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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晚上回到家,莫非正在拿着学校发的行为规范图谱学习,其中一幅有医生有老师有民警有居委干部还有孩子拿着喷洒器喷洒着茂盛树木上的蛆虫。

图谱上写了几个字“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莫向晚感到头很重。

这天莫北没有准时下班,她竟隐隐希望这个时刻他最好在她身边,他陪着非非在身边打游戏做作业,或者他就在对面403里把他的活儿带回家来做。

莫向晚想一想,都要失措了。但莫北的电话来了,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她答:“给非非做了蒸排骨,煎了两个蛋,煮了一个青菜汤。”

他说:“晚上你要吃什么夜宵?”

“不吃了。”

“买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这是分明已经有了的决定,她不再同他反驳。

莫北继续报告:“我大约晚上九点回来。”

她“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莫北问她:“向晚,你决定离开这个行业,还是换一个同样的工作?”

莫向晚想了一想,回答莫北:“也许到别的行业会从零开始。”

莫北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她问:“怎么了?”

“有人想挖你,但你无意于他们。”

莫向晚了然,讲:“替我感谢他们的好意,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我已厌倦,惯性一消失,浑身都在酸痛。”

“我清楚。”

他们隔着话筒,闻听对方浅浅呼吸,如同自己的呼吸一般,都要舍不得放下电话。但电话上的红灯闪了一闪,莫向晚只好说:“我有电话进来。”

莫北道一声“再见”。

再打电话过来的是秦琴。

秦琴是同莫向晚道别的,她说:“我已经向电视台递了辞职信。”

莫向晚一懵。

秦琴听她这头没有声响,便唤一声:“向晚,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你别担心,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件事情。”

莫向晚只是叫她:“秦姐。”突然惘然的寂寞又涌到心头上来。

秦琴笑起来:“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呀!”

莫向晚只是流连地又叫一声:“秦姐。”

秦琴低低咳嗽了一声,同她讲:“下个月五号的航班,我的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听说荷兰环境安谧,适合养老。我练习法语好长时间了,终于有机会能用一用。”

莫向晚欠一欠身,还是觉得突然,一连串的突然,让她如坐针毡。

秦琴向她解释:“很早以前我就有一个想法,满了三十岁,出门不再挤公交车,满了四十岁,有足够的钱跑到国外去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养老。我还要养两条狗,一条叫团团,一条叫圆圆,运气好一点可以找个洋老头嫁了,成立一个丁克家庭,过得不舒服离婚,没有孩子的负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边说边笑,莫向晚就跟着她笑。

“秦姐,你会梦想成真的。”

“可不是,已经成真了,所以我不同这里的是是非非搅和。”秦琴讲,她还讲,“向晚,我不像你,你对家庭还有渴望,拼了命也要带大非非,我从小对家庭无望,我只要一辈子的自由自在。”

“秦姐,我祝你终于自由自在。”

秦琴欣然接受,但说:“向晚,我只好自由自在,我的爱情早已死了。”

莫向晚在这一夜第一次听到了秦琴在中夜时分,倾诉她自己的情感故事。

秦琴曾经的未婚夫是新华社的记者,清华中文系的才子,给九零年代的校园民谣歌手写过无数歌词。他写道:“青春洒落之后,惆怅无处安放,我们的爱情在哪里?你是否一直在寻找?”

他带着秦琴的爱情,去了战火纷飞的科威特,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秦琴一直安放着这首歌词的下半阙——“爱情永远不会死,她在你的心中永恒。如果有一天她开出一朵花,让我真心实意祝福你”。

秦琴对莫向晚说:“如果有一天你心里开出一朵爱情的花,让我真心实意祝福你。”

莫向晚的眼泪顷刻流下来。

秦琴说:“我不是傻瓜,不会一辈子等他,我的下半生一定要过得舒服。”

“对。”

“傻女孩,不要哭,你儿子看到会笑你。”

莫非已经看到母亲拿着电话流眼泪,他拿了纸巾过来递到母亲手里,担心地坐在一边看着她。莫向晚摸摸儿子的头,示意他去做功课。

儿子很听话,什么都听她的,知道她的意思,就去行动。

莫向晚很宽慰。她说:“他不会笑我。”

秦琴也在笑,也许也宽慰。

她还有其他叮嘱要说:“如果你想离开这个行业,最好不过了。管弦对你的照顾有限,这个圈子里的是非是不长眼睛的,你不认得它,它也未必认得你,但是因为天时地利,就会找上你。”然后她又说,“对别人的帮助我晓得你不求回报,但是先顾牢自己再讲。”

