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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无论如何,莫北的一番话,让莫向晚镇定下来了。

昨晚她接电话以后的六神无主和心绪翻腾,在进入公司之前,全部平定。

讲出来以后,不过如此。她在电梯里稍整衣冠,镜面里的人正装谨然,门一开,面对惊涛骇浪,亦能保持平常心。

最苦痛的过去已经过去,不逃避,不纠结,才是她做人的原则,是不是?

莫向晚这样问好自己,仰一仰头,跨出电梯门。

林湘的葬礼,让“奇丽”所有的工作人员倾巢而出。

这一颗骤然陨落的明日星,用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告别人间,让她的父母肝肠寸断。

在葬礼现场,邹南陪着林湘父母,给他们递纸巾,安慰他们,但一切都徒劳。他们来到这座夺走女儿生活的伤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父母之泪。

邹南也啜泣,讲:“林湘一向孝顺,每个月都寄钱回去,还在老家买了商品房,买最好的小区的房子——”她说不下去了,自己抽了一卷纸巾哭得梨花带雨。

莫向晚给她擦了眼泪:“等一下记者会到现场。”

邹南抽泣点头。

但殡仪馆门外已经有记者在场,架好三脚架,虎视眈眈娱乐圈的红白事,还为没有一个好角度而互相吵闹不休。

莫向晚坐在里间,看着门外吵嚷。突然在人群中间觑到了当初采访林湘自杀的金菁,她个头不高,却一力端好了高炮相机,还为抢个好位置,同身边其他报社男摄影师争吵不休。

这一些记者,亦是受过高等教育出来的雄心人士,专注于这个圈子里最乌糟最惨垢的事,乐此不疲,全年无休。这算不算职业道德把人性道德磨一个精光平亮?

莫向晚越想越凉。

忽然外头一阵喧嚷,镁光灯齐齐摆好,就要闪动。没想到迎面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面孔,穿平常衣服。

莫向晚也一愣,负责签到的史晶问她:“这是谁啊?”

“给林湘看过病的周医生。”

周医师走进来,望着签名簿皱皱眉,摇摇头,表示不签。史晶见并非圈内人士,也就不强求,请助理引领他上前向逝者致意。

莫向晚看着他鞠躬三下,一脸凝重。

周医师也看到了莫向晚,就走过来打个招呼。

他说:“对这件事我很遗憾。”

莫向晚看他脸上有沉痛之色,便劝解:“您不要这样说,这是意外,谁都没有想到。”

周医师缓缓摇头:“公安局找我去提供过资料,林湘有轻度抑郁。”

“轻度抑郁?”莫向晚吃惊,这件事情并没有人同她说过,也许其他人都未必知晓。

“我介绍了我们医院精神科医生给她,她不肯去看。也许有偏见吧!一般抑郁症患者都抵触和精神科的医生接触。我没有能坚持到底,是我的疏忽。”

站在莫向晚身边的邹南,不知怎地又开始流泪,握住手里的一团餐巾纸擦了又擦,擦得两只眼睛赛过兔子。

周医师简短说完,从侧门离开。

这位小人物前脚刚走,后面的重头部队大人物们就到了,还有保安开道。林湘当年选秀的伙伴们,个个面色肃穆,还有握着餐巾纸擦拭眼泪的。这么前呼后拥地进来,然后,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

镁光灯闪成一片,“奇丽”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寻地回避。

借着死人出锋头,太不堪了。莫向晚使一个眼色,令邹南搀着林湘父母去内堂,怎么能让死者父母再看一出活报剧?

林湘锋头正劲,死因成迷,不管“奇丽”想要如何低调,她的葬礼总会被人利用一个够本。这根本就是无可避免,心照不宣的惯例。没有似足当年阮玲玉万人空巷送灵已算低调太多太多。

第二个骚动是叶歆引起的,她穿了一身黑,还戴着墨镜。一路走进来,有记者在猜测这个人是谁,因为她还是新人,没有在足够的媒体面前亮相。这一次,她顶替了林湘的节目,也有了这个机会,她要亮相了。

叶歆把眼镜摘掉,哭得几乎昏厥,但姿态得体,一举手一投足,给予镁光灯良好的角度。

有人问:“这个是谁?”

