮吗?”邬雪琴扬起头有些挑弄地望着他。

顾南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直白的话,一时竟有些语塞,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研究着她的表情,那眼中的深意邬雪琴不敢去体会。

她只是本能地,屏住呼吸,认真的和她对视,压抑住脑子里所有的情绪,反感,抵触,以及心悸。

这真的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早知道她就不要反问那句话了。

所幸顾南风很快就开口打破了她给自己设的僵局,他开口说话。

“你若是不漂亮,世界上就没有漂亮女人了。”

他的表情是似乎是很随意的调侃,唇角也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邬雪琴几乎停止了呼吸,心中却一阵烦躁。

拜托,她宁可听他开口骂他,也不愿意他说这种暧昧的话,她的心脏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听到顾南风嘴里说出这样的字句,她连头皮都在发麻,胃也在抽搐。

好像是祷告显灵,顾南风果然闭上了嘴巴,只是目光依然深沉,邬雪琴偏过头去,望着院子外面的梅树:“王爷,府中事务还有很多,你总耗在梅园里,有人会说闲话的哦。”

她听到顾南风满不在乎笑的声音:“即使我走,也不是因为别人说闲话。主人开撵了,我再赖着就不像样了。”

他真的走了,高大身影消失在浅白色的月亮门外。

邬雪琴的目光却并没有收回,停留在园林里的梅树上。

梅瘦如柴,梅花的花期,直到寒冬腊月,白雪皑皑之时才会来临。

一如她的笑容的花期,除非看到他死在她眼前的那一天,她真心的微笑不会绽放。

顾南风,她现在这样百般的忍受,一定要拿到应有的回报。

是的,这样的强颜欢笑,是忍受,是煎熬。他越是对她温和关怀,她就越是反感,脸上虽含着笑,内里却像吃了一只苍蝇那样地恶心。

任何一个人,被那样地凌虐过之后,还要这样地对仇人笑脸相迎,都会像吃了苍蝇一样地恶心,何况她是这样骄傲的女子。

可是,她偏偏要这样藏起冰冷,呈上热情,收起刀锋,献上蜜糖。因为对顾南风,冰冷和刀锋都没有用,热情和蜜糖却会来得更有效。

她不太懂顾南风,真的不懂他。她不懂他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女人的影子,不懂他的阴婺冷酷,不懂他的暴戾残忍,不懂他的冷暖无常,不懂他现在对她莫名的好……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穿了他的这些毛病,重要的是,她懂得用这些不懂的事,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唇边温柔的笑容早已换成疏离的冷漠。

今晚,她当然不会去赴约,当然也不会傻傻地停留在梅园。王府这么大,她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

而远远的望风楼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楚玉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消耗这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一晚?

她不知道。

可她却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顾南风,他到底有没有幸福的感觉呢?被楚玉这样的女子心心念念地想着,惦念着,还有南诏,几乎任何时候都离不开他,府中还有其他的女子,日夜盼望着他的眷顾……这些,顾南风都知道吗?

他或许知道,却并不在乎。他可以抛下这多么女子的爱和眷念不管,一心去追逐镜中的花,水中的月,他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很愚蠢,很可悲?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情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而对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又往往弃之如敝屐。这样的行为,在她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犯贱。

顾南风……想必就是此间的天下第一贱吧……贱人,贱人……

喃喃地念了几声,邬雪琴的心蓦然紧缩,纤细白皙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绞在一起,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那个无比黑暗的夜晚,仿佛随着院子里逐渐收敛的天光,重新来临……

原来那些刻意忽略的伤害,早已经蚀骨铭心,顾南风给她带来的那些耻辱,已经像刻录好的光碟放进她大脑,随时随地,无时不刻,只要一个小小的触动,立刻就会无止休地重演,让她的血液冲上大脑,周身如坠冰窟般地战栗……

邬雪琴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紧闭,脸色变得惨白。顾南风!我一定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

她真傻!傻了这么久!