莫向晚听住了她的话,她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从不在人后讲人是非,此刻仅同即将远离的秦琴分析她自己的形势而已。

“这些年‘奇丽’发展得过分快了,外债累牍,全靠于太太周旋。大老板一手抓正业一手抓副业,现在越看越明了,如果有一天正业变成垂帘听政的势态,照我的背景,很难自处。这些只是内因,还有林林总总的外因。在公,以前我尽忠职守,是为负责,老板支我薪水,我出人工,一切分属应当。在私,非非出生的时候,户口有多难办?我被计生办罚款罚到连水电煤都付不起,非非的户口最后能和管姐的户口挂在一起,都是他帮忙办到的。但林湘最近的事情让我感伤,人前笑人后哭,我感觉好累好累。”

秦琴安慰她:“累了就要休息,停一停再出发。你不是我这样的专业人员,许多工作触类旁通,以你的努力上手不难。”

莫向晚在这厢点头:“秦姐,我记牢了。”

秦琴在挂电话前,最后做提醒说:“我向来不是说人长短的人,上一次管弦确实处事霸道,但她还是会做人的人,后头也同我打招呼。说真的,我看不透她,她至于为于正做到这个地步吗?”她停一停,容莫向晚把话听进去,再讲,“还有一个人你自己注意了,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未必个个都会当你好。”

莫向晚心念一动:“叶歆?”

秦琴冷笑一声:“初出道的黄毛丫头,不知感恩当然是大忌,但你帮人时候也要看一个准。”

“我晓得了。或许她为我没让她上艺术节才言辞出格了。”

秦琴讲:“你晓得就好。”

挂上秦琴的电话,莫向晚带着又变作孑然一身的茫茫然傻坐在沙发上。她俯下身来,正看到沙发柄上的那朵小花,葱翠又雪白,能成为她的另一种力量之源。

她可以因此站起来,在窗外的深秋的风凛冽地飞掠过脸庞时,她果断地将那绺头发拢到耳后,不遮挡自己的视线。

但这晚实在太忙,又有电话进来,是直接打到她的手机上。她一看号码,吃了一惊,接起来时,就听见那一头的人儿略略带着哭腔。

梅范范的声音依旧娇腻扰人,在焦急万分的情形下,依然如此。

她说:“晚晚,怎么办?”

莫向晚又坐回到沙发上去,急问:“怎么了?”

梅范范几乎要哭出来。

“我要完蛋了,这一次肯定要完蛋了。晚晚,飞飞姐找到我了。”

莫向晚心底的前尘“轰”地腾云而起,成为无法扫灭的飞虫。她费尽千般的心思,万般的心力,终于还是被这条索又寻了回去。

有人如她一样被寻了回去。

梅范范嚷:“她要我给她一百万,不然把我以前的照片卖给记者。我的新片还没有开拍,祝贺说如果我再有任何丑闻,导演就不会用我。我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的。”

莫向晚的心被搅乱成一团,她企图理顺一些头绪,问:“什么照片?”

“还有什么照片?以前有一些人和陈冠希有一样的爱好,我拿了别人的钱就要陪到底。我只是一个新人,这么多人保着的阿娇都没能逃出生天,我怎么办?我的前途就要毁了。”

莫向晚恨透了这总也扯不开的过往。她厉声说:“那么你就报警,知道吗?你必须要报警。”

梅范范说:“怎么报警?一报警我什么都完了。飞飞姐说如果我报警,第二天照片就会群发给娱记。她是在这行里混的,她知道好些人脉的。我翻不了身了。你知道吗?我这些年有多辛苦?我以前只是中专生啊!我为了好好地过,也是拼了命考上北影的。个个导演都说我有天分,我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她说着说着发了狠,“晚晚,你帮帮我好不好?一百万我没有,我可以凑二十万,但是我要和飞飞姐讲价钱。我一个人跟她说,会被她欺负了去的。你帮我壮壮声势好不好?”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能够次次都给她钱吗?”

莫向晚这样问,那头梅范范那样答:“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的把柄太多了,我的年龄,我的学历,我以前的经历,我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任何依靠,这些东西一曝光,桩桩都是定我死罪的,不要说以后不会有导演敢用我,连我的那位经纪人都不会管我。”她是那么急切地恳求着,“晚晚,我要先过这个难关,以后,等以后我出息了发达了,再来解决这个问题,你陪我跟她讨价还价好不好?”