有人帮助叶歆答了,她也有粉丝团了,在外面举着横幅,写“湘湘走好,我们爱你”,但是落款是“叶歆粉丝后援团”。

这一次因为怕现场混乱,史晶又是个利索的人,早把粉丝吊唁区隔离到对面的马路上头。林湘的粉丝也成群结队地来现场的,但是偶像已逝,他们军心涣散,被工作人员一赶,三五就成不了群。一时最有利的一个地头被叶歆的粉丝们占据,人虽不多,但是整齐划一,就像事先演练过一样。

史晶大为头痛:“这些小朋友没事跑来凑什么热闹。”

小朋友们一叫,叶歆就配合得哭得更惨。走出来的邹南看到此情此景也愣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莫向晚冷冷看一看她。一个人的死,让另一个人得了锋头,这才是这个光怪陆离圈子内的正常事。叶歆状似林黛玉般摇摇晃晃走出去,路过金菁面前,被她扯住,问了一句话:“你有什么相对天堂里的湘湘说的吗?”

问的问题已经出了格,答的人更是抓住机会说:“她是前辈,提点我们新人很多,我受过湘湘的帮助。我会在新专辑里写一首歌,专门纪念她。”

“她帮过你什么?”金菁又把录音笔递到她跟前。

“这一次我有机会在艺术节开幕式上演出,全赖湘湘。”

史晶听了只冷笑:“我没有想到闷声不响的狗会咬人。”

仅这一句话,倒叫莫向晚对史晶要另眼相看了,她亦是一个直心肠的人,便说:“她大致没有讲错,如果不是湘湘出事,她上不了节目。”

“这个圈子是个巨大的催熟器,只要你想熟,总有一天修炼出各种道行。”

“我们都快成妖魔鬼怪。”

两人相对叹气。

这一次葬礼,她们都预料得到小高峰。当罗风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服进来的时候,他前进的道路几乎被记者们堵塞得水泄不通,需要他自己的保安和“奇丽”的工作人员齐齐开道。与叶歆不同的是,他对记者一言不发,冷着面孔,一路强行前进。

他的经纪人事先同朱迪晨打过招呼,罗风一进灵堂,就关门以免节外生枝。待罗风走进来,史晶指挥了门边的保安将门一合,所有人间光影全部挡在外边。

罗风终于得到他个人的自由,他往林湘的遗照前面立定。前尘旧爱,多少尘缘,如今天人两隔,唯有三鞠躬,也许就是他和她的一世。

邹南被莫向晚派去照看林湘父母,不令他们突然在此地出现。此刻他们面对罗风,必是恨得想要食其肉寝其皮。

罗风三鞠躬后,面对林湘的遗照,看了很久,而后转过身,径直朝莫向晚走过来。

他对莫向晚说:“Merry,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莫向晚疑惑地看住他,他充满诚意,以及恳求。史晶是个伶俐的人,见状就说:“左边还有小房间。”她便朝罗风点了头。

那间小房间的隔壁是林湘父母休息的右侧小房间,罗风走进去,还能听到林湘母亲哀哀的哭泣。他把眉头皱紧。

莫向晚问他:“罗先生,有什么事吗?”

罗风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说:“Merry,湘湘在世的时候说过这个圈子里人心复杂,你们公司里头,大约只有你一个肯真心照顾照顾她。”

莫向晚接过来,并不是小数目,更加疑惑。

罗风继续说:“请将这张支票兑现以后交给她的父母,她给父母买的房子,还有一个尾款没有付。”他看到莫向晚的疑惑,还有一丝慌张,“我相信这件事情只有你肯接下来用心办,我没有办法接近她的父母。”

莫向晚捏着支票,是有几分慌张,还有几分莫名的惆怅。原来林湘是这样信任她。

她问:“恕我冒昧问一句,罗先生,你和湘湘到底怎么回事?”

罗风自嘲地一笑:“你们不是都当我是负心人,要对湘湘的死负全责的吗?”他见莫向晚面色一凝,便正色说:“我和湘湘,根本三年之前就分手了。因为她一直有抑郁症,我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很困难,在北京做北漂。她在小酒吧驻唱。我们这些人,暗地里都拿腔作调当自己是艺术家,没机会没出路,就会郁闷。她当初去北京是要考央戏和北影,考了三年都没上,还把爹妈的钱都花光了,心里压力太大了。大约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犯病。”

“难道一直没有医治?”

