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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温暖的那堂课(1)

呼啸而过的青春,温暖一生的幸福

有很多次,在夜晚经过学校的我默然驻足,置身于学生的人流中凝神寻找着。就像很多年前,每次放学回家,我都那么努力地寻找着他们的身影。我多希望能够听到滨海响亮的口哨,看见小涛灿烂的微笑,还有梅梅那银铃般的笑声。青春渐渐远去,而那些身影去又如此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每次想起,都将心口轻轻牵动着。

自从上进入这所学校开始,我就不喜欢坐在我身边的这几个人--我的同桌滨海,还有坐在我们身后的小涛和梅梅。喜欢安静的我和唧唧喳喳像小鸟一样的他们宛如水火一般,远远地保持着距离。我喜欢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像猫一样趴在课桌上惬意地享受着午休时温煦的阳光。一天中午,正当我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抚摸的时候,一阵大笑声像炸弹一样猛地在我身边响了起来。我没好气地看着连忙捂嘴的滨海等人,气呼呼地瞪着他们。

我冷冷地盯了他们足足有一分钟,气氛有些尴尬。梅梅连忙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告诉我他们正在研究每个人的星座,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梅梅也硬拉着我一起加入了他们之中。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拉着脸和他们一起看起了星座运程的书。刚开始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有些不自在,不过滨海和小涛这对儿活宝不一会儿就打闹了起来,我和梅梅两个女孩儿也不自觉地卷入其中,和他们斗起了嘴。打着闹着,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先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我心中甚至还有一丝丝没玩尽兴的遗憾。

从那之后,他们三个和我的关系迅速升温。虽然每次我都装作专心看书,可他们一劝一拉,我就又加入了正在聊天玩闹的圈子里。我们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想着法的弄些新游戏玩,有时候是滨海给我们看手相,有时候是小涛给我们转钢笔,最绝的就是梅梅,居然拿出一个写满歌词的大本,让我们随便点歌,由她唱给我们听。

渐渐地,我发现一向对人冷淡的我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我心里的快乐事也越来越多,天那么蓝,草那么绿,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香甜味儿。

由于我们几个人住的都很近,所以放学的时候大家就一起结伴回家。那时候公交车经常堵车,于是我们几个人就骑着自行车在家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我每天放学之后,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在人头攒动的教学楼外等着他们几个人大声喊我的名字。滨海的口哨吹的很棒,半个校园里都能听到他清脆的口哨声。每次找到我之后,他就吹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大手一挥,带着我们骑着自行车呼啸着驶出校园。我们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飞驰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每当遇到堵在路上坐公交车的同学们,我们就笑嘻嘻地敲打着他们的车窗,然后吐吐舌头,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像小田鼠一样轻巧灵活地穿梭在堵塞的车辆之中,绝尘而去。

还不到一个学期,我们几个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周末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到江边广场放风筝。有一次,我买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大风筝,然后我们四个人都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它放上高高的天空。可是我们放风筝的技巧不太好,风筝很快就断了线,落在了江边公园的一棵大树上。就在我无奈地准备再买一个风筝的时候,滨海和小涛却爬上了大树,梅梅在底下大喊着告诉他们风筝所在的位置。

等我跑到树下的时候,好奇的游客们早已围成了一个圈儿,公园的管理员也大喊着让他们快点下来。不一会儿,滨海和小涛爬下了树,我们站成一排,一边接受着管理员的安全教育,一边抿着嘴憋着笑。在回来的路上,我埋怨滨海他们不应该这么莽撞,滨海却忽然说道:“风筝上面有我们的名字,这个风筝对我们很重要。”那一刻,我猛地停下了脚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莫名地涌动着温暖。在这一刹那,我才知道我对他们每个人都那么重要,他们每个人对我也是如此重要,这段友情对我们都很重要。

学校的功课越来越重,爱玩爱闹的我们也不得不收起了心好好读书。炎热的夏天到来了,上课的时候,为了能专心听老师讲课而不打瞌睡,小涛给我们买来了夹衣服的小夹子,只要有人分身溜号了,其他三个人会在第一时间送让温柔的小夹子。被夹的人还不能喊出来,只好紧腰着嘴唇,扭曲着五官,强打起精神继续读书,其他三个人则偷偷笑个不停。