她哀戚着,全然不是先前那一位春风得意的梅范范,也不是当年那位妖娆自若的范美。

她像谁?

莫向晚惊恐地想,像林湘。在娱乐圈抛开身子,被那隐形绳索一圈一圈绕,越系越紧,没有人去了解那个结在哪里,因而没有人能帮助他们解开那个结。

林湘的结,她不知道在哪里,梅范范的,她知道。

这样的事故,把年少的荒唐翻出,让人九死不能生。她曾同情那个讲自己“很傻很天真”的姑娘,多年胼手胝足的努力,顿时灰飞湮灭。

范美,不,梅范范的人生才刚开始,再不堪,也要向一个光明的方向去。

梅范范说:“晚晚,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她的结,总要有人帮助去解。莫向晚抵不住梅范范的一再恳请,她先茫然摇首,可一想到林湘,又垂首。还有她自己的过往。

莫向晚望着坐在书桌旁写作业的莫非。

她的过往,在这个孩子之前,并没有如灰飞消失不见。

切了皮肉带着骨,她同梅范范,根本就是同病相怜。

她不想答应,还是无奈答允。答允以后,人还是如拉紧的弓弦,怅然弓在沙发上。门铃一响,她整个一哆嗦。莫非奔赴过去开门,朗朗地喊“爸爸”。

莫北手里提着夜宵走出来,看到里间的莫向晚,有强自克制的抖颤,脸色微变。她站起来,做出一个姿态,像是又要赶走他。

她有一点不对劲,像是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

但是她终于还是没有动,也没有同他说话。

莫北哄了莫非吃完东西,给他放洗澡水。莫向晚也就任由他这么做,她屏住气,小心呼吸,他走进来,又让她要回到过去。

她以为她就要走出来,她想要逃避,匆匆说一句:“我去睡觉了。”

但是手被莫北拉住。

他说:“向晚,你不要怕我。”

莫向晚望住他,他这么实心实意说这句话。不,他才不是当年的Mace,一意孤行地最后占有她。

莫北用手抚住她的脸,他的气息是暖的,回荡在她身边,她方觉是能被保护了,身体就放软了。刚才丧失的力气一点点回来了。

莫北就这样拉住她的手,不愿意再放她走远。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他叫她:“向晚。”

这般的声音,都要苦口婆心。她应当都能收到,但是不够,抵不过她会有的恐惧。

莫北捧住她的脸,她的眉眼从来刚强,此刻盈盈看住了他,眼底的一丝迟疑,他都能看出来。

不应该再迟疑了,他就势这样吻上去。

同九年前的吻不一样,他不再有技巧,也没有欲望,唇齿之间,传递的是亲密的温度,层层地递进,荡开她心头的烦恼丝,一缕一缕全部拔光。

不由自主地,莫向晚将手圈住他的脖颈,犹如这是唯一可依靠的。她希冀这份温暖。

莫北只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替她扫开一切怆然。

他们互相越靠越近,相濡以沫,相互情动。

至最后,莫北说:“向晚,我就在这里,我不走。”

莫向晚虚弱地唤他:“莫北,我——”

他说:“我只希望你用平等的态度待我。”

他抱着她,不想放开她。

莫向晚听到他这样说。

“莫向晚,我爱你。”

莫向晚愣愣地看住这个男人,他刚才在说什么?但她听了个清楚的,因此离心失重,脚下虚软。

莫北不放开她,用双手来支撑住她,又细密地吻下去。蜻蜓点水一般的温柔试探。

她退不开了,连后背靠住的那堵墙都变作温暖的靠垫,让她无可回避,无所遁形。她的冰凉手脚,陷入这一片温暖,只怕再也不愿意抽开。

莫向晚是又怕又迷恋,半推又半就。

莫北看着怀里的她,脸颊上红晕鲜艳,让他的吻流连不舍。

他叫她的名字:“向晚。”

她用剩余的力气答他:“嗯。”

“我们是一家人。”

“什么?”

“向晚,你太累了,以后能不能把一半责任留给我?”

莫向晚软软靠在莫北肩头,她离心失重的意识回来了。

这个男人说爱她。他在说爱她。

曾几何时,她以为她不再需要这样的爱。但是她现在无法立牢,用无限自信再说“我莫向晚,从头到尾,无懈可击”。

莫北还说:“你别再对我说你不要我负责的话,这对我不公平。”

她望着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想,仅仅望着他。

他说:“如果你现在还不爱我,没关系,我等着。”

他这样说,让她如何来拒绝?