“她太要强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有病。那时候我的片约还算多,忙的时候没空照顾她。她跟我赌气,自己报名参加了歌唱比赛,没有想到唱出名堂了。后来我提分手,她同意了。她刚出名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但为了彼此宣传的需要,还继续挂着情侣的名头。她根本不想去治病,她说她得的不是神经病,不要看精神科。在歌迷面前时常傲慢或歇斯底里,都是病症的发作。”

“我以为她一直很坚强。”莫向晚黯然说道。

罗风也黯然:“我也以为她是坚强的,直到我和她的照片被曝光,她自杀。我想她是真的有这个念头,但是大家都当她是假的,你们公司为她花了些心思,机缘巧合,她的事业逐渐有起色了。我以为她会好起来。”

莫向晚问他:“但她在你婚礼的时候去看你了。”

罗风说道:“她来跟我借钱的。”

“什么?”莫向晚吃了一惊。林湘的薪酬并不菲薄,还能为父母买房,从没有听过她有任何经济困难。

“她吸冰有一段时间了,瘾越来越大。也许这可以让她忘记她的病。我想你知道的,她从来不沾那种三产。她要强,一直想要用自己的实力打拼,谁来找她她都不愿意。她常常自责,因为压力大养成这个恶习。她戒过毒,戒不掉。她为了给自己爹妈长脸,在老家买房买车,把这几年的一些老本全部花光。毒瘾上来的时候,她没钱去买冰。那天她打电话向我借钱,我没答应,我没想到她会真的跑过来。她说我不给她痛快,她也不给我痛快。婚礼现场她到底没有给我不痛快,后来我想算了,我拿了钱再找她,她已经回去了。”

莫向晚已跌坐在椅子上,不能言语。

罗风还在说:“她要是乖一点,******肯去看个大夫,自己积极一点,何苦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她最后会绝望到选这条路,竟然去找到氰酸钾。警察来问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警察说这种东西一般化工厂,化工学院里才会制。她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搞来这个东西给自己一个了断。如果当年我不撺掇她去考艺术院校,她安安分分找一个公司待着,就不会这样了。”

罗风抓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懊悔,也在忏悔:“她给她父母买的房子,就剩这个尾款没付了。她说她爹妈当了一辈子农民,家徒四壁,还被城里的亲戚看不起,全家就靠她来翻身,还有一个弟弟明年要上大学,她要买房买车存够弟弟的大学学费争口气。她吸冰以后,还坚持寄钱给她父母,后来钱不够了,她自己到处想办法弄。我听别的朋友说,她还因此去澳门赌博。”

莫向晚握着那张支票,难过得要发抖。

这一张支票,上面签注的是万金,也重如万金,是一个偶尔失足的女儿对父母最后的心意。

罗风说:“有的人,就是走不出去。这也是一个围城,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有的人进来以后出不去。”

罗风走了以后,好一阵平静,又接连来了一些明星吊唁,都是三四线的小角儿。戏终会散场,外头记者也作了鸟兽散。此间的凄风一卷,纸屑无数,便如一场闹剧即将收场。

莫向晚把支票拿到林湘父母面前,告诉他们是罗风给的。

她苍老的父母,攥紧支票就要撕毁,但迟迟无法下手。

这么多的无奈,他们迫于现状,不能够下手。莫向晚讲:“回头我去办理好手续,打进你们的银行卡里。”

他们无语凝噎。

莫向晚站起身,看着灵堂上林湘的遗像,她默默祷祝。

林湘也有一双美目,艳光四射,仿佛在说:“要干干净净地走。”

莫向晚在心中对她讲:“幸好你的爱那一个人,为你尽到责任。湘湘,请你安息。”

在收拾好灵堂,由林湘父母亲自将林湘推入火化池,一缕青烟,人生即灭。

莫向晚有无尽的疲倦,她同史晶邹南等人陆续退场,远远地望见对面马路上,林湘的粉丝们安静地站着,将一排花束排在人行道上,写着永恒纪念的话。

一直以来,莫向晚不太会因圈内诸事落泪,或许是看惯鞍前马后的风景。入行这么些年,她能够了解诸事之后的不单纯。

但有些东西是单纯的,比如眼前的这些粉丝。

他们不了解他们爱着的这个人真实脾性真实背景,仅凭认为提供给他们的些许资料,择取自己想要接受的部分,然后全心全意去待这个偶像。

他们所祭奠的,或许是心中那一个梦。梦碎了,才是最惨淡的。

莫向晚看到人群里当初来为林湘打气的李阿姨,她手里还捧着一只Hello Kitty,默默流泪。身边有位记者正在采访她,还是那位敬业的金菁。但李阿姨伤心太过,只是摇头不答。

莫向晚拿出纸巾,擦了一擦眼角的泪。

身边的邹南,猛然身子一顿。莫向晚感觉到了,问:“怎么了?”

