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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虚实篇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叫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孙子兵法·虚实篇》

姑苏城里夜深人静,吴王宫旁边一座高楼寂静异常,楼阙内几盏灯火晃动,四周偶尔有两个带甲军士走过,明晃晃的戈刃在夜里映着远处吴王宫的辉煌灯火,这里四周空旷,少有人居住,因为这里是“剑楼”,吴王专门用来藏剑的地方。

不远处的一条街道内,黑暗中突然闪过一群人影,黑色的夜行衣让他们能最大程度的消失在人的视线内。仔细看去,这些人大约有十几个,皆带短剑,束发,脚下软靴,很明显,他们就是活跃在这个时代的刺客。暗杀,刺杀,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死,甚至以死明志,所崇尚的惟有杀身成仁。

这十几个刺客悄无声息的穿过大街,快速隐匿到“剑楼”百步外的一栋小房子旁。

“大家注意隐藏!”

带头的一个刺客对身后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仔细看他的面容,正是那天在伍子胥家比剑输给无篱的那个郑国剑士,他名叫郑林。自打那日输给了无篱,郑林便以为自己已经和吴国无缘,本打算立刻离开,谁想到伍子伍竟然命人把他送到了公子光的府邸,在这里他见到了公子光,公子光亲自为他疗伤,然后告诉他比剑只是一个过程,真正的考验他已经通过了。随后公子光把自己的遭遇跟他诉说了一遍,并请求他助自己举事,还有什么说的呢,人家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跟你分享了,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他便答应跟着公子光。而后他又遇见了许多和他遭遇相似的剑士,他们这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紧急训练,便被派出来为公子光做一件十分要紧的大事——盗剑。

“剑楼”位于吴王宫边上五百步,平时由几百甲士守卫,仅仅派出小股刺客根本就没办在不惊动王宫守卫的情况下盗剑。但是,因为王子庆忌把这个守剑的任务揽下了,所以每个月的月初,王子庆忌就会亲自坐镇“剑楼”。王子庆忌自认为自己勇力冠绝天下,无人能敌。便在自己镇守“剑楼”的时候让大部分甲士休息,守卫从数百人降到几十人,而且大都在外部巡逻……

郑林一边回忆伍子胥的交待,一边观察巡逻的甲士,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也大概摸清的外围守卫的行动规律和人数,抬头看看天色,到了约定的时间,便朝身后挥手,十几个黑衣刺客立刻穿过街道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剑楼”。

在郑林最开始停留的街道,不久后,黑暗中又有一批同样装扮的刺客悄无声息的出现,他们没有佩短剑,而是带着自己最擅长的长剑,而且他们人数要比刚才的刺客多出一倍多,这些人毫无疑问还是公子光派出来的,不过他们的身份就比较复杂了,有前些日子参加比试的剑士,还有公子光以前招募的死士。

这些人没有一个确切的带头人,可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一想起这个目标,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剑士们紧握手里宝剑,面容冷峻,眼神坚毅。

这些人没有在这里等太久,因为按照伍先生的计划,“剑楼”很快就会有动静,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第一批剑士得手之后,立刻出动,攻入“剑楼”内部,找到他们的目标——王子庆忌。

“剑楼”内部,三层高的一间大厅内,并排安放着五个梨木剑匣。两小两大,还有一个是巨大的,小的长两尺宽半尺,大的长四尺,宽一尺,巨大的那个长超过六尺,宽也有两尺。五个剑匣皆雕龙画凤,做工精美,其中最大的那个已经空了,里面的剑已经被取出。它们被嵌在五具木质高台上。四周点亮四盏油灯,跳动的火苗伴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因为,在剑匣的后面,黑暗中静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玄色短衣,绣着蛟龙,精细的针线反射着灯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犹如盘踞着的一头真正的蛟龙。在这个人的面前,双膝之上闪动着一道五尺长的暗光,仔细辨认,让人难以置信,那竟然是一柄剑,当世唯有一柄剑长超过五尺,就是那柄巨剑——[巨阙],而整个吴国,乃至整个天下,能挥动这柄剑的人,目前只有王子庆忌。