莫北最后说:“向晚,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非非也需要。”他也望住她,眼眸清澈,如此期待,“你也需要。”

他又吻她,她顺从于他的吻。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带着万分的温柔。

莫向晚在他的唇齿之间呢喃:“莫北,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莫北轻轻笑:“因为做陈世美压力会很大。”

“莫北,我们以前——”

“以前我们半斤八两,现在我差你一大截,快跑几步,一般还是会有赶上你的可能。”

但她说:“我从不幻想,因为我从来没有好运气。”

“我也是。”他又亲亲她的额头,“现在这个运气,也要看你能不能给我了。”

他坦陈又执着,激荡着她的心。让她的心头一亮,仿如有一朵白白小小的花骨朵在飘摇,在催促。这感觉既怅惘又不踏实。

莫向晚垂首,不敢动,不敢答。

微甜之中有微酸,心头都震颤,头脑都轰然。

她不答,莫北就抱着她不动。就此天荒地老,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他所说,他可以等,她能理解他的心甘情愿。

直到有个童稚的声音说:“爸爸妈妈,你们香过嘴巴是不是已经结婚啦?”

莫非躲在卫生间门后不知道已经看了有多久。

莫向晚这一羞,猛地就挣开了莫北。莫北笑着收手,把儿子牵出来,还问:“爸爸和妈妈结婚,非非开心不开心?”

莫非先觑一眼莫向晚,母亲没有愠色,应当不会生气。父亲问的是他的小小心愿,他太高兴了,就拍手说:“我总归开心的喽!”拉着莫北的手,跑到母亲身边,又拉起母亲的手,仰起小脸讲,“妈妈,有爸爸的话,你就不会很累了,对不啦?”

儿子的话,又翻起莫向晚心里的浪头。莫北抱她吻她的那刻,她心中的浪都能平静,当时的怕,就是怕浪一静,她看到这个港湾就会靠上去。

这太软弱,最近她常常软弱,还常常伤感。她想要抵抗这种情愫,似有力或无心的,她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莫北看着她,她半靠着他,近着也远着。说明她还需要消化,才能吸收。他把莫非抱起来,说:“好了好了,快去睡觉。”

但莫非太过兴奋,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大声又讲一句:“爸爸妈妈,你们现在晚上是不是能睡到一起了啊?于雷的爸爸妈妈就睡一张床的,他们家的大房间从来不让我们同学进去的,那么以后你们的房间我是不是也不能进去了啊?”

好吧,莫向晚是彻底成为煮熟的虾子,对住儿子凶:“小孩子又乱讲八讲。”

莫非鼓鼓嘴,不知道自己哪里乱讲了。

莫北刮一下他的鼻子,抱他回他的小床上睡觉。莫非有半分委屈,问莫北:“爸爸,我哪里讲错啦?于雷说爸爸妈妈住一间房间是常识呀!我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住一间房间的。”

莫北想,这可真不好,虽然她意乱了,但他还是不能乱来。没想到儿子却着急要他来一个三级跳,他得纠正。

莫北教育莫非:“家里的规矩是妈妈定的,我们要按照妈妈的行为规范做事情,知道吗?”

莫非点点头,答应父亲一起听妈妈的话。不过他又问:“爸爸,你们都香嘴巴了,妈妈会不会给再生个弟弟妹妹啊?”

莫北一下窒住,儿子思维太早熟太跳跃,他岂止跟不上他的妈妈,他连这个小鬼头都要跟不上了,他的小主意打的当当响,连弟弟妹妹都考虑到了。

他还考虑到对儿子的生理教育,就严肃说道:“光是香嘴巴,妈妈是不会生弟弟妹妹的。”

莫非“哦”一声,不如莫北愿地又问:“那么怎么样才会生弟弟妹妹?”

莫北只好跟莫向晚一样板住面孔,对儿子沉声讲:“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啪”一下就把他的台灯关掉,只听莫非咕哝:“没劲。”

莫北走到客厅时,莫向晚正坐在桌边,吃他买回来的粥,他就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吃。

她的吃相顶好看,无声无息,独自解决食物。

莫北就坐在她对面看着,看到她吃不下去,抬起头瞪他:“你看什么?”