屈昂要的,不就是顾南风的性命吗?她有多少机会可以杀死顾南风啊!在别人看起来,杀死顾南风绝对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所有饭菜,都盛在装有纯银试牌的碗碟里,下毒是不可能的。行刺更是无稽之谈。顾南风虽然没有太高的武功,但对付一般的鲁夫还是绰绰有余的。最重要的是,他身边随时有影卫跟随,这些影卫没有人能看得见,连顾南风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影卫,就是因为但他们无时不刻不在顾南风的周围,潜伏在人的视觉到达不了的角落里,守护着顾南风,如影相随。

以屈昂的高强武功,如果跟顾南风拳脚厮杀,顾南风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可是屈昂并没有这么做,而只是采取缓慢的蚕食攻心策,一点一点地击垮顾南风。因为他知道,如果企图以简单的暴力弄死顾南风,唯一的结果就是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她不一样。很简单,如果她递给他一颗糖,他会吃吗?会的。她已经给顾南风泡过无数次茶,没有一次他不是先喝光然后指责她茶艺太差的。所以他一定会吃这颗糖。那么。他会先测毒再吃吗?不可能。顾南风不是娘们,做不出这种没风度煞风景的事,他只会把这颗糖送进嘴里。如果他把这颗糖送进嘴里,潜伏着的影卫会飞出来阻止他吗?不可能。因为影卫的职责只在于保护主人,而绝不可以限制主人。

所以,如果她递给顾南风一颗有毒的糖,等待顾南风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通了这点,浑身激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和牙齿相撞,碰得噔噔蹬直响。就像学生考试时带了夹带进考场,在监考老师的严密监控下,半天逮不到作弊的机会。然后猛然老师转过头去,学生慌慌张张将书翻开,竟然一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邬雪琴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如果顾南风今晚去了望风楼,那么她在梅园便可以自由行动。她只要设法弄到一点毒药,等次日顾南风来了,放在事先准备好的茶杯里……

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

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顾南风这个人。

所以,她一定要弄到这个毒药。找别人要,去药库拿,都是不可能的,那等于是自我揭秘。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炼制。

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连眼睛也因为激动而开始发热。

因为她……恰好知道,一味最简单,最方便的毒药。

夹竹桃。夹竹桃的汁液。

夹竹桃的花叶带有剧毒,这在二十一世纪,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可是在这个世界,却恐怕没有什么人知道。否则,以梁王府严密的安全举措,梅园外的花圃里,不会栽种那么大两株碧绿的夹竹桃。

事实上,不止是梅园有夹竹桃,其他的花圃里也有,后花园里也有好大一片地,专门栽植夹竹桃。

夹竹桃,真的是很适合观赏的植物。

邬雪琴的心一阵狂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梅园外,一眼那两株夹竹桃还灿然地站在那里,此时还不到它的花季,可全然不影响它的枝叶的生意盎然。

邬雪琴围着夹竹桃,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选了隐蔽的角落,摘除了几十颗最鲜嫩的叶芽,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

她并不担心会有人看见她的举动。顾南风给了邬雪琴最大的自由,王府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深更半夜闯进顾南风的卧室而不必征求任何人的同意。顾南风曾经严禁任何人靠近梅园,这个禁令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解除,但是依旧没有人敢于靠近梅园……

所以,除非连梅园自己也长了眼睛和嘴巴,否则,她的举动是绝对秘密的。

她怀着近乎是晕眩的幸福感,紧闭上房门,一心一意地开始制作毒药。

她最近一直在吃药,为了方便起见,顾南风几乎将整个药库都搬到她房间里来了。所以,她有现成的碾药工具。是不是老天也看到了她的委屈,特意要帮她一把?

将鲜嫩的夹竹桃用药碾子碾成青绿的碎末,碾到细得不能再细,直到完全成为绿浆。

然后将这绿浆放在称药的铁秤盘上,对着蜡烛的火焰慢慢烘烤。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绿浆就变成了绿色的粉末,细细地附在银秤盘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邬雪琴将这点细粉小心地刮下来,用纸包好,尽量不浪费分毫。

做完这一切,她将所有制药的痕迹都清除掉,连因烘烤而变色的铁秤盘的底端,也用抹布蘸着细沙,一点一点地擦了个干净。

她不必试毒。夹竹桃的毒性她很清楚……因为小时候,隔壁的小妹妹就是因为误吃了夹竹桃的花叶,被送到医院抢救洗胃才勉强抢救回来。

可是在古代没有内科这一说,也没有人会给顾南风洗胃。

她揣好药包,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这才惊异地发现,天色才刚黑没多久,望风楼里的好戏应该才刚刚上演。

睡是不可能了,她恨不得看到顾南风马上就口吐白沫地横死在面前,哪里还能睡得着?

难道就这样睁着眼睛等顾南风回来?

她忽然有个想法,去望风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楚玉走后,她一直都很好奇,楚玉会用什么方法来安排这一夜?如果顾南风发现来的人是楚玉而不是她,应该会甩袖就走,楚玉哪里还会有机会呢?

即使楚玉没有成功,在顾南风临死之前,看看他被气得扭曲的脸,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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