学习的压力越来越大,为了能考上好学校,只靠在学校用功根本不够,所以我们便约好了在周末一起复习。在这几个人里,我的功课最好,我家也自然成了大家的首选。每次他们来,好客的妈妈都会端上来一大盘水果,这几个古灵精怪的家伙红着脸显得特别不好意思。可老妈刚一把门带上,这三个家伙就像恶狼见到羊羔一样,抢作一团,弄的我哭笑不得。

时光,就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飞快地流逝着,我们的成绩也一点点提高着。由于成绩差距比较大,我们最后分别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学校。分别的那天,我们第一次喝酒,并且喝的酩酊大醉,哭笑着回忆我们认识以来所有的事情。毕业之后,我们天各一方,渐渐失去了联系。在陌生的城市里,为了不受伤害,我用冰冷的外表将自己紧紧包裹着。每天行走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我早学会了冷淡地面对身边的一切。可我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个温暖的所在,在那里藏着我纯真的青春,藏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离开家乡多年之后,偶然得到了滨海的电话号码。那时,我正准备回家第二天回家探望父母,心里也憧憬着能和分别许久的老朋友们见见面。然而,滨海在电话里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热情,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说了再见。放下电话,我茫然地站在街头,苦笑了一下。原来,所有的感情终究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这份我看重的友谊,也被冲淡了。

第二天,当失望怅然的我刚刚走出机场的时候,忽然一声似曾相识的口哨声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向口哨声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下子热泪盈眶。滨海轻轻吹着口哨,小涛仍旧是满脸笑容,而梅梅银铃般的笑声更是狠狠地敲打着我的心房。我顾不上矜持,像个孩子一样跑到他们面前,紧紧地抱着他们,紧紧地拥抱着……

我们呼啸而过的青春,带走了青涩的年华,却给了我们温暖一生的幸福。

复读生

一到高三,班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凝重起来。大家走着坐着都在低头苦读,无论是身心都仿佛一张张被拉到极致的弓,随时准备万箭齐发,射向高考的靶心。

以往课余时间,班里的男生都会跑到篮球、足球场上发疯;女生们要么当啦啦队员,要么坐在操场的草地上闲聊、发呆。现在学校的球场、操场猛然间安静下来,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也识趣地不来打扰我们。

班里几乎过几天就会来一个复习生。半年下来,班里的复读生几乎占到了班里学生总数的四分之一。他们清一色地被安排在教室的后排,课堂上老师很少会提问他们,应届生也不喜欢这些“回炉”生,因为正是这些复读生加剧了高考的竞争程度。复读生也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平时大都很沉默,只在那里卧薪尝胆、暗暗用功。校长和老师们反复在大会和班会上教育我们不要歧视复习生,甚至举例来褒扬复读生坚忍不拔的精神。那位被当作典型的学兄姓朱,据说考了八次,终于“范进中举”,考上了大学。由此他也荣获了“朱八届”的名头。我们总感觉这些颂扬的口气中有明褒暗贬的意味,对复读生的敌意仍旧难以消除。

正是复读生的不断涌入,班里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一次一位吴姓的复读生从我的座位边挤过时,碰掉了我的钢笔,笔尖摔坏了。一股怒火从我心中涌起,我指着他的鼻子,让他赔我钢笔。吴同学讪讪地想解释。我脱口而出:你有什么可解释的,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复读生,才搅乱了我们班级的秩序!话一出口,我就有些懊悔。而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通红,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第二天,他买了一支新钢笔送给我,我没有要。我想向他道歉,但又没有勇气。没有时间在这些琐事间浪费精力,我们很快又投入到了紧张的高考复习中。

第一年,我以两分落榜,而那位吴姓同学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师范专科学校。

第二年,我也成了一名复读生。这也让我充分体会到了被应届生歧视的滋味,命运真会捉弄人,以前我嘲笑别人,现在成了他人嘲笑的对象,真是报应啊!这一年的高考,由于过度紧张,我发挥得仍旧不理想,以五分的差距,再次名落孙山。

第三年的高考前一夜,我突然拉肚子,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一年的高考,我再次以失败告终。