莫北说:“我在想,我做的是对的。”

莫向晚仿佛知道他要讲什么,又迅速低下头。

他说:“向晚,我不想再逃避了。如果九年前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也许就是路人擦肩而过。现在,我只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好了。这不是因为非非,我想你明白。”

莫向晚顺着桌布边的流苏,丝丝缕缕,乱糟糟的。

“我们别想过去,过去就让他过去,将来还有老长一段日子。我想看着非非考个重点初中,然后请一个特级教师帮他上奥数课,拿几个奖,被保送到市重点高中。我再买几支好股票,存一笔助学款,等到非非高三,他的英语一定不错了,我会鼓励他考麻省理工,送他出去锻炼几年。这几年我们大概会比较寂寞,不过可以在国内每年旅游两次,看看祖国大好山河,我挺喜欢爬山的。等非非回来以后,大概不需要我这个当爹的塞钱了,他会自己创业,说不定开一个生物科技公司,成为零零后的张朝阳或马云。我们呢,就可以花着非非的钱去享福了,我们就去国外旅游,欧洲、美洲、大洋洲都可以去。等非非结婚了,再回来帮他带孩子。你生非非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带小孩我不拿手,不过以后你帮非非带孩子的时候,我可以跟在旁边学一学。”

他说完以后只是微笑。

如此简短的几百字,莫向晚几乎看到了莫非从一个稚嫩儿童成长为翩翩少年,又成了英俊青年。有个人能和她一起渡过这段漫长岁月。

莫北继续说:“莫非妈妈,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可真好。她想说。

在莫非离开她以后,她的身边还会有另外一个人陪着。

莫向晚放下了喝粥的汤勺,就这么片刻,被莫北握住她的手。他们坐在盖着山水画桌布的两边,本来是相隔千山万水的,但一伸手,互相就握牢了。

她心底的花骨朵,摇曳着,挠着她的心,把一种没有升起过的渴望带了上来。

莫向晚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就让他握着。就这样握着,一切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什么忧什么愁什么过去什么未来,都荡漾开去。

她眼前坐着这样一个人,毫不掩饰,也不让她再避视。

她能够看到,这隔开的千山万水路迢迢,她千转百折之后,埋藏在心中最初的那一簇渴望火花,就要催促着心头的花苞,绽放。

莫向晚不想松开她的手了。

晨光洒落,日曦微薄,朝阳的暖热还是从窗帘的缝隙落进来,落到以为晒不到阳光的人身上。

东面有人在讲:“今天青菜都要四块钱一斤了。”

西面的人说:“怎么啦?你家的哈士奇就这么跑了?”

东面的人答:“可不是?青椒也要五块钱一斤,我只好买买两块钱的冬瓜。”

西面的人答:“我告示贴了好几张了,不知道找的回来嘛!可愁死我了。”

本该是吵闹的,但朦胧醒着的莫向晚并不觉得吵,反而有种身处尘嚣之中的俗性的舒畅。

有只小手抱住她的手臂,莫非软软腻在她身边,讲:“妈妈,我就再睡五分钟哦!”

莫向晚微笑,为儿子掖一掖被子。

是她醒早了,她一看闹钟,才六点半。

昨晚莫北走后,莫非抱着小枕头和小被子到她的床边来,讲:“妈妈,我要跟你睡几天。”

莫向晚问他:“为什么啊?”

莫非跳上她的床,安放好自己的被子枕头,认真地说:“以后你就要跟爸爸睡了。”说完就把头蒙在被子里,让她气也不是,羞也不是。

她恍然造了一梦,但其实这晚无梦,她安睡到天亮,在天亮之后,脚踏实地,听见尘世的响动。她抚着手又抚着心,那里留着余温,在她的心间脉脉流淌。

莫向晚翻开被子下了床,在卫生间把自己整顿一番,今日有若干事项:林湘将要出殡,罗风会来吊唁,林湘父母需要安抚。

从昨日的云端走下来,这番俗事,并不占到她的重位了。她一边抹着洗面奶一边对着镜子提精神,新的一日,她的生活会有新的起色。

一想,脸一红,昨晚那个人留下的气息,还有儿子的童言无忌。

莫向晚把脸浸在洗脸盆里减低热度。

七点一刻,门铃例行响起来,莫非提着穿了一半的校裤就溜出去开门。进来的那个人放下手上的东西,蹲下来给儿子系好裤腰带。

莫非在欢呼:“哎,今朝吃粢饭包油条,还有海苔和火腿肠来。”

莫向晚盘好头发走出来,拿了饭勺把粢饭包油条切了两段,对他们父子说:“少吃一点,小心登牢。”

莫北拿起另一段,说:“听妈妈的,总归没错。”

她又要脸红,回到厨房间把烧好的藕粉小圆子拿出来,又给他们父子一人倒了一杯牛奶。

莫北问她:“你从来不喝牛奶?”