邹南不说话,只朝一个方向看。

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人,对着办过林湘葬礼的礼堂方向行注目礼。

那人立得牢,亦神伤,藏在拐角处,没有能掩饰好。

莫向晚这一看,直看到疑窦丛生。

邹南就要低头快步走,被她拉住了。她问邹南:“为什么管弦会这个时候过来?”

七一

邹南整个人抖颤了一下,莫向晚的发问是乘她不备的。这一位上司,端着明白冷眼看着,什么都看在眼内。

她记得当初由她做培训的时候,她还带着少女的玩性,在上班时间玩连连看,手边还放着零食。

莫向晚就是看在眼内,总是不响,到了临末做见习总结时候,她同她讲:“一天八个钟头要时时刻刻专注工作,或许是严苛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今日事今日毕,计划与总结一样不可少。我会根据你的工作日志安排你的工作内容,保证你的效率和工作量前提下,劳逸结合要适当。”

她听了,惭愧点头。此后再不敢在上班时间过分娱乐,偶尔有了空闲,稍稍轻松几分钟,莫向晚也从不会说她。

但她就是怕她突然正经严肃问她问题,带着并不轻松的表情。她的心里压力骤升。

莫向晚说:“我们找一间咖啡馆聊一聊。”

邹南迟疑,尴尬,害怕,但在莫向晚逼视之下,终于顺从。

莫向晚招了出租车,回到市区,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心,找了一间星巴克入座。

这里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和气氛,悠扬的背景音乐,她还给邹南点了一杯巧克力星冰乐和黑森林蛋糕,希望她放松心情。

情势渐缓,邹南用小银勺一勺一勺挖着泥一样的蛋糕,银勺上沾了黑泥,她用力擦,擦不掉。她欲语还休。

莫向晚给自己买了一杯拿铁,捧在手里温暖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指。

她在等邹南开口。

莫向晚喝了一口拿铁,身体也暖了一点,她不想等了,问邹南:“湘湘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邹南,你还年轻,许多压力承担不了,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你已经跟了我两年了,期间跟着湘湘跟了六个月。”

邹南将银勺咬在口中,决然地抽了出来,泪扑簌簌流了出来。

她说:“老大,我没有想到湘湘会这样。真的,我没有想到。”

莫向晚温柔地看着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期待她将一些话讲出来。

邹南把银勺放下来,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头,垂下头。这样一个认罪的姿态。

她说:“这个圈子,太复杂了,我没有想过一环套一环,会把人逼到这样。”

这是莫向晚知道的,理解的,甚至也是洞悉的。

邹南不熟练,说着这样话,口气都在颤抖。

“湘湘有抑郁症,我跟着她的时候就有了。她认为自己很出色,比比赛的很多选手都要长得漂亮,唱的也好。但是罗风在她刚红的时候就提出分手,理由是她给的压力太大了,她希望罗风能够拿到刘烨这样的成绩。但她又看不惯溜须拍马,看到罗风为了上一部戏,追着导演后面要角色。她跟我说,她最看不得男人摧眉折腰事权贵。可是分手以后,她又不甘心,天天打电话纠缠罗风,让罗风避她不及。”

莫向晚无声叹气,完全能够想象这样一个矛盾的林湘。不甘又自傲。她比表面清高的叶歆更加清高。

她说:“她之前的自杀,不完全是为了罗风?”

邹南点点头:“她觉得没有面子,她觉得按照罗风和她的关系,应该对媒体说一些能够帮她的话,但是罗风完全站在自己女朋友的立场说话了。这之前,这之前——”邹南擦了擦眼泪,声音微颤,面色煞白,她终于说道,“老大,你知道林湘最早的时候拒绝过一个有身份的人。”

莫向晚跟着面色惨淡,她忽然能想到其中关节,问:“当初你是林湘的助理,她怎么认识的那种人?”

邹南擦干眼泪,放低了声音:“老大,做我们这行的小菜鸟,每个月只有这一点薪水。有人过来放话,只要能把明星约出去吃饭喝茶,就会有额外外快。你也知道的。”

莫向晚的确知道,有这么些小企宣拉线扒外快,赚得盆满钵满。她清者自清,亦远着这样的交易,一概排除,两耳不闻,自当不晓得这样的勾当早就蔓延到自家跟前。

她的自责和悔恨,让她心中微微绞痛。

原本以为自己不麻木有原则,原来早已麻木,忽视原则。

她厉声问邹南:“是谁给你线的?”