[巨阙]出自铸剑大师欧冶子之手,据说是因为铸剑的材料是一个整体,欧冶子怕切开后会破坏材料的精神,于是便打造出了一柄“无用”之剑,欧冶子这般评价[巨阙]。[巨阙]全长过六尺,剑柄就有一尺,剑身长五尺宽八寸,无刃,且剑身天生有缺口,任凭欧冶子拼尽全力,也无法弥补它的缺陷。可是这点缺陷并不影响[巨阙]的威力,反而让它显得更加粗矿,就像一位疆场勇将,总是会带点伤痕。[巨阙]奇重无比,又体型巨大,非有过人的勇力不能舞动它。可是一旦举起它,其威力便可开山裂石。

王子庆忌盘坐在灯火背后,闭目养神,但是他却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比如此时他发觉外面有十六人接近“剑楼”,且已经和外面的甲士交上了手。

庆忌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几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剑士而已,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情况从年初开始,已经持续了快一年了,觊觎宝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来了那么多剑士,也没有见谁能拿走一柄剑,连庆忌都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剑士感到失望了。

他也希望遇见一个敌手,哪怕是能接下他一剑也行,可以说他会来守剑,并且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他会放松守卫,为的就是引诱剑士来夺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外面的甲士有一半是他的亲兵,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论起战斗力来,并不比剑士差多少,按照他的设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决掉外面的刺客。

不过……

伍子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摸清了这些人的布防图,所以他派出的刺客也绝非寻常的那些夺剑之人。

“剑楼”一角,四位甲士,两两一组,相隔五十步巡视“剑楼”,突然,一声拔剑之声响起,后面的两个甲士立刻警惕四周,发现有刺客接近。

“小心!有刺客!”

两个甲士只来的及喊出一句话,因为同时攻向他们的一共有八名刺客,那些刺客同时出手,两人的武力还没有发挥出作用,就被刺死了。

前面的两位甲士听到提醒,赶紧回头来支援,距离过远,等他们来到也只能救下两具同伴的尸体,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救援,在他们紧张关注远处的八位刺客时,他们的身后也突然跃出八位刺客,同样的装扮,同样的身手,这两个人只坚持了几个呼吸,不过他们却把更多的人吸引来了。

两拨刺客汇聚一起,立刻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跑去,那里正好有四位甲士着急赶来。

四对十六,对方又是剑术不凡的刺客,甲士的命运可想而知,一阵交手,人群中倒下四具甲士尸体,刺客们没有半刻停留,立刻赶往下一个地点。

于是“剑楼”下,发生了很奇怪的一幕,一批黑衣刺客和几批甲士围着“剑楼”打转,相互追逐。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追谁,甲士们相对分散,最多的一批也不过八九人,而刺客却是认准了就一齐行动,大家相互配合,追上一批就以最快的速度击杀一批。

“剑楼”里面,庆忌也感觉很困惑,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似乎半天过去了,他的手下还没有抓住刺客,大家都在楼下追逐不止。

一圈过去了,楼下刺客一行人渐渐感觉到了压力,带头的郑林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刚才他为了赶紧解决战斗,有点心急,被甲士给偷袭了,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有一半人都负伤了,不过大家精神振奋,战斗力没有受到影响。

“兄弟们,咱们这一会儿已经杀了不少甲士了,听说他们都是庆忌手下身经百战的勇士,我看也不过如此。”郑林同样神色激动,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一行人能够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没错!咱们已经坚持了两刻钟,杀了差不多有三四十人,已经完成伍先生派给的任务了。”有刺客在一旁应和道。

这时有同伴问道:“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伍子胥并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所有人,知道他们的计划的人只有他们当中剑术最好和谋略最好的两个人。郑林就是谋略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他是首领。

郑林抬头看了一眼“剑楼”,楼上有灯火,他知道,那里有庆忌坐镇,还有五柄绝世宝剑,危险和机遇同在。他在犹豫,按照伍先生的计划,他们现在应该把剩余的甲士引到西边去,楼上的机遇和危险留给他们的继任者,可是他心有不甘,犹豫了一番,想起公子光的许诺,带着几分不甘,还是领着同伴向西边跑去。

楼下甲士们聚集了一群,大约有二十几人,全部去追这些刺客了。

“剑楼”上,烛火摇曳,一阵急风吹过,四盏灯全灭,黑暗中,庆忌猛然挣开双眼,站起身来,右手拎着[巨阙],犹如一头猛虎张开大嘴,在黑夜中亮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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