家里订的牛奶统统是给莫非的,她向来不喝,他在他们身边待长了也知道了。

莫向晚自然就答:“我一喝牛奶就吐。”

莫非嘴里塞着食物,还要忙着做补充:“妈妈说她小时候喝牛奶的,后来不喝了。”

莫北问她:“为什么?”

她说:“后来爸妈离婚了,没人订牛奶。”

室内有短暂沉默,这是莫向晚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她的父母,掀开她生活的一角。

莫北把面前的牛奶喝了,说:“以后订两瓶吧!”

莫向晚说:“不用了,我习惯了不喝牛奶。”

“有些习惯可以变,除非你不想。”莫北拿餐巾纸给儿子擦嘴边的米屑,“对不对,儿子?”

莫非嚼着食物,大力点头。

她说不过他们父子,只好苦笑。

这一路送行,莫向晚和莫北又多了一些话题,讨论了一番晚饭做什么。她说什么,莫北能给予良好的建议,何能融洽。

他在生活上也会是一个好帮手。她想。

讨论完毕,莫北笑着说:“你看,我们很和谐。”

莫向晚笑了一下。

他说:“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美。”

她别开脸,车窗外近冬的太阳都能热辣,照在她的面上不好过。

她说:“你以前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莫北说:“过去是草草和Mace的,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莫北对莫非妈妈讲的。”

他的话让她有片刻失神,他同她,都把那段往事记牢了。原来记得牢,以前不捞出来,现在一回想,处处细节都清晰。

然后她就说:“也许我们觉得过去了,但那不一定意味着真的过去了。”她垂首,“莫北,你知道我以前是混的。”

莫北伸手过来握牢她的手,笃笃定定地笑道:“我也是混的,我说过我们半斤八两。”他说,“你们公司有个艺人,前一阵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好。”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要从泥地爬起来,还要甩脱一身泥,很困难。对啊,多困难?这小子爬出来了,还红了。这是凡人多做伟大事。”

这个艺人她晓得是谁,她说:“是进过少教所的潘以伦。”

“他现在有广告拍有电视剧演,全部都是正面形象,还有一个小白领女朋友。上天毕竟公平。”

莫向晚便能微笑。

爬起来,多难?

尤其是在光天化日的大太阳下,把自己的一身陈泥旧屑连泪加血地带出来。

但,也应该能坦然的。只要不怕。

莫向晚鼓一鼓勇气:“以前——”她舔一舔唇,有点干,有点难,但还是说了,“介绍——那种事情的那个人,她又出现了。”

莫北推一推眼镜,脑中灵光一闪。

“叫飞飞的女人?”

莫向晚把握成拳头的手掌摊开,平复在自己的膝头,她开始缓缓叙述梅范范的苦恼。到了公司门口,大致将梅范范和飞飞姐的事情交代完了。

莫北说:“你有一个选择,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这件事情你不是焦点。”

莫向晚在凝思,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先说:“姓林的女孩自杀,不是你的责任。”

莫向晚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再说:“范美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责任。”

她答:“是。”

“但是敲诈不但犯了国法,在他们那行里,也犯了忌讳。”

莫北拉着她的手,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

“你今天事情很多,做完本职工作最重要,其他的不要多想。莫向晚,职业一点。”

莫向晚睨他一眼:“我一向职业的。”

莫北开了车门出来,为她开车门,扶她走到大太阳底下,拍拍她的肩膀:“五点准时下班,不然小菜场的新鲜蔬菜全部要卖光了,就算肯出四块钱也买不到青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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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语文课上看漫画,数学课上睡觉,英语课上吃零食,体育课上打架,在数学试卷上写着:再看就在你脸上画乌龟,物理试卷上写着:500除以2等于YOU!林沐瑶你咋不上天呢?”林沐宸说。某瑶无辜的吃着手里的蛋糕:“诶,我有那么帅吗?”林沐宸扶额。上帝是不公平的,她这个哥哥智商上天,颜值逆天,而她恰好与林沐宸相反。But!,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际上,他是一个腹黑,毒舌的恶魔老哥。别人家的老哥都对妹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为毛我的老哥一天不跟我斗嘴就不爽。上帝啊!快把这个妖孽给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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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fboys大家一定熟悉吧,现在最火的童星哒哒,欣嫄我除此之外还在小说阅读网有文呢,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看,不过现在那边那篇小说还木有发表,大概也要快啦!此处省略2千字......