邹南不敢说,又要哭,但是唇微微掀动。一下天旋地转,莫向晚抓着桌沿,让自己不至于难过到要往后跌去。她稳住自己,才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定下心神。

邹南微不可闻地说道:“老大,她不会来找你,因为她知道你不会同意。那时候我想,只是小事情,别的人都在做,我就做了。”说完又哭,把鼻头哭红。

“但是湘湘不肯,她当面给了人家难堪,那个人很生气,说了一些狠话吧!湘湘是个急脾气,要挣面子,就把罗风端出来说。但是,她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出那个事情,罗风根本没有帮她说话。那个人没有说什么,但是湘湘就是觉得很没有面子。

“她那个时候的自杀,我猜不是假的。她本来就有抑郁,一受刺激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偏。她本来人就偏激,出道以后红的太快,觉得自己样样都好,开始也是被粉丝捧着,别人就应该来找自己,谁的面子都不卖,连Judy都被她几次气的跳脚。后来她不太红了,又想不通,整天神神叨叨。那是因为她不肯看医生,脾气一发作,合作方和粉丝都受不了。她总不肯承认这点,这个圈子里,谁都是自扫门前雪,谁会多管别人的事情?她这个状态久了,也没有人发觉不对劲。”

莫向晚问她:“你知道她吸毒吗?”

邹南稍许顿一顿,终是颓丧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她吸毒的?”

“她第一次自杀的时候。我不知道她吸了多久,她说她总是觉得自己在走独木桥,家里靠她的薪水过日子,她爸妈自从她能赚钱开始就不肯再下地劳动了,她弟弟还要靠她念大学。她说她弟弟很厉害,年年都考学校第一名,不管怎么样要把弟弟供出来的。但是她一演出就会觉得力不从心,返胃酸,难受,有次跟着北京一帮人去泡吧,她试了试这个东西,觉得很有疗效,总比看医生好。”

莫向晚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凉了,苦涩涩。

总有人愿意饮鸩止渴,贪图一时快慰,而拒绝苦口良药。她不知道苦在舌尖,还是心头。窗外渡过一群白鸽,自由翱翔,莫向晚怔怔看一会,同邹南又是短时间相对沉默。然后,她再问邹南:“她的事业有了起色,为什么不去戒掉?”

邹南说:“老大,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句话,没有错。栽倒以后爬起来的困难让有的人宁愿在泥地里面打滚。因为太了解,莫向晚由此黯然而神伤。

“她因为工作更多了,怕自己精神不好,瘾就越大。Judy为了这个事情骂过她很多次,但是她就是不听。后来她爸妈写信、打电话还亲自上门找她问她要钱买房子车子,说亲戚们笑话她在现在总是在电视里露脸,但是家里还是平瓦房。她一赌气就在他们那个家乡的省会城市买了最好的商品房,连装修带买了车,把她这两年攒的积蓄全部用光了。

“她问我借钱,也问Judy和管姐借过。我没有多少钱可以借给她,管姐,管姐让我问一下湘湘的意思,之前她拒绝的那个人,投资了一部电视剧,可以请她去演女一号,给她好的片酬。她本来不愿意,后来看在有钱拿,但是还是放海口说那么就让罗风来演男二号,追不到她的那种角色。那个人真的办到了,她——稀里糊涂就——”

邹南说不下去,又流了眼泪,哽咽着再说:“后来她说到这个事情就哭,那个人做了很多让她很绝望的事情,还——真的拍了那种照片,说不能输给罗风这个演戏的。湘湘说,她什么都完了。自己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是自己作践自己。那个人本来跟她说好,要用五百万买她五年。管姐说,每年我可以拿五万块提成,可是我当时就说不要,我不敢要。我不知道怎么就从吃饭喝茶变成了这种事情,这是湘湘的卖肉钱啊!”

莫向晚的鼻头微酸起来,她问:“湘湘最后还是不愿意做,也不愿意再吸毒了,就干脆了断了?”

邹南“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引得别人都看他们这里。但莫向晚并没有给予她安慰,她用餐巾纸印去自己的泪,扭头看向窗外。

那一群白鸽已不知去向,地面上的喧嚷,传不到天际。一望无际的蓝天,也无风雨也无晴,这么安静地俯瞰众生。

众生有多少欲哭无泪的故事?混迹红尘,盈亏自负,并与道德激战,时时冲击。有的人无法承担选择的结果,也无法改变,良心为自己而内疚。

莫向晚一下一下擦干为林湘落下的泪,对邹南说:“快点吃完点心吧!明天还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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