当我第四次来到学校复习的时候,我感觉内心一片悲凉与彷徨。我突然特别佩服“朱八届”那位学兄,考了八年,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胡思乱想中,突然看到讲台上的身影异常熟悉。天啊,竟然是我曾经嘲笑过的那位黄姓同学!很显然,他已经大学毕业,并且回到这个他曾经就读过的学校任教。我无法接受以前我轻慢过的同学现在成了我的老师这一残酷命运的折磨,深深低下头去,恐怕他看到我。以后但凡有他的课,我都尽量以各种理由躲避,成绩自然也下滑得厉害。一个月后,领了人生第一份工资的他主动到学生宿舍找到我,请我吃饭。在餐馆里,他握住一直缄默不语的我的手说:你应该振作起来!现在的状态会毁了你!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复习了好几年,才考上了大学。如果我们实现了最终的目标,以往的挫折和委屈就会成为一种荣耀;如果我们实现不了心中的目标,过往的磨难只能成为一种屈辱。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同学,我会保守住这个秘密!

此后,在课堂上,他像对待应届生一样,经常向我提问。在他的鞭策和鼓励下,我的忧虑和担心慢慢消退,成绩也赶了上来,并最终考取了一所本科大学。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特意请亦师亦友的黄同学吃饭。我俩喝得酩酊大醉。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曾经恨过你小子,大学毕业后重回这所学校,校长让我带高三,我开始不大乐意。但偶然间看到了你的身影,我就爽快答应了,并点名要带你这个班。说心里话,我想报复你!但看到你那样消沉,我的心软了,又想帮助你从低谷中走出来!不错,你是好样的,考上了本科学校!不过,我要告诉你,当年,我并不是复读生,我只是从农村转到这所学校里来的,同样的心中埋藏着深深的自卑……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

飞来飞去的汇款单

今年春节期间参加了一个大学的同学聚会,许多同学都是近十年未见,每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他们的脸上,也有了沧桑的印迹,酒酣耳热之际,大家谈起了当年的生活,都唏嘘不已。

有个叫林晓蕾的女生一直微笑地听着,保持着温柔的沉默。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便把目光都投向了她,纷纷说她上学时就不爱说话,现在还是不愿吱声。其实林晓蕾现在经营着几家服装连锁店,是有名的女强人。她笑着对我们说:“其实,上学时我是最自卑的!”我们都感到奇怪,问她为什么自卑,她说:“那时我家经济条件差,所以只好少和大家交往,免得尴尬!”

这时当年的宣传委员吴风钦说:“不对,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你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从上海寄来的汇款单,四百元,我问过你,你说是你在上海做生意的表姐在资助你。我们都羡慕你有个好表姐呢!那时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才三四百元,你有什么可自卑的?”

林晓蕾微笑着说:“说起那汇款单,可是我的一个秘密呢!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用保密了!”接着,她就给我们讲起了当年的故事。

那时的林晓蕾暗地里找了家教做,以挣些生活费用,刚开始的两个月家里还给她寄些钱来,后来家里就实在借不到钱了。所以林晓蕾找一切可以挣钱的活去干,还要瞒着同学们,只为了青春的自尊,她也不想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她。可是她发现班里的同学几乎都是每月收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只有她没有。后来她写信把所有的烦恼都告诉了高中时最好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叫胡凡丽,在上海读大学,而且她们有着相同的处境,家境都不好,都有着相同的自卑,两人时常写信互相倾述互相慰藉。

有一次胡凡丽在信里提出了一个办法,她说她现在攒了四百元钱,是用来应付突发情况的。她要把这四百元钱汇给林晓蕾,然后让林晓蕾再偷偷地汇回来。这样一来,两个人每月都能收到四百元的汇款了。林晓蕾欣然同意,于是,她有了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表姐”,而胡凡丽也有了一个在沈阳打工的“表妹”。两个人共同守护着这个青春的秘密,直到大学毕业。

听完林晓蕾的故事,我们都既惊讶又感动。林晓蕾说:“我知道就算当初你们了解了我的情况,也不会嘲笑我,可是我真的不愿让你们知道呢!一个内向的女生,自尊心比别人更敏感更脆弱,所以,请大家原谅我。不过,这个青春的秘密,真的是让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呢!”

是啊,一张在沈阳与上海间飞来飞去的汇款单,连结着两个女孩晶莹易碎的自尊心,也温暖着她们艰难日子里无人可诉的伤感与彷徨。我可以想象,那一张张绿色的汇款单,一定给了她们安慰和力量,从而才能有勇气涉过青春的泥泞,也让那些艰难的日子因此而有了阳光,成为青春岁月中最温暖